文|高村夕阳霞
阎法石是一个拥有妙龄美貌的女人,年仅18岁,颇有颜色,引起各种笑声,让人看到爱情。美丽。
这样的一个女人,在一个夜里,被宋江杀了。事情的过程是这样子。那天晚上,宋江收到梁山兄弟的来信,并带有一百两黄金,以报答他的在生辰纲那件事情中的通风报信,以及二位都头朱仝雷横网开一面的人情。宋江金子只收了一条,与信一起放到了招文袋中。其它的金子坚决不肯收,拒了。随后到阎婆惜家里睡觉,一不小心把招文袋拉到床上,被阎婆惜拿到。贪财的女人把那封信作为把柄,逼宋江答应让她去跟风流俊俏的张文远过日子,又一定要那一百两黄金。宋江拿不出来金子,于是一时火起,动刀把阎婆惜杀了。阎婆惜为了区区小利,丢掉了性命,让人叹惜。
在此之前,宋江的日子过得颇为潇洒,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在山东河北名头极响,号称及时雨。在这之后,不得不亡命天涯,下江州,上刑场,劫法场,上梁山。从丰满滋润的公务员,有忠有孝人人称赞喜爱的大好人,转到亡命天涯的山大王生活。杀阎婆惜这件事情,是宋江过去悠游闲适年代的终结,是一代枭雄梁山泊主人时代的开始。在此之后,宋江率领一百零八条强盗啸聚山林,杀人放火,破军杀将,劫杀天下。而这一切改变的起因只是在于一个小小的女人贪财,飓风起于青萍之末,逼着宋江走上不归路,而后震动了整个大宋江山。
整件事情在书中言之凿凿,一切也合情合理,有兄弟的证词,有女人的尸体,有官府的刺配江州。然而,事情真的就是这么不凑巧么?那天晚上,杀人之时,现场只有宋江与阎婆惜二人,如何杀的阎婆惜,都是来自宋江的自述。宋江一遍一遍的对官府述说,对兄弟述说,老实人是如何被一个贪财淫荡的女人逼上了梁山,听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叹惜不已。因此,书中所写的事情只是来自于宋江的口述,宋江如何说,施耐庵如何写,仅此而已。比如,宋江曾经单独见过九天玄女娘娘,更是被授予了天书,你真的就相信有仙女这档子事了么?
细查之下,这件事情有许多诡异之处。
诡异之一,宋江居然不收那一百两金子。俗话说得好,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宋江给晁盖报信,这份人情,收多少钱都不多。这个钱宋江居然就不收。宋江花钱花得厉害,随随便便买个楼养个女人,这种事情身为公务员不捞点做得来吗。水浒里面哪个公务员不收钱啊。书里说他:“端的是挥霍,视金似土。人问他求钱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性命。如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救人之急,扶人之困,以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这个及时雨的名称,那是要靠大笔大笔的钱来堆积的。宋江是个办事的小吏,他平时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想必收钱也是大笔大笔的收吧。如果不收人情钱,让宋江喝西北风啊。梁山送来的这钱,宋江铁了心的不收,与他平时的做事风格迥异,事出非常必为妖。再说了,这一百两金子,也不全是送给宋江的。朱仝雷横在抓捕时都放了晁盖一马,那都是大人情,都有一份钱。他们二位的钱也直接被宋江给拒收了。自己的钱不收,可以,把别人的钱也拒了,不可以,做人不能这么做。这个挡人财路的事情,更是不可思议啊。
诡异之二,宋江居然不把那信烧了,放在招文袋中保存。这种涉及杀人放火身家性命的信摊上谁都直接把信烧了再说,免得被人抓到把柄。宋江这种小吏,把事情做得一丝不漏的职业素养绝对是有的,更何况他是一代枭雄,哪能在这件事情上落下把柄。这件事情,不会只是忘记了这么简单吧。
诡异之三,一个18岁的小姑娘,身体娇弱,抢了宋江的东西不给。宋江可以直接一巴掌扇了她,把招文袋拿回来即可。用得着动刀杀人吗?宋江向来爱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是孔明孔亮的师傅。孔明孔亮都可以聚集几百号土匪打得青州不敢开门,宋江武力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吧。这样的一个宋江,面对一个18岁的姑娘,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难道还拿不回来那个招文袋?阎婆惜去告官,她有几个胆子去告宋江这种黑白通吃的能人?吓唬一下,保证她闭嘴。再说了,直接把信抢过来烧了,查无对证,告官又有什么用。即使是真的告上官府,县里上上下下都是宋江的朋友,杀人的事情县长都有心帮宋江推脱到唐牛儿身上去,更何况这种没有凭据的事情。所以那天晚上,宋江只需要动手把招文袋抢过来,训斥一下小姑娘,把信烧了,事情就结束了。想杀人,也可以,离开以后请个江湖兄弟动手即可,没有必要被人抓住把柄。所以那天晚上,事情再怎么闹,也不至于闹到杀人,流亡江湖这份上。
诡异之四,居然不杀阎婆惜老娘,还带着她老娘经过衙门口去拿钱,被那老女人闹将起来,要抓他见官。这件事情杀了阎婆惜以后顺手把她老娘也杀了,做事做到彻,趁天黑直接回家休息去。后面官府再怎么查,死无对证。确实是有人见到他去,花点钱打点下也就是了。你看那西门庆杀了武大郎,全县的人都知道西门庆与潘金莲有奸情,武大郎死得不明白,但谁又敢放个屁呢。后面武松身为都头,去告官,县长收了西门庆的钱以后照样不理。以阎婆惜一家外来人口的身份,在本地无亲无故,哪里会有人出头。以宋江在县里面的交情,搞掂这件事情完全不是个事。
诡异之五,宋江杀了人以后居然就跑了。你看西门庆杀人以后跑了吗?在那个年代,杀人不是个事,上下打点一下也就是的。打点这种事情是宋江这种小吏的生存技能与基本工作内容,这种事情如何打点如何说词那是他的专长,他见得多了也经历多了,根本不用跑。跑了以后反而就成铁板钉钉的事了,那是误了他一辈子。就这事情来说,有唐牛儿帮他顶缸,有知县帮他推脱,有都头们帮他威吓,牢里牢外有人帮他灭口,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阎婆惜老娘在衙门口闹宋江杀人,都没人理她。象她这种无亲无靠无钱无势的外来户,能有多大能量去动宋江,死了就是白死。张文远敢闹,那是宋江没有找人对他下黑手而已。真下了黑手,他有几个胆子敢闹。
从这些分析来看,杀阎婆惜这件事情只能这样解释,一切都是宋江的算计。他故意只收一条黄金,把信收好以后,特意到阎婆惜那里过夜,然后再顺手把阎婆惜杀了。杀人之后再淡定的把她老娘带到衙门口去告官,然后他就可以顺利的结束小吏生活,开始做黑道枭雄了。杀了人以后把证人带到衙门口,方便她报官,这心理素质,太淡定了。只收下一条金子那是算计中的神来之笔:那女人见到了一条金子,她见到金子就收不住了,我也是没办法啊。
宋江想当黑社会大哥吗?想,想得眼睛都绿了。为了这个梦想,他可以杀自己的女人,出生入死,杀人放火,做掉自己的大哥,压制自己的铁杆兄弟不让出头,为了坐上大哥的位置,事情都被他做绝做透了。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梦想,要出人头地,要当大哥,要人人敬我,要高高在上,有权有威。所谓人生没有理想,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从年少时就开始看武侠小说,痴迷武艺,到成年后混社会,结交黑社会英雄,拜兄弟,进社团,做这些事情不就是为了当大哥吗?天天在一个小县城里当个小吏,宋江早就不想干了。
宋江在江湖上的名头极响,非一般人能比。从一开始施耐庵就介绍他说,“以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 宋江行走江湖,大多数时候只要报上自己的名字,认识不认识的黑道好汉纳头便拜,比如:燕顺,石勇,吕方,郭盛,李俊,李立,薛永,张横,张顺,穆弘,穆春,戴宗,李逵等等。宋江在这些杀人放火的强盗的心中的地位高得惊人。宋江混兄弟的本事超强,花荣这种世家子弟,箭术高手,李逵这种杀人霸王,都死心当他的马仔;武松这种有情有义的好汉,把宋江当亲哥哥看;吴用这种智力近乎妖的书生,也忠心把宋江当作大哥。以宋江的江湖地位,结识的强悍兄弟,雄才霸气,他为什么不去当黑社会大哥呢。在县里混得再滋润,与这种大事情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阎婆惜就是宋江的那块进入黑社会的敲门砖,投名状,养了她那么久,不是白养她的,是要拿她的命来做用处的。
宋江靠杀一个弱小女子,当做投名状,进入黑社会,算什么好汉。这个名头,是不是低了点啊。
看那晁盖七人上梁山,吴用略施小计,就放倒了杨志一帮人,劫了万贯生辰纲。而后在石碣村,杀尽众多办案公差以及五百官兵,只剩下了一个割了双耳放回去报信。然后在梁山之山,火并王伦,夺了梁山自己当老大,一场大闹,名震绿林。再来看武松。武松在哥哥被嫂子毒死之后,先恭敬的把哥哥的后事办了。过了头七,把四邻请到作证,取了证词,把嫂子剖腹挖心,狮子楼下杀了西门庆,拎着奸夫淫妇的头颅去见官,事情经过让人头发直竖。而后在孟州道上,血溅飞云浦、鸳鸯楼,杀尽蒋门神以及张都监一家十数口,惊人恐怖。跟这二场事情比起来,宋江只是杀了一个弱女子而已,算什么。梁山之上,从一百零八好汉到下面的小喽啰,谁杀的人不比宋江多。杀阎婆惜这个名头,太低了。
宋江当老大,从来不是靠自己的武力,而是靠自己的名声,智力,雄才霸气。杀阎婆惜这件事情,就武力而言,不足道;就义气名声而言,则是一片叫好。为了自家兄弟,宋江前有冒死报信,后有为了兄弟把自己的女人都杀了,够义气吧。晁盖等七人劫生辰纲上梁山的过程名声非常响,宋江通过杀自己的女人把名声建立晁盖等七人的名声之上,名声就更响了。这是一次成功的操作。燕顺听到宋江的名字之后,吃惊嚷道:你莫非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杀了阎婆惜,逃出在江湖上的宋江?听说是以后,赶紧把宋江按到虎头交椅之上,召集兄弟来后纳头便拜。可见宋江在这件事情上名头有多么响。
宋江在送走晁盖之后就开始规划这件事情,准备借树开花,利用这件事情来提高自己的名气,进入江湖。他算到晁盖吴用一定会送人情给自己,收到刘唐的书信以后就立刻有条不紊的杀死了阎婆惜。黄金,只收一条;信,得留着,不能烧;阎婆惜,再乖巧也得杀了;老婆子留她去报案。名声到手以后,宋江开始了混迹江湖的生涯。但是,宋江并没有去梁山,先是去了柴进那里避风,再去孔明孔亮那里坐坐,后来再去花荣那里看看故人。宋江为什么不上梁山呢,递了敲门砖送了投名奖以后,他倒不着急去进黑社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