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舌访谈录]简川訸：《虎口脱险》是王大花追随的榜样

编辑：导演甘泉的名字不是所有人都能读的，但他的几部作品广为人知。

在辅助孔笙导演执导《钢铁年代》时与陈宝国结缘，转年就独立导演了他主演的《智者无敌》。《蝴蝶行动》后被贴上“谍战剧导演”的标签，他扭脸就去拍了医疗剧《到爱的距离》。这一次，简川訸的新作《王大花的革命生涯》登陆央视一套黄金档，开启了一段悬疑与喜感齐飞的神奇之旅。日前，影视独舌访问了这位青年导演。他说他不愿意在类型上定型，要做精通十八般武艺的职业导演。他说他不能坐视“高端成为一种恐惧”的现状，不干“节操碎一地”的活儿。据索福瑞最新统计数据，《王大花的革命生涯》开播首日便拔得收视头筹。

独舌：先谈谈《王大花的革命生涯》，是想在谍战剧这个类型里做出些特别的东西？

简川訸：我最早独立执导电视剧是从谍战剧开始的，跟陈宝国老师合作的《智者无敌》。其实作为导演从电视剧类型上讲，我觉得谍战剧是相对好做一些的题材。因为只要保证逻辑严谨、故事情节足够悬疑就会比较好看，所以对编剧的要求比较高。我反而觉得现代都市题材比较难做，相对而言它既考编剧又考导演。因为都市剧大量的生活来源是靠编剧写出来的，导演在进行二度创作的时候首先要理解它，其次要在源于剧本的基础上再去吸收更多的东西。然后根据拍摄条件、演员状态加入一些新的想法。它是一个提升，毕竟导演要把文字上的东西影像化，这两个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王大花》之前我拍过两部谍战剧，所以原本不太想在谍战题材上重复自己。但看了剧本后，我发现人物性格设计的非常有意思。吸引我的不是谍战情节，恰恰是男女一号的爱情，因为我觉得这个戏其实讲的是爱情，从剧本里我看到的不光是谍战情节和人物个性，我更看重男女一号的爱情。恰恰也是男女一号的爱情支撑了整部戏。这是个新的挑战，不是机械匠气地在谍战类型上重复。

独舌：为什么按爱情剧来拍？

简川訸：很多人看谍战剧可能会更关注谍战情节，但我恰恰最看重《王大花》中男女主角的爱情，也正是他们的爱情支撑着整部戏。在戏里，男主角夏家河不辞而别，瞒着王大花逃婚参加革命，王大花只好跟别人结婚生子。若干年后两人重逢发生了许多误会，甚至出现比较过激的行为。而导致王大花误打误撞闹革命进而成为了共产党的一名优秀特工的原因，却是她还爱着还仰慕着夏家河，这个男人说什么她都相信。同时，王大花看似荒谬却总能出色完成任务的特质也令夏家河深刻反思。不按牌理出牌是王大花可爱的地方，也是本剧最大的亮点。

《王大花的革命生涯》首播收视第一

独舌：评价一下这部剧里各位演员的表现？

简川訸：女一号闫妮非常有演员魅力，聪明，情商高，表演时全情投入，在拍摄过程中经常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拍这个戏之前我不太了解张博，看过他几部片子，我觉得这次他把夏家河这个角色演绎得相当到位。闫妮和张博有年龄差，这也符合《王大花》戏里男女主角的年龄设定，俩人是姐弟恋，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总的来说，剧中每一个演员的选择和定位都很准确，而每一个演员完成角色的质量也都很高，哪怕是一个只有五六场戏的小角色，完成的都让我很满意。

独舌：王大花这个角色有没有对闫妮之前演过的喜剧角色构成突破？

简川訸：王大花身上有很多复杂的特质，她兼具了佟湘玉和阿庆嫂的综合特点。既像佟湘玉一样聪明漂亮、贪财小气，关键时候很大度；又像阿庆嫂开茶馆四方接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处变不惊。闫妮的表演很精彩，跟张博配合也很默契，他们在剧本基础上发挥出了许多有光彩的东西。进组之初，我跟闫妮、张博等主创商讨人物关系，包括我要的“喜剧不能按照喜剧演”的风格达成了共同的认知。现场只要一搭戏，人物之间的小感觉特别出色，观众看的就是这个东西，这也是这个戏里面令人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的。再者，《王大花》不同于闫妮之前演的情景喜剧，它有谍战的情节，喜感和紧张情节融合在一起；它的high是远超现实生活的。

独舌：举一个具体的桥段说说？

简川訸：比方说有一场戏，王大花懵头懵脑拿着电台，却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汉奸和地下党来找电台，还不能惊扰到她，黑乎乎的环境下撞到一块儿。这个情节桥段非常像京剧的《三岔口》。我们按照这种套路从影像上、表演上全发挥出来了，包括后期制作配乐也是纯锣鼓点配的。

独舌：您说过自己对画面有洁癖，《王大花》的摄影有何讲究？

简川訸：这部戏的摄影指导是跟我合作《好家伙》的摄影师黄伟，黄伟老师是一位专业素养很高的摄影师，他的加盟使影像方面品质更加有保障。这部戏最多的时候我们用了8台机器，还不算Go-pro。目的不是炫我有多少摄像机，是要保证表演的连贯性跟情绪的持续性，演员一条走完了我全部记录下来了。而且为了拍摄戏中的窥视感，摄像师会扛着机器缩在柜子里拍。这样拍，使得我们后期剪辑的素材量变得很大，工作量大大增加，但是我认为值得。

独舌：有没有暴力美学的东西？

简川訸：其实我骨子里特别喜欢暴力美学，但当我的爱好和我的职业道德之间产生碰撞的时候，我会做权衡。我在创作像《王大花》这样一部老少皆宜的片子时是不会渲染暴力的。

独舌：具体还通过哪些手段让画面更富美感？

简川訸：首先我很注重演员服装造型的设计感。拍《蝴蝶行动》的时候女主角一个人的衣服就有三十几套；《好家伙》里男主角穿的是皮衣猎装德式军大衣；医疗剧《到爱的距离》里所有人的白大褂都是量身定做的；《王大花》服装造型设计就更是精细了。旗袍的花色，适不适合这场戏，都要考虑。美术置景我邀请了毛怀清老师，他曾担任《汉武大帝》、《乔家大院》等多部精品剧的美术设计。我们查看了很多大连的老照片，那个年代的大连是很时尚的，并不次于上海。所以，我们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量削弱布景感，真实还原老大连。我们使用大光效进行打光，然后再在细部上调整下来。这样从色彩还原，肤色质感上都会有保证。我们不光是对女演员的美负责任，画面里的所有演员都要好看。

独舌：谈谈2013年的《到爱的距离》？

简川訸：《到爱的距离》是把创作重心放在医患关系上的一部作品，所以显得比较正。播出后我听到很多医生告诉我说这个戏跟他们的现实生活很接近。后来有些医疗剧，从收视率上看比《到爱的距离》要高，但其实是一个医疗的壳儿包着谈情说爱的核儿。我拍的是行业剧，只是想办法把它拍得更时尚、更有意思些。我曾经跟制片人侯鸿亮谈论过关于针对高收视的狗血情节是否要做？我说我做不到，侯鸿亮说他也做不到。

独舌：您那部战争题材的《好家伙》，是跟编剧兰晓龙合作的？

简川訸：是，当时是孔笙导演向兰晓龙推荐的我。我跟晓龙碰面后迅速进入了创作状态。那个戏创作得很high，所有演职人员都投入了很多，多少年后再回想起来都是非常美好的。《好家伙》四十五集的电视剧质感相当于四十五集的电影。它以抗战为背景，戏核儿讲得是一个共产党员千里赴死跑到上海，跟正在相互内斗的中国人说咱别自相残杀了，日本人来了。晓龙的剧本特别好，拍那个戏的所有演员，包括只有一两场戏的演员，晚上回去都在悄悄做功课，怕演不好丢人，这种状态很少见。

独舌：兰晓龙话剧出身，写电视剧的台词会不会跟其他编剧不一样？

简川訸：他拿过很多舞台剧的奖项。一般比较合格的剧本，一场戏有一两个信息点就差不多了，他的本子一场戏有四五个甚至七八个信息点。拍他的戏，有时候我说：“晓龙，这个信息太多了，能不能减点儿？”他说：“你随便”；有时候我说：“晓龙，这个演员形象很适合，但戏比较弱。”他说：“行，你别管了。”他就会根据那个演员的状态适当调整角色，在不改变角色本质的情况下，让演员演起来更舒服，呈现出的结果往往加分很多。

独舌：《好家伙》是不是因为太个性化而影响到发行？

简川訸：前两天还跟朋友聊，什么时候“高端”成了一个令人恐惧的词？掌控影视发展命脉的各方似乎觉得“高端”是个很大得问题。那我们作为创作者，是坚守高端呢，还是索性节操碎一地？其实把作品拍简单了有什么难的，镜头语言都不要，服装不好卡大头，编剧把台词写通俗，演员把词说完就成，多容易！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坚守高端。

独舌：《王大花》是跟编剧郝岩合作，他写戏又是什么风格？

简川訸：郝岩是大连人，《王大花》写的是大连的事儿，剧本写得很有地域色彩，很生活，接地气。不同的编剧写出来的剧本就有不同的特性，像晓龙的剧本，你就要进入到他的世界里面去；像我前面那部现代医疗剧，编剧本身就是医生，对医患关系和情感的把握非常到位，但有些医务方面的台词编剧自己觉得已经很亲民了，但普通观众理解起来还是有点费劲，就得改一下。

独舌：您平时爱看海外剧集么，拍《王大花》有借鉴其他的影视作品吗？

简川訸：我平时看片量很大，国内电视剧、日韩剧都看，尤其沉迷于美剧，最近在看《无耻之徒》。我特别欣赏法国一部抗击德国鬼子的电影《虎口脱险》，紧张、幽默、不血腥。拍《王大花》的时候我跟主创们聊，说我想要的就是那种东西，既紧张幽默，又表现出抗争精神。《王大花》这个戏在娱乐的同时不失正能量。前二十几集观众看着挺高兴，后二十集剧情就很悲壮。

独舌：对市场上的抗战雷剧、神剧怎么看？

简川訸：所谓的雷剧和神剧它们只是一种类型，它有存在市场的目的。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意识来影响别人，我只做我想做的和我认为对的、我认为好的事情。我没有权利去评判另外的事情，大不了我不看。

独舌：下一步最想拍什么戏？最想跟哪个演员合作？

简川訸：没拍过的都想尝试（笑）。其实我很想拍网剧，网剧有更大的空间，可以拍些自己想拍的题材，比如话题性很强的现代戏。这种戏老百姓可能更爱看，觉得跟自己生活更接近，有相似的体验。话题就是社会焦点、生老病死之类，拍现代戏没有话题性很难成功。最近看《嘿，老头》，这部戏把舆论喊了十几年的空巢老人问题拍出来了，我觉着很不错。而且李雪健老师的表演真是好，他一出来我眼睛就只盯着他看。

独舌：回顾一下您早期的舞台剧生涯，怎么转到影视领域发展的？

简川訸：年轻时学了四年舞台剧表演，然后在西安儿艺干了五六年的工作。后来我觉得人生需要重新找一个突破口，于是1998年李京导演带我进入影视圈，从当副导演开始。到了2009年，孔笙导演叫我跟他做《钢铁年代》。我独立执导的第一部戏是《智者无敌》，要感谢陈宝国老师，当时拍完《钢铁年代》可能给宝国老师留了一些好印象，所以转年他就钦点我拍了这部戏。再加上孔笙导演和制片人侯鸿亮推荐，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我要感恩的人。

独舌：独立执导以来都是大戏？

简川訸：对，第一部《智者无敌》是“文化中国”出的；第二部《蝴蝶行动》是华谊兄弟的戏；第三部《好家伙》是小马奔腾的；然后《到爱的距离》是山东影视中心的；正在播出的这部《王大花的革命生涯》是陕文投银海影视的制片人吴毅找我去做的导演。我觉得自己运气挺好，能跟这些非常专业的影视公司合作。

独舌：对想转行做导演的人有什么建议？对您自己又有什么期许？

简川訸：我转行做导演，从1998年到2009年，十年才走上一个台阶，这是一个很艰辛的过程。这个过程中一大部分在于你个人的能力，还有一部分我个人认为是在于选择。这十年里头有N多次选择点，你要选你认准的东西，你认为对的东西，不要被其他外界的声音干扰你最初的理想。从2010年到2015年，我做了五年的导演，现在才觉得自己正在往“职业导演”这个范畴里迈进，这也是我追求的目标；就像很多演员说他们的目标是表演艺术家，我的目标就是职业导演。我不会拘泥于某个类型一直拍下去，也许那么走是一条捷径。比如我可以一直拍我擅长的谍战戏，那样我拍起来会比较轻松，赚钱会比较容易，但我不太想把自己归为某一种类型的导演。就像职业演员什么角色都能演一样，我或许不是什么作品都能导，但是在机会允许的情况下，我希望能尝试不同的题材类型。

独舌：您觉得现在电视剧产业是走在健康的道路上吗？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简川訸：现在的一剧两星，我觉得是好事儿。制作人和导演会更清楚到底要拍什么。以前有些制片方不注重剧本的质量，他会把所有东西寄托在导演身上，让导演来参与修改剧本。可我是导演不是编剧啊，这是两个范畴。导演的工作只是在剧本的基础上进行二度创作。如果是我创作的剧本，我希望拿给别人去导，这样更冷静、客观。电视台方面，我倒不太悲观。我觉得还是有空间、有市场的。面对网络视频媒体的冲击，有些人习惯主动去选择看什么影视剧，但也有很多人懒得选择，你播什么我看什么，中国人口基数这么大，这样的人很多。一剧两星之后，未来还可能是一剧一星，电视台会更清醒，电视剧播给什么人看？电视剧制作时该选择什么样的故事？导演怎么讲述？找什么样的演员来演？电视剧不像电影，电影好不好是掏钱买票的观众来判断的，很直接。而电视剧在观众看之前是有一道关卡的，电视台先选，根据购片经验判断，但这是不是就能代表最终的收视？可能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购片经验是准确的，但那百分之一呢？视频网站的出现也影响到很多方面，包括选演员也要综合电视台和网络两个受众群体的喜好程度。我们也要适应市场的多元化。

【文/掌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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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资深媒体人、影视产业研究者李星文主编，提供深度的影视评论和产业报道。高冷、独立、有料，助大家涨姿势、补营养、览热点。涵盖微信、微博、博客、豆瓣和人人小站、网站五大载体。在今日头条、新浪、网易、腾讯、搜狐都有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