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中航空海和尚来到大唐学习密法。他学习了先锋派、非孔锦江、金刚志等“开元三代”继承的密法,唐朝、航空海的师傅惠科大史之前也有继承“三代史”密法的中国僧人。
(一行,683—727年,本名张遂,唐代著名的天文学家和佛学家)
张遂的曾祖父是襄州都督、郯国公张公谨,张公谨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从这个角度,张遂也算是出身名门,但是其家族到了他的时代已经式微,他的声名鹊起,主要是因为他本人的聪明智慧。
比如,他向藏书丰富的道士尹崇借了一本扬雄的《太玄经》,看了几天就把书还了,尹崇有点不以为然,说
此书意指稍深,吾寻之积年,尚不能晓,吾子试更研求,何遽见还也?(这本书的意思比较深奥,我探究了好几年,尚且不能通晓,你这小青年还是再读读琢磨一下,怎么这么快就还书给我呢?)
张遂淡淡地回答道:“我已经探究了其中含义了。”不光是说,他还拿出自己撰写《大衍玄图》和《义决》一卷给尹崇看,把尹崇惊了个目瞪口呆,感叹之余将张遂比喻成孔子的得意弟子颜回。
名声大,有时候反而惹来麻烦,女皇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因为仰慕张遂的学行,想要与他结交,张遂便出家为僧,成了法名一行的和尚。
(一行在科学方面最主要的成就是编制《大衍历》)
一行淡泊名利,一心学习佛法和知识,先后拒绝了唐睿宗、唐玄宗的征聘。直到开元五年,唐玄宗派时任礼部郎中的一行的族叔带了敕书到一行所在的荆州半礼节性半强迫地召其入京,这样一来,一行才来到了长安,之后,他实际上成为了唐玄宗的顾问,史称:
一行至京,置于光太殿,(玄宗)数就之,访以安国抚人之道,言皆切直,无有所隐。
因为一行成了唐玄宗身边重要的人物,于是有了本文要说的故事。
唐朝段成式撰写的《酉阳杂俎》记载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初,一行幼时家贫,邻有王姥,家甚殷富,奇一行,不惜金帛。前后济之数十万,一行常思报之。至开元中,承玄宗敬遇之,言无不可。未几,寻王姥儿犯杀人罪,狱未具,姥诣一行求救之。一行曰:“姥要金帛,当十倍酬也;君上执法,难以情求,如何?”王姥戟手大骂曰:“何用识此僧!”一行从而谢之,终不顾。
这个故事是说,一行年少时候家里很穷,邻居有一个王老太太,家里很是有钱,她认为一行是个奇才,所以不吝惜金钱,前前后后接济了他几十万钱,一行一直想好好回报她。到了开元年间,一行得到皇上的礼遇,要求什么事情没有不答应的。不久,王老太太的儿子犯了杀人罪还没有判刑,王老太太去请一行救她的儿子。一行回答说:“老太太您要金银,我应该以十倍来回报。但皇上执法,我不好求情干扰。实在是没办法。“王老太太指着他大骂说:“我认识你这个和尚有什么用!”一行跟在王老太太身后向她再三道歉,王老太太始终也没有回头理睬他。
这一段故事被后人命名为“一行尊法”,一行被王老太太怼得很尴尬,但最终没有答应徇私说情。
这是见于历史文献的原始的故事模板。
(僧一行在我国和世界上最早发起和组织了测量子午线长度的活动)
在唐代郑处诲撰写的《明皇杂录》中,这个故事有着另外的版本,前半部分与上面大同小异,后半部分一行婉言谢绝之后却开始大显身手:
一行送走王老太太之后,来到自己观测天象的浑天寺,命人腾空一间房子,搬来一口大坛子放在房子中央,又暗中挑选两个仆人,给他俩一条布口袋,并仔细叮嘱他们:
长安城里某个街坊的拐角处有座废弃了的花园,你俩先去埋伏在那儿,从中午到傍晚会有七个动物进园子里来,你们把这七个动物抓来见我,如果跑了一个,我就打你们两个人的屁股。
两个仆人照吩嘱去了那个废园,到了傍晚时分,一只、两只、三只……,果然前前后后来了七只猪,这两个仆人将这七只猪全抓起来带回给了一行。一行再命人将七只猪放入坛子,用木盖盖好,又用雄黄粉、赤石脂等调成的一种叫“六一泥”的封泥封住坛口,并用红笔写上几十个梵文字母。一行这么做,他周围的徒弟、仆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北斗七星)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宦官敲寺庙的门传皇命急召一行觐见玄宗。
到了便殿之中,唐玄宗迎着一行急忙请教:
太史令来奏报,昨夜北斗七星都不见了,这是什么征兆呢啊?师父您又有什么办法禳解吗?
一行回答说:
北魏时荧惑(即火星)曾经消失过,现在帝车(指北斗星)又不见了,这是从古以来未有的事情。这是上天在大大地警示陛下!只能靠陛下行盛德之事来感动天地了。
看着一脸懵逼的唐玄宗,一行继续说着:
我们佛门认为嗔心能破坏一切的好事,慈心能降服一切的邪魔。依贫僧拙见,此时最好的办法莫如大赦天下!
唐玄宗连忙下诏大赦天下。太史令来报,当天晚上,北斗七星中的一颗已经重新出现在天上了;就这么一天一颗,七天之后,北斗七星又全部出现在夜空之中了。
(北斗七星属大熊星座的一部分,从图形上看,北斗七星位于大熊的背部和尾巴)
说了这么多神神叨叨的事儿,最关键的一点大家还记得吗?对了,王老太太的儿子自然也因为大赦天下而逃了一条性命。
在第二个版本的故事中,一行不但不尊重法律,还用法术改变天象,进而忽悠皇帝,以佛法为幌子徇私舞弊,实在不足为法不足为训,但是,这个版本偏偏流行很广,甚至被收入《高僧传》等正经佛教文献之中。这是为什么呢?
这或许有几方面的原因。
第一,受了人家恩惠而不能回报在国人普遍观念中是不能接受的,不去说情或许是尊法,但是是忘恩负义,在人们的价值观中不能接受一行是这样一个人。
第二,作为天文学家兼高僧,不拿出一点绝活也是不能被人接受的,所以一行必须施展这样的“法术”。
(北斗七星可以作为“时钟”也可以作为“日历”)
您也许要说,说了半天,不只是观念上的问题吗?是的,但有时候,观念很重要,一个编造的故事比起真实的故事来说,有时价值更大。
因为,某些虚构的记载,虽然不合事实,但却反映了当代的社会风气,从中可见当时人们的社会观念和真实的心态,其中蕴含的内涵深厚而丰富,具有很高的认识价值和文化价值。
(河姆渡猪纹陶钵图案显示北斗七星至少是斗勺四星即斗魁曾经被我们的先民想象成猪)
(北方的红山文化也有玉龙猪)
比如,北斗七星的原型是猪,就是道教文化和佛教密宗文化中共同隐含的一个神奇的文化符号,可以上溯到上古人类观察天象时候的认知,在上古文化遗迹中也都有着残留。
是的,在一些貌似天马行空、脑洞大开的故事中,这些仿佛灵光乍现的吉光片羽,有着特别的意义——其实,就连天蓬元帅为何变身猪八戒,都与这个文化符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里就不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