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的去世是贾氏家族衰落路上的巨大象征。失去元春的时候,贾家失去了最后一个政治赞助人,以后就像陡坡上失控的汽车一样,滑得越快,滑得越远,再也停不下来了。
从前,元春的死,是贾家故事的背景。自从某人把《红楼梦》解读为政治斗争史,元春的死也就从背景走向前台,成为人们争议不休的话题。
元春是怎么死的?政治斗争吗?失宠而死?被起义军逼宫而死(像杨贵妃那样)?别忘了写作时代,那可是康乾年间呀。别光记着“康乾盛世”,也要知道那是文字狱最严酷的时代。作者为了避讳,连故事的朝代背景都取消了。写起义军逼宫?难道曹雪芹活得不耐烦了?连失宠赐死也是忌讳,涉嫌讽刺皇帝是昏君。
文字狱的迫害的很严酷的,尤其像曹雪芹这样的犯官之后。为了避讳,曹公在写作时故意模糊时空概念,比如设置“太上皇、皇太后”,清朝的第一位太上皇是乾隆,而乾隆当太上皇的时候曹雪芹早就死了。还有,让北方大面积生长竹子、梅花,节令也对不上。不是作者缺乏常识,而是故意为之,制作一种效果:你说哪个朝代也行,反正不是现在;你说哪个地方也行,反正不是这里;你说像谁也行,反正不是你我他。
为了避讳,作者绝对不可能详细写宫斗、写政治斗争。元春只能是自然死亡。当然有一个生病到病重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元春也为家族做了一些安排。比如探春的远嫁,很可能有元春的授意或者安排——南安太妃是执行者,不是策划人。
问题是,元春安排,探春远嫁,来促使家族利益。那么,贾家的男人哪里去了?忙着跟儿媳妇、小姨子调情?忙着收鸳鸯或嫣红作妾?忙着替小老婆报复大老婆?忙着替姊妹调胭脂、弄口红?或者像贾政一样,一脸正经,满身忙碌,却忙不到正经地方:女儿封妃了,他得正式公文下来才知道;管教儿子,却是因为莫须有的“逼淫母婢”;“公私冗杂”了多少年,只被点过一个学政,在官场上始终是外围跑龙套的,进入不了权力中枢。
男子的缺席,女子的牺牲,挽救不了贾家的命运。正应了宁荣二公那句话:“运终数尽,不可挽回”。元春到病入膏肓之时,蓦然回首,是无奈呢,还是无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