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寿阳
自愿(1792年8月22日-1841年9月26日),自愿者,何正岩。
浙江仁和(今浙江杭州)人。晚年居住昆山羽琌山馆,又号羽琌山民。清代思想家、诗人、文学家和改良主义的先驱者。龚自珍生于世代诗书、官宦的家庭。祖父龚禔身,官至内阁中书军机处行走。父龚丽正,字至极,号学路。官至江南苏松太兵备道,署江苏按察使。母亲段驯,著名文学家段玉裁之女。
1839年,龚自珍47岁,两年前即1837年,龚自珍由宗人府主事之职改任礼部主客司主事,祠祭司行走。这个新官当了才两年,1839年4月23日,龚自珍竟然辞职南归。从此日起往后大约大半年时间,他先南抵杭州、昆山,9月15日又北上迎家眷,到当年的12月26日与妻妾儿女重归昆山。这期间,诗人每有诗作,就在旅途中写于账簿纸上,然后揉成纸团,扔进随身携带的破箱子里。最后一数,得纸团315个。1840年,龚自珍将这些诗作自编自印,分赠好友,这就是文学史上著名的《乙亥杂诗》。在这组著名的诗篇中,他一路行踪、处境与平生出处、著述、心迹、家世、交游,尽在其中。这些诗在当时即广为传颂,名满天下。
但龚诗人没有想到的是,组诗中的一首,为他生前身后带来无穷无尽的话题,甚至包括他一年后的暴病而死,据说都同这首诗脱不干系。这些大概是诗人当初写作这首诗时,所没有想到的。
《乙亥杂诗》第209首,是这样写的:“空山徙倚倦游身,梦见城西阆苑春。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本来写诗用古典和今典,外人是无法索隐的, 偏偏诗人不怕事,又在诗下自注了一句:“忆宣开门内太平湖之丁香花一首。”于是,这首诗,成了文学史,甚至清代史中著名的“丁香花公案”。
那么,这位住在“阆苑”的梦中情人是谁呢?索隐者指出,她有名有姓,而且是当时的名女人,她就是清贝勒奕绘的侧室顾太清,她名字中也有一个“春”字。奕绘和顾太清的底邸就是京城太平湖。奕绘在宣武门内太平湖的府邸,当年丁香花非常繁茂。晚清时它成为七爷府,民国时为北平平民大学校址,其旧址的一部分现在中央音乐学院。
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的《孽海花》第三、四两回,,借龚自珍儿子口吻,演绎了这段情事:
“他很郑重地道:‘你当我老子是好死的吗?他是被满州人毒死在丹陽的。我老子和我犯了一样的病,喜欢和女人往来,他一生恋史里的人物,差不多上自王妃,下至乞丐,无奇不有。他做宗人府主事时候,管宗人府的便是明善主人,是个才华盖世的名王。明善的侧福晋,叫做太清西林春,也是个艳绝人寰的才女,闺房唱和,流布人间。明善做的词,名《西山樵唱》;太清做的词,名《东海渔歌》。韵事闲情,自命赵孟睢管仲姬,不过尔尔。我老子也是明善的座中上客,酒酣耳热,虽然许题笺十索,却无从平视一回。’”
然后又以调笑的口吻叙述了龚自珍和顾太清,邂逅相遇,幽情私会。“从此月下花前,时相来往。忽一天,有个老仆送来密缝小布包一 个,我老子拆开看时,内有一笺,笺上写着绢秀的行书数行,认得是太清笔迹:我曹事已泄,妾将被禁,君速南行,迟则祸及。附上毒药粉一小瓶,鸩人无迹,入水,色绀碧,味辛,刺鼻,慎兹色味,勿近!恐有人鸩君也。香囊一扣,佩之胸当,可以醒迷。不择迷药或迷香,此皆禁中方也。别矣,幸自爱!
“我老子看了,连夜动身回南。过了几年,倒也平安无事,戒备之心渐渐忘了。不料那年行至丹陽,在县衙里遇见了一个宗人府的同事,便是他当日的赌友。那人投他所好,和他摇了两夜的摊。一夜回来,觉得不适,忽想起才喝的酒味非常刺鼻,道声‘不好’,知道中了毒。临死,把这事详细地告诉了我,嘱我报仇。”
清朝满人贵族以崇尚弓马为习俗,清代文坛鼎盛,但有名气的满族文人并不多,在诗词方面能够占有一席之地的满人,那就是“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成容若就是纳兰性德,康熙年代的大词人,太清春则是“丁香花公案”中的主人公顾太清了。
顾太清名春字太清,本属满州西林氏,她的祖父鄂昌,满洲镶蓝旗人,担任过甘肃巡抚,是大学士、首辅鄂尔泰的侄子。乾隆二十年(1755年),鄂尔泰门生胡中藻因《坚磨生诗钞》获罪,鄂昌受到牵涉,被乾隆赐死。家境由盛转衰,鄂昌之子,太清之父鄂实峰以游幕为生。太清幼时即尝尽飘零之苦,后父母双双早逝,由家在苏州的姑父姑母抚养长大,便随了姑父姓顾。
顾姑父是个汉族文士,在他的影响下,顾太清从小就接受了诗词的教育,凭着天资慧敏,所作诗词新颖精巧,在江南闽秀文坛中堪称魁首。
奕绘的祖母(荣纯亲王永琪的福晋),是鄂尔泰之子鄂弼之女。如此算来,顾太清和奕绘应是表亲兄妹,因这层关系,顾太清得以出入荣府。
奕绘和顾太清都生于清嘉庆四年(1799年)正月,两人生日只差十来天。奕绘是乾隆曾孙,是乾隆第五子,荣纯亲王永琪之孙。奕绘为长子,14岁结婚,夫人妙华长他一岁。
1824年,奕绘南游来到苏州,在当地满族文人为他特设的接风宴上见到了顾太清。奕绘是个嗜弄文墨的八旗子弟,生性风流调优,惊讶于顾太清一个满族姑娘竟然诗词可嘉,而容貌又是这般明丽可人,不由得动了心意。奕绘在苏州盘桓了一段时间,着意与顾太清交往,越看越喜欢,于是决定纳她为侧福晋,也就是侧王妃,不久就携她一同返回了京城。
1830年,奕绘正室妙华夫人病逝。奕绘没有再娶正室,也未纳妾。太清虽为侧室,却也尽享丈夫专宠,著名诗人冒鹤亭写诗说她“九年占尽专房宠。”这些都是事实。
奕绘顾太清夫妻都能诗善文,与京中文人墨客过从甚密。龚自珍本是他们夫妇的座上宾。所以《乙亥杂诗》一出,人们认为第209首表明顾太清与龚自珍之间存有暧昧之事。冒鹤亭《读太素道人〈明善堂集〉感顾太清遗事辄书六绝句》将此事书之成文:“太平湖畔太平街,南谷春深葬夜来。人是倾城姓倾国,丁香花发一徘徊。”这起“丁香花公案”遂广为流传,加之清末的曾朴又将此事虚构一番,写入了小说《孽海花》的第三、四回,两人的所谓“情事”更是得以盛传。
1838年秋,奕绘病逝,当年10月底,顾太清被婆婆逐出,迁居西城养马营。1839年4月23日龚自珍辞职南归。1841年8月20日,龚暴病死于丹阳。龚的离京与暴死,更加强了芸芸众生对“丁香花公案”的想像和猜测。
龚自珍一生“喜作情语”,诗人的天性,使他贪酒好色,个人婚恋情史,更是予人口舌。他初娶表妹段美贞,但婚前就已是身边多莺莺燕燕。“携手际,试颦间,是意暖神寒。”段美贞病故后,他续娶何吉云。仍是寻芳问柳,随处留情。直至他南归,故态仍旧,偎红倚翠,放浪形骸,招人非议。《乙亥杂诗》第135首云:“偶赋凌云偶倦飞,偶然闲慕遂初衣。偶逢锦瑟佳人问,便说寻春为汝归。”后来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直斥此诗为“其人之儇薄无行,跃然纸墨间。”
龚自珍与顾太清一为当世才子,一为闻名才女,二人的情缘是真是幻,直到今日仍然争执不休。只是,这件事对两位当事人的一生影响深远。顾太清被逐出王府,流落市井。龚自珍也辞官回乡,匆忙离开京师之后,还对进京心有余悸,曾遣仆人入京迎接家眷,自己并不亲往。两年后的八月廿十,龚自珍暴病而卒。
其实,顾太清晚年生活很好,她不久又回到荣府。活到73岁。
实际上,据专家们研究,龚自珍为广东鸦片案极力主战,得罪了军机大臣穆彰阿,后者炙手可热,势焰熏天,龚自珍惹不起,倒还躲得起,于是乎逃之夭夭,跑得越远越安全。
龚自珍殁于浙江丹阳。《年谱》上说他是“暴疾捐馆”,传说更是节外生枝,称龚自珍是被美妾灵箫鸩杀的,只因灵箫移情别恋,与某生偷欢时被龚自珍撞见现场,好不羞愤,变心的妇人下手遂有如此之毒。
说来说去,都还是红颜祸水歪理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