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完全不怕狼的家畜,那是狗和马。
众所周知,马是雄性有力的家畜,一直习惯于吃软硬的。它不喜欢狼那种卑鄙邪恶的样子。它当然不会买狼的账。这种强大的、两支军队的战斗,子弹雨吓不倒它,休说一两只狼。
论身躯,马比狼高大魁伟;论行动,马也够得上灵敏快捷;论力气,马毫不输于任何一只狼;这些条件都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马有胆量,马既毫不怕狼,狼倒有些怕马了。西王庄王老爹家有一匹小川马,平素都跟驴子拴在一个槽头上,有一夜,月黑风高,一匹打食的野狼闯进了牲口棚子,那儿拴的两匹驴都吓软了腿,等着狼宰割它们了,但那匹野狼却霉星罩顶,饿花了眼,竟然把小川马错当驴看,一个飞窜,横扑了过来。
小川马一向瞧不起狼,看到它错把自己当驴欺,心里更是火冒八丈,当那匹狼窜近它腹部时,川马身子一闪,飞起一蹄子,踹中狼的身体,把那匹狼踹得连翻几个筋斗,摔落到两丈开外去,跌得头昏眼花。
那匹狼如果是个识相的,上了一次当,懂得学乖,夹着尾巴,忍着饿退走,也就平安无事了。谁知它恼羞成怒,滚了一身泥沙站起身子,立即作势,又扑上来。这一回,川马扭过屁股,尾巴一摇,双蹄迸发,用足劲对准狼头踢了过去,这家伙正好踢在狼的嘴上,狼在半空中打滚翻身的直摔出来,腰捍又撞上棚角的横木,一跤跌得它七荤八素不说,狼牙叫踢掉了两颗,满嘴滴着鲜血,惨号着,一歪一拐的逃走了。
王老爹和宅里的长工人等,是听着惨厉的狼嗥,才惊起来拎灯照看的,他们奔至畜棚一看,马和驴都好好端端的拴在那里,只是棚外的地上,留下一路血迹和狼的爪印,他们另外还捡着了两粒狼牙……。
谈到不怕狼的狗,情形就比较复杂,有些狗实际上也怕狼,那得要看是什么样的狗。
几年前,西王庄外有一个垦荒户老何,三间丁字屋,搭盖在野林边上,老何夫妻俩都胆大健壮,有人劝告过他,希望他搬进庄里来住,免得遭狼的祸患,老何拒绝了,他说:
”不要紧,狼这邪皮子货色,不是我那老黑的价钱,有老黑替我看家守宅,三两匹狼,休想进我的宅子!”
他所说的老黑,是一条异常壮实的猎狗,眼下有两块黄斑,俗称四眼狗,是狗中凶猛的一种。
老何夫妻俩有两个孩子,乳名大呆二呆,都是男孩,大呆三岁过头,二呆刚刚断奶,两人平时下田去,习惯把老黑留下来守门,兼看两个孩子。老黑对于外人很凶猛,但对主人一家却忠心耿耿,两且非常通灵,完全懂得主人的吩咐。
老黑看孩子,可说看得很紧,它遵照主人的嘱咐,只准大呆和二呆在屋里玩,它坐在门口监视着,完全是一夫当关的气概,有时,大呆想偷溜,老黑便老实不客气,一口叨住大呆的腰带,便把他给衔了回来。
这天,老何夫妻俩放牛车去赶小王集,散集时遇上一阵大雷雨,回来晚了,到了二更天才赶回宅里来,车到门口,不见老黑迎过来,老何便觉有些不妥,转对他的老婆说:
”大呆他妈,情形不妙,老黑到哪儿去了?”
”是啊!”何嫂儿也觉得很纳罕说:”早先不管咱们什么时刻到家,老黑总老远就迎上来的。”
”不好!”老何跳下车,抓起火铳来说:”大呆和二呆,恐怕出了什么岔子了!你瞧门开户敞的,你拎着车辕的马灯,咱们不忙卸牛,先赶过去看看罢!”
夫妻俩一个执铳,一个拎灯,朝前走没多远,就看见一匹狼卧倒在血泊里,不用说,这是野狼犯宅,被老黑咬死的。两人走进屋,举灯瞧看,一屋乱得不堪收拾,桌也翻了,凳也倒了,坏盘碗盏碎了一地,有一匹狼死在门坎里面,另外一匹和老黑倒在一起,从这种激烈咬斗的情形判断,可以推定至少有三匹狼侵袭这宅子,老黑就跟狼群咬斗起来。三匹狼全死了,老黑浑身上下也都是伤,但还留有一丝奄弱的游气,看见主人夫妇,还能无力的拍动尾尖,那意思是表示它已经尽了死力。
”啊!老黑,孩子呢?孩子还在罢?!”
何嫂儿一伤心,就抱着老黑痛哭起来。
老何到处找孩子,谁知大呆和二呆却在没火的灶洞里爬出来了,变成了两个炭人。大呆说过当时的情形,说狼在屋外嗥叫,老黑便先把他们叨到灶洞里,然后和野狼咬斗,野狼多,老黑退进屋,野狼跟进屋来,咬斗了老半天,连二呆都吓呆了,哭不出声来。
从那时起,滨湖一带又多了一句俗语:”一狗能斗三狼!”后来老黑并没有死,但它老了,也残废了,只能懒懒的躺在门口晒晒太阳。
奇怪的是狼群有很久都不敢再接近老何的家宅,老狗虽已老废,它的威风仍在,足以慑服狼群,使那贪馋的邪皮子货望之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