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端新闻·河南商报首席记者 杨桂芳/文 侯建勋/图
黑石头山不黑了,村民们再也不喊黑石头山了!
曾经石漠山,而今花满地。
2015年初,地处豫、鄂、陕交界处的淅川,面对着河南面积最大的石漠化山地;六年多来,淅川人民用智慧和坚持,一步步把它变成了青山花林间,百鸟争鸣地。
淅川县人民也可以很有底气地说:“啥时候到我们那山里玩儿两天!”
淅川县金河镇杨家村,改造完成后的梯田种上了树木和农作物,梯田后面的山体已经郁郁葱葱。
【从触目惊心到满山绿色】
老林业人贾先强,研究淅川的山有二十多年了。早之前还没有提出石漠化概念的时候,贾先强纠结于青秃秃的山怎么变绿。
林衰土瘦,沙砾穿风。从山下往上看,感到杂石一捏就碎;从山上往下看,褐色土壤间或杂草,难见灌木绿意。在2013年,河南商报在大型深度报道《疯狂的石漠化》中,用三个版的篇幅报道了这一地球之“癌”。当时河南商报记者翻越崎岖山路,一路沿着淅川县老城镇、金河镇等,记录了山体风化、村民贫穷的景象。
曾经的金河镇杨家村,山体石漠化严重,土壤稀少,植被很难成活。
在当时河南商报记者的眼中,“光秃秃的石头和贫瘠土壤,构成了石漠化的主角。第一次站在这些石漠化的石头面前时,你很难不震撼于其中。”在其翻过的山中,石家沟村周边有三座山令记者触目惊心,山上少树多石,山貌与山下树木成荫反差巨大。山上石头与石头的缝隙间,只有少量褐色土壤,即使是盛夏,也难见绿色植被。
曾经的淅川县金河镇杨家村,山体石漠化严重,土壤贫瘠,大面积碎石裸露。
正是这样的荒山,让像贾先强一样的林业人,每向朋友介绍故乡的“山”时都三缄其口。现在,贾先强们不一样了。2021年5月12日,河南商报记者来到当地在丹江口水库上游的岵山、叶山,山上已经绿树成荫,烟雾环绕,站在山上俯瞰山坡是一望无际的石榴林,不远处的丹江水清水盈盈向远处流去。
石头山变绿山,梯田种上经济林,春天吸引游客前来赏花,带动旅游业发展。
“林子都起来了,山上有生态树、景观树、樱花树、海棠树,这儿都成了旅游地、打卡地了。”提到现在淅川的山,贾先强的声调都提高了,邀请说“真可以去看看,每年我们这边还举办樱花节”。
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金河镇杨家村,改造完成后的梯田种上了树木和农作物,农民在耕种。
【消灭石漠化,背石头上山】
贾先强所说的樱花节,在淅川曾经石漠化最严重的山体之一的白渡滩举办。在2017年前这里还是一眼望去看不到头的黄土裸露的山体。经过挖穴植树、运苗上山,村民们硬是把一棵棵树种遍山野,成就了今天每到四月的樱花烂漫。
在消灭石漠化的过程中,淅川最先见绿意的,是马蹬镇碾盘山。这里临近丹江口水库,山体受到风化,遇到暴雨冲刷,大量泥沙冲入丹江,让江水淤堵浑浊,影响一路北上的饮用水水质。
压力和焦虑同时而来,淅川县决定自筹资金给山头“换颜”。淅川县林业局组成了十几个人的石漠化治理项目指挥部,前期钻荆爬坡设计治理方案,后期驻扎山中一个半月和施工队一起挖坑背树,才让碾盘山上有了一棵棵树苗。
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金河镇杨家村,改造完成后的梯田种上了树木和农作物,农民在耕种。
淅川大大小小的山头,这些年贾先强几乎爬了小百个。哪个山坡陡,站不住人,哪个山改造,得背石头,哪个山上的提灌得加级,他和同事们都一清二楚。马蹬镇的向阳山和老城镇的武贾洲,山高坡陡,有的地方坡度达到60-70度,土层稀薄存不住水;白渡滩的土层十几公分厚一铁锹下去下面都是石子儿,种一棵树得背上山一大筐的土;用石头圈一个个鱼鳞坑最费人力,因为石头得人传人地往上运......
“从丹江口附近的山丘起步,先近后远,用蚂蚁啃骨头的精神,一座山一座山地啃。”贾先强回忆说,荒山多任务重,刚开始一想到给荒山换颜会感到遥遥无期,可一年干下来就有收获了。
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老城镇杨山村村民在石榴地中修剪树枝。
【家门口也能挣个十五六万】
从淅川县城沿着滨河路一路往南,鹳河蜿蜒汇入丹江水库,一路高高低低的山脉起伏,绿色氤氲在雾气之中。这是游客们最喜欢的赏景路之一。
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正式开闸通水,甘甜的丹江水一路北上。
沿着这条山路,分布着刚刚兴起的农家乐和民宿。老城镇杨山村的一位村民告诉河南商报记者,石漠化改造后,农家乐陆续兴起,现在自己一个村上正规的农家乐就有四家,一家一年纯赚个十五六万不是问题。
“有游客跟着大巴车从郑州过来,最爱吃我们这边的山野菜、自家养的鸡子。”村民说。
这与2013年河南商报记者到达这里时,村民的心态完全不同。彼时河南商报记者在《疯狂的石漠化》中描述道:“石漠化给秀丽淅川增添的不是风景,是担忧”,因为它带来的是“无情的贫困”。
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老城镇杨山村,新种植的石榴树。
淅川县老城镇杨山村的村民汤青珍是这种心态变化的见证者。2021年5月13日,河南商报记者见到汤青珍时她正在石榴园里忙碌。据她介绍,十多年前从丹江口水库南侧的盛湾镇嫁到北侧老城镇杨山村。“嫁到这儿一看,吃的水都是坑塘的水,里面还有青蛙,想吃水得用扁担挑、水车拉。”汤青珍说,抬头一看岵山是光秃秃的石头山,荒山上没得啥,只有在坡缓的地方种麦子玉米,还是靠天收。
靠天收和荒山石漠化加剧了村民贫困。汤青珍感叹说,当时周边村姑娘一听说杨山村就犯怵,压根不愿嫁过来。
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老城镇杨山村,新种植的石榴树。
随着淅川石漠化改造,原本“春天看草丛,冬天看石头”的岵山有了林地,后来缓坡也成了石榴林,从2015年到今,石榴林已经覆盖王岭村、下湾村、杨山村、险峰村四村,面积有三千多亩。石榴林成了丹江水库和石漠化山峰间的第一道防护林,既能防止水土流失净化水质,又能增加农民收入。
“现在一年四季都有活儿,给石榴树除草、抹芽子、抗旱,忙不完的活儿。”汤青珍说,收入也比以前好了,虽说大钱没有,可小钱也不断。自己一年都能挣三万多块钱,还能照顾孩子。
汤青珍结婚时,夫家没钱盖新房,盖新房的愿望压在了她心中十来年,2017年汤青珍家换上了新房,三间大平房,宽敞明亮。
盈学峰是淅川盛湾镇的村民,他从小长在河边
【离家十年,游子的故乡梦实现了】
石漠化改造后,给乡村带来的还有很多惊喜。
2013年,河南商报记者到达老城镇石家沟时,看到的是村民饮水困难,由于条件恶劣,秃山贫地,没有资源,“越来越多的村民不愿在村里生活了,设法外出扎根。”
2021年,河南商报记者回访时,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游客到来,大巴车、私家车一路沿着山路山间穿梭,到达刚刚试营业12天的民宿,感受青山绿水之美。商机和需求,也让越来越多的游子也从他乡归来了。
淅川县盛湾镇的村民盈学峰,曾在深圳谋生。背井离乡的十年里,故乡的水和山无不让他魂牵梦萦。“就想回家,想看故乡的水看故乡的山。”后来,盈学峰决定在老家附近的险峰村做文旅型高端民宿,民宿设计成了全景玻璃阳光房别墅式样,取名星月光宿可,白天享受阳光,夜晚享受星月。
盈学峰经营的民宿。
在今年五一试营业前期,盈学峰只在朋友圈转发了下视频,没想到很快就被预定满了,甚至在建的商务间都被游客们催工。
将故乡梦融入星月,盈学峰的世外桃源从梦想走进现实。他准备再加大投入,“带动乡亲们就业,在家也能致富。”
【黑石头山不叫黑石头山了】
山丘也有愿望。还是荒山时,当地人习惯性地称呼的“黑石头山”,现在在村民口中也逐渐回归到老名字。向阳山、白渡滩、大石桥西岭、岵山、武贾洲等原本石漠化比较严重的区域,而今已遍披绿色。
6年多时间,淅川人给多少石漠化土地换新颜?
河南商报记者从当地林业局获悉,在2015年前,淅川县境内石漠化土地面积达到125万亩。彼时整个南阳市出现石漠化的土地面积是220万亩,淅川占了一半还多。在这125万亩中,包含急需治理石漠化土地面积49万亩、潜在石漠化76万亩。按石漠化程度分类,其中重度12万亩、中度76万亩、轻度37万亩。
曾经的金河镇杨家村,牲畜在植被稀少的山体上啃食树叶。
据2013年河南商报在《疯狂的石漠化》报道中提到,早在2002年开始淅川县通过在石漠化山体的中下部实行“坡改梯”(山坡改造成梯田)方式,在石漠化山体的上部实施封山育林,石漠化的蔓延得到有效遏制。可“植树造林,有些地方效果明显,有些地方不行”。
2021年5月12日,河南商报记者采访淅川县林业局副局长、老林业人之一的贾先强时他也提到早期的“荒山造林”办法,但因为树苗小、浇灌弱等原因效果不明显。在2015年前后,淅川县自筹资金对石漠化土地进行改造,而今沿着丹江南北县内重点改造区域几乎改造完毕。
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金河镇杨家村,改造完成后的梯田种上了树木和农作物,郁郁葱葱。
据了解,近年来,淅川县在没有纳入国家石漠化治理项目区的情况下,先行试点,先后在石漠化严重的大石桥乡杨营村、西岭村、老城镇岵山和马蹬镇葛家沟等村建立石漠化治理示范区,创新造林机制,组织造林专业队,采取工程措施与生物配套措施相结合,实施爆破鱼鳞坑整地、挖大穴、垒石圈,客土造林,对坡陡沟深、机械上不去、人员站不稳的地方,造林人员采取肩挑背扛、运苗运水上山造林。近6年来已投入资金7.3亿元,治理石漠化40.7万亩。
植树造林不仅改善了环境,还促进了旅游业的发展。
河南商报记者了解到,目前急需治理石漠化山地有8.3万亩,还有76万亩潜在石漠化和15万亩新造林需要加强管护。截至2020年末,淅川县石漠化示范区造林10万亩,栽植大规格女贞、侧柏、五角枫、樱桃、海棠等各类苗木500余万株,造林成活率达90%以上。在2019年,淅川县更是晋级为省级森林城市。
“现在到了扫尾阶段。”贾先强说,我们许多林业人的愿望就是把石漠化丘陵都变绿色,喊话游客来淅川旅游的信心度更高,让大家感受什么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编辑:刘梦鸽 吕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