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风声,聆听鸟声,留恋活着的感觉,但若此生无望,还可期待来生,可是人要是没有下辈子该怎么办?
蜷缩着身体,拥抱自己的肩膀,心事无人能诉,哀伤不愿让人与她分担,她是大家的小太阳,把温暖与灿烂带给身边人,却独自承受灼烧的痛苦。
她心底的那片柔软,永远装着别人的感受,如果注定老天要带她走,她不只是怕自己难过,更怕留给别人悲伤。
一直以来,她的笑,她的闹,她的开朗,她的欢乐,都让她把日子过成太阳一样明媚。
可是她也会有秘密,掩藏在心底深深的一隅,不为外人见,更不为外人道,她只想给别人欢乐,却不想别人因她而伤心。只有有人走进的她的心底,才能看见那里的那个脆弱微微的今夏,如同孩子一般,独自蜷抱着自己身体。
夜半,明月悬空,孤寂残缺。
屋内烛光跃跃,心却寂寂无力,手握笔,意踌躇,再也无法给他们带来欢乐,离场也要选择悄无声息。
提笔留言,是对他们最后的慰藉。选择独自面对,不是不惧孤独,只是更怕给大家徒增伤心,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
深思许久,那么多未完成的事,那么多她挂念的人,提笔留字,一一留做安排,才能走得安心。
难忘的师徒情分,如果有下辈子,还要做杨程万的徒弟。抚养她成人的娘,最担心她迟暮垂老,却没有了女儿之后的余生……那般纠结,那般留恋,是因为她担心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自己想明白了,可以一了百了,可那些活着的人该如何是好?
平平淡淡地给众人留下自己的话,平静地似乎在述说别人的事。
只是写给大人时……那隐藏在心底的复杂情绪,借着泪滴跑了出了,落在信纸上。
我曾问过你,如果我不在了,你是否会难过,虽然只有“也许~会吧”四个字,我还是为能得你的一丝挂念而欣慰,只是,此时,又希望你不要挂念才好,因为有挂念,就会有伤心。
离开的人已经飘然远去,活着的人却还要面对痛苦,何况大人本就是深藏痛苦之人,不忍在他的心上再添伤痕。揉去那沾染泪痕的信纸,提笔重书。
“以命换命”之事寥寥几句,写得清清浅浅,你救我,我感怀于心,我救你,你不需要感激,因为,在今夏的心中,这是应该的,也是情愿的。
大费笔墨的是银子之事,今夏素爱银两,此刻把自己爱银子的形象跃然遗书之上,更多的却是想让大人心里舒服一些,你救我在先,我救你理所应当,我命将亡,你用银子保我娘余生无忧,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世间最难偿还的,莫过于人情债,“换命”的情义远超银两,可今夏偏偏选择了银两,银两的俗气之下掩盖的,偏偏是今夏难能可贵的赤诚之心!不用情义捆绑大人,银两买断,就此别过,时间流逝,盼他相忘。
所以,你勿需愧疚,我只希望大人你,余生安好!
生命走向末途,今夏悲而不伤,青春年少,美好年华,却短若流星,难掩悲凉;所有的选择,皆从心而发,心甘情愿,所以这样的选择、这样的结果,她甘愿一力承担,勿需伤心,更不想伤他人之心。她的大人,知他莫若她,他的世界已是遍体鳞伤,切莫因她再添伤痕。
她为他所作的一切,心思纯粹,无所求。自己的时候已然不多,骤然离去太过无情,可要告诉他,也选择这种淡默疏离的方式,一封书信,腰牌,配刀,轻轻为他置于门外,平平淡淡、轻轻柔柔的悄然离去。
她的体贴,细致入微,枫林中的每一个人,都收到她的一纸留言,亲如兄长的大杨,幼时玩伴的谢霄,承她所救的丐叔,交情不深的上官,甚至是相识数日的林大夫,哪怕才刚刚改口唤了“林姨”,每一个人,她都一一顾及。
留书出走,是她尽自己最后的力量,留给这片枫林的美好,红叶似火的枫林,是林姨的世外桃源,是大人的重生之地,它本是远离凡尘的仙境,她不想让自己离去的悲伤沾染了这旖旎脱尘之地。
手执诀别信笺的大人,来寻林姨,闻丐叔所言,方知一切真相。
白衣少年,红枫林中,那满林中的鲜红颜色,都不及他心中的焦着如焚。锦衣少年,历来杀伐果断,面临生死亦镇定自若,只是此刻,声声今夏,他的心早已兵荒马乱,溃不成军……
夜风萧瑟,深林孤影,她的步伐欲加沉重,伏在树旁,难掩口中鲜血而出,她只记得自己是个孤儿,她从何来,她已无从知晓,如今她该向何而去,心中满是悲凉疑惑,寻一处远方僻静之处吧,独自离去,不惹他人离愁。
一处破屋,荒凉凋敝,可终究是一个落脚之处,哪怕心中不甘,“你竟然在这个破地方等死,这种孤独的感觉,还真挺不爽的。”孩子般的牢骚已足够,却终是不忍心打扰任何人。
身体虚弱的已经无法站立,倚靠蜷缩,说着好想睡,意识却陷入昏迷,迷蒙中满是与大人在一起的场景。
无数次自己身陷陷境,都有大人在身边,只是此刻,独留自己孤抱自己,不是大人不在,只是她不想在大人面前离去,可是控制不住的是脑中徘徊他的样子。
身体渐冷,最温暖的却是亲娘的怀抱,记忆深处的温情翻腾在冰冷的现实之上,只是梦的最后,终是留她一人在人群中无助的呼唤着:娘~娘~,却无人应答。
依稀觉得脚步声渐近,从救与不救的痛苦抉择,到身体的日渐衰落,生命面前,她已想的通透:这么快阎王爷就派人来抓我了,也好,早死早超生。
只是,映入眼帘却是那个白衣少年,他已新生,她却垂危,彼此她不放弃他,此时,哪怕她躲得偏远,躲得僻静,他也依然寻她而来。
陆大人,怎么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
死前有大人陪着我,也不错。
你在瞎说些什么?声音微愠。
他是有些脾气的,以前他一生气,今夏总会尽力哄好他,只是今天她真的已无力再去安抚他。
大人既已在眼前,信中拜托大人的事,她若能听到他的亲口承诺,想必也可以了却心中一件憾事。
自从幼时走失,娘是第一个给她爱与温暖的人,哪怕一直想着找到亲人,也从没想过不管娘,她就这么走了,娘养她长大,她却不能陪娘终老,她自认自己是不孝的。
“不可能!你如果这样不负责任一走了之,还想让要抚恤金吗,我一分都不会给你。”大人偏不答应,不是不答应银子,只是做为抚恤金的银子,他真的一分都不想给,他只想要她活着。
对于自已的生命,他向来自己掌控,哪怕身遭不幸,接受命运的安排,他亦安之若素。
可是,今夏的生命他该如何掌握,面对她的虚弱垂危、面对她的气若游丝,他早已没有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坦然,紧锁的眉心没有片刻的舒展,面色凝重万分。
她是照进他心中的一束光,在他在心里早已泛滥成灾,他想把她握进手心,谁知她却要从指缝间溜走。
听到大人拒绝了她的要求,如孩童般的稚言稚语:“大人,您不能做白眼狼啊,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心中知晓他也只是希望她活下去才会那么说,只是语气嗔怪,却无责备之意。
他无奈于她为他做的一切:“谁让你这样自作主张的,我的命不用别人来换。”他救她时,从未想过要她以这样的方式偿还。
人若有情,最痛苦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先行离去的人,只有那个独自面对漫漫余生孤独的才最痛苦,他面对过一次,两次,若今夏再为了他……人生中的三次,足已让他的世界支离破碎。所以,他不要她换,只愿她活着。
可是“我换都换了!”言语虽轻,如同小孩之间的赌气之言,但分量极重,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替我活着。
大人倾刻间无言以对,听她诉说着往事回忆,知她也不是安然长大,她用心的活着,努力成长,既便如此,她也甘愿用自己一命换他一命,一句心甘情愿,便想抹去她对他的意义,让他不必愧疚,让他轻松重生。
他想像不到她的心,竟可以坚强至此,她面如平常,甚至在众人面前微笑如常,却转身独自赴死。
她宛若阳光,照亮温暖了众人,她出了事,却躲在黑暗之中一人面对。一向温暖着他人生的她,此刻却仿佛用一盆冰水把他从头浇到脚,把他浇到透心凉。
今夏自顾自的回忆起往事,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大难,只是每次都福大命大,挺了过来,唯独此次,似乎是逃不过了。
转念间,还是想要安慰他的大人:“如果老天真的把我收了,你千万不要愧疚,卑职心甘情愿的。”
笑容中,泪滴滑落,无论多难,微笑以对,尽力用微笑给身边人最大的宽慰。
静静地听她所言,她的每一句话此时都弥足珍贵。大人久久无言,他的文韬武略,他的英勇神武,此刻面对这个女孩,他竟无计可施,他如万箭穿心。
看着眼前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他所有的情绪皆无法表达,忍之不甘,怒之不舍,他该拿她如何是好。
噬心之痛再次袭来,眼见她难受万分,刚刚所言,又知她已无求生意志,他匆匆解下腕上手绳。
帮她戴上:“我娘的遗物,我视之如命,只因为我当他是个念想,现在我把这个念想送给你,你必须要好好珍惜,手绳送给你,就是不准你死。”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只是他曾经的那些劫后重生之后,或许心中也会感念娘亲的在天之灵有所护佑吧,曾经,娘亲护了他,此刻,他寄希望于娘亲也能保她一命,别让她走,别让她离开他的世界……
将今夏抱起,带她回到温暖的地方,带到所有在乎她的人可以看到她的地方。那里才会有她的求生意志和重生可能……
袁今夏,不是你悄悄的离开,身边人就会减少伤心,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视你如命,你既已不惧死,何需惧怕生,请你坚强,不准死……
至此,手绳完成了它的念想转换的使命,从此,今夏填满了大人的整个世界,成为大人的唯一念想,在丹青阁,陆大人的重新经历一遍少年之路,他的记忆中,再也没有了关于母亲被害的回忆画面,他视之如命的,唯有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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