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邓小平与荣氏家族会面
前言
1986年6月,邓小平在人民大会堂亲自会见四百多名荣氏亲属,在邓小平的一生中,一次会见一个家族中如此众多的客人,这是唯一的一次。
在中国,没有一个家族有着如此的荣誉,而邓小平对荣氏家族也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从历史上讲,你们荣家在发展我国民族工业上是有功的,对中华民族做出了贡献。民族工业的发展推动历史前进,这次你们亲属团聚是一件喜事,是我们民族大团结的一个体现,一个演习。我们要争取整个中华民族的大团结。”
电视连续剧《荣氏兄弟》即将播出,为何突然停播?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已经拍摄完成的电视连续剧《荣氏兄弟》,就在即将播出前,却突然被上级通知停播,这是为何?
图 | 荣氏兄弟:荣宗敬、荣德生
当时,台湾电视剧《八月桂花香》一度在内地热播,可江苏和浙江两地电视人的心情却显得有些难以平静。他们心中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一生攀权富贵的劣等商人胡雪岩,他的势头怎么能盖过声名赫赫的商界巨子荣德生呢?
于是,在这种背景下,江浙两地分别拍摄《荣氏兄弟》和《荣氏家族》等电视剧。
当荣德生的儿子荣毅仁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做出反应,他言辞声明:第一,不看剧本;第二,不给经济赞助;第三,不予任何方式的支持。
除了这些,荣毅仁还十分严肃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有哪一家电视台拍此题材的电视剧,那么,就由那个地区的主要领导者负全部责任。
从荣毅仁的“三不”指示中可以看出,其铁面无情,铮铮有声的做人本色。
一时间,有关荣氏题材的所有电视剧,包括全国各地还有十多部尚在创作的,涉及到荣氏的电影剧本,统统自己主动进入冷宫,“自我封杀”。
图 | 荣毅仁
此外,自己筹集资金拍摄完成的《荣氏兄弟》,也不得不从即将播出的计划中排除出去。
许多年过去了,其停播内幕究竟为何,或许在今天了解之后,仍旧能对人们有所启迪。荣毅仁作为荣氏后人的代表,拒绝用文艺形式为自己树碑立传,这种精神令人佩服。
《荣氏兄弟》在当时没能播出,但荣氏兄弟及其后人的事迹,却永载史册……
毛泽东曾说,在中国称得上财团的只有荣家,无锡的荣氏在中国的财富史上首屈一指,而荣氏家族走过的路程,便是中国民族资本家的缩影。
中国民族资本家的发迹是在上世纪20年代,起源于荣氏兄弟荣宗敬、荣德生。他们白手起家,在国乱民弱、黑手遮天、战火硝烟的时代迅速崛起,一度成为世人瞩目的“面粉大王”和“棉纱大王”。
从1896年荣宗敬在上海开设庄生钱庄起家,到1956年公私合营,荣氏兄弟所创办的荣家企业集团,经历了整整60个春秋,是我国民族工业企业中规模最大的企业集团。
“特大发现,解放军居然睡在了马路上”
1949年5月,上海。
“特大发现,解放军居然睡在了马路上,他们没有打扰一家老百姓,在我们还熟睡的时候,他们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进了城。”
“是吗?”荣德生的儿子荣毅仁问。
“是啊,等到早晨市民们推开窗户,人民解放军已经进城了,他们没有打扰市民的安眠,一个个露宿在街头,这些战士们有的怀抱钢枪,有的枕着背包,但是很整齐,全部躺在冰凉的马路上睡觉。你说奇怪不,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战士!”
荣毅仁半信半疑,他要亲自去看看,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解放军,到底是怎样的?
荣毅仁驱车来到街上,眼前的情形正如大家说的那样:不少解放军和衣在马路旁卧着,有的已经起身,有的仍然在熟睡,没有一个人进店家,也没有一个人进市民的家,有的在吃冷馒头,那是他们的早饭。
图 | 人民解放军进入上海后,不扰市民,露宿街头
如此的艰苦自检!荣毅仁生平第一次看到这样纪律严明的士兵。就在前一段时间,他们家门前站的还是架起机关枪的国民党官兵,与现在的解放军相比完全是两个样子。
一路上的所思所想,所见所感,让荣毅仁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许多,他开始相信,父亲荣德生和自己留下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上海全部解放后,管制一解除,荣毅仁马上去无锡看望了父亲。荣德生依旧还是那副老样子,慈爱而安详,各个厂子也轰隆隆地开着工,荣毅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荣德生看到儿子回家,心里十分高兴,马上给他讲了无锡解放以后,解放军军队纪律严明的情景。紧接着,荣毅仁也给父亲讲了上海解放时,他看到的解放军坚决不扰民的景象。
荣毅仁讲得绘声绘色,荣德生听了十分高兴。无锡那边的情况一切安好,荣毅仁总算放下了心,马上又回到上海,那里正有一件大事在等着他。
图 | 荣德生
“我们共产党说话算话”
6月1日,荣毅仁收到一张上海军管会发来的请帖,邀请他参加工商界人士座谈会。接到请帖后,荣毅仁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便给无锡的父亲打了电话。
“去吧,共产党不会那么可怕的。福祸难料,你去了以后好好见识一下共产党!”对于这次会议,荣德生是支持儿子参加的。
当时,整个大上海的经济不稳定,有些工厂倒闭了,还有很多被国民党破坏,而对共产党来说,要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无疑是一次真正的考验。
会场布置得十分简单,雪白的桌布上摆着一些零散的花生和瓜子,一切简单而大方。
终于到了开会时间,全场寂静。荣毅仁在这里见到了时任上海市长的陈毅,大家就座之后,荣毅仁就坐在陈毅的斜对面。
图 | 陈毅
会上,陈毅操着一口四川口音,声音非常沉稳地说:
“工商界的朋友们,先向在座的各位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陈毅,是新任的上海市人民政府的市长。我们初到上海,今天和大家是初次见面,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先给大家问个好,感谢你们对我们党对解放军的信任。
在这个关键时刻,你们没有受他人的蛊惑弃厂而走。我也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对共产党还有些畏惧,不知道共产党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我们就坐在这里让你们亲身感受一下,看看我们这些人有哪些可怕的?是青面獠牙呢?还是贼眉鼠眼、杀人放火的强盗呢?”
陈毅的话十分随和、幽默,台下马上响起了善意的笑声。陈毅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在此,我代表市人民政府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对在上海工商界在国民党统治下多年来,为建立民族工业而奋斗的你们,表示深深地慰问。我们来得太晚了,让你们受苦了。”
紧接着,陈毅又向大家介绍了解放战争胜利的形势,和解放上海的伟大意义,表明新上海的伟大建设任务已经开始。陈毅深深看了大家一眼,继续说道:
“但是,当前面临的局面是严峻的,我国工业本来落后,国民党反动派在垂死挣扎时又进行了破坏,因此解放后遇到的困难首先就是建设上的困难。共产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经济政策是发展生产,繁荣经济,公私兼顾,劳资两利。人民政府愿与大家共同协商,帮助你们解决困难。”
陈毅的这番话刚一说完,在座的资本家们再也坐不住了,有人起身询问道:“陈老总,你的意思是私人企业非但不没收,政府还要帮助大家发展生产,是这样吗?”
陈毅坚定地点点头:“我今天是和大家坦诚相见的,我们共产党说话算话。”陈毅的话铿锵有力,给在座的上海工商界人士吃了一颗定心丸,荣毅仁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大家一一握手告别,陈毅在最后又特意叮嘱大家:“以后一旦你们有什么困难或者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们解决,只要我们做得到,一定会尽力。”
荣毅仁再一次被陈毅真心实意的讲话所感动,回家后,他把会议的内容详细地在电话里讲给了父亲听。荣毅仁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觉得自己依然可以大干一场!
“一个人为人民做了好事,而且坚持做下去,人民是不会忘记的”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荣氏第二代荣毅仁与父亲荣德生毅然留在国内发展。
1950年6月,第一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二次全体会议在北京召开,荣德生因为身体的关系再次缺席,荣毅仁作为会议的特邀代表,出席了这次会议。
6月10日,毛主席邀请列席政协会议的各界人士,到中南海他的住处丰泽园作客。各界人士代表到达时,毛主席早已站在颐年堂门口迎接,和每一位来宾握手表示热烈的欢迎。
当轮到荣毅仁与毛主席相见时,他的心跳骤然加快,紧张得双手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好。潘汉年看出了他的局促,一个箭步走上前,向毛主席介绍说:“这是‘申新’工厂的荣毅仁。”
毛主席爽朗地笑着,伸出右手握住了荣毅仁的手,非常和蔼地对他说:“欢迎你!荣先生,听说你为上海的新建工作做了很多事情。”
“毛主席好!您过奖了,那是我应该做的”,荣毅仁略微拘谨地回答道。
“替我问候你父亲!”
图 | 新政协工商界中上海的代表人物
“谢谢!父亲很好,还叫我给您带好呢!”参加这次会议前,荣德生曾特别叮嘱儿子,一定要好好看看毛主席和周总理,回来好讲给自己听。
能够出席这次会议,荣毅仁觉得自己无比荣幸,会议期间,荣毅仁和周总理坐在一桌,而毛主席和周总理的谈笑风声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那次,荣毅仁印象最深的是毛主席说的一句话:“一个人为人民做了好事,而且坚持做下去,人民是不会忘记的。”从那之后,荣毅仁对人民政府又有了更深的认识和感触。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谈,你马上回家”
毛主席一生唯一视察过一家私人工厂,那就是荣氏的上海申新九厂。
1956年1月的一天,正在上海“申新”纱厂上班的荣毅仁,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市委书记陈丕显打来的:“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谈,你马上回家。”
荣毅仁回家后,陈丕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地说:“你知道吗?毛主席到了上海,他一会儿要去视察‘申新’九厂。”
荣毅仁当即呆住了,过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毛主席马上去‘申新’九厂视察,他是特意来看你的!”
荣毅仁听了几乎高兴得要蹦起来,毛主席来“申九”视察,还特别来看他,荣毅仁瞬间被幸福的喜悦感包围着,兴奋地在家里走来走去。
陈丕显看他激动成这样,便说:“你现在和我一起去‘申九’,毛主席快到了。”
荣毅仁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就跟陈丕显一起赶去“申新”九厂。
下午4点多钟,毛主席在陈毅、汪东兴、罗瑞卿的陪同下,来到“申新”九厂。
见到荣毅仁后,毛主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样?还好吧,你不是要我到厂里来看看吗?今天我来了。”
毛主席这样一说,荣毅仁才猛地想起,在1955年10月的一次会议上,他曾经邀请毛主席抽出时间到上海参观一下“申新”的工厂。
荣毅仁记得,毛主席当时微笑着点了头,但没有说具体的时间。荣毅仁见毛主席答应得这么痛快,以为是客套,并没有抱很大希望,却没想到他真的会兑现当时的许诺。
荣毅仁激动地握住毛主席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个劲地说着:“欢迎您!”
毛泽东含笑着望着他,打趣道:“我们算是老朋友了,主要是来看看‘申新’的厂子。”
随后,毛主席和“申新”的其他负责人一一握手,在荣毅仁等人的陪同下走向车间参观。
荣毅仁跟在毛主席身后,不时向他介绍厂里的生产情况,回答他所提出的问题。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天,毛主席先是问荣毅仁公私合营后,企业的生产同原来比较有什么变化,是变好还是变坏,又问荣毅仁什么时候能赶上国营企业,荣毅仁一一作了回答。
当毛主席进入车间时,“申九”的工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怎么都不敢相信,从前只有在画报或者宣传手册上才能看到的毛主席,此刻就站在他们的眼前。
工人们远远地向毛主席问好,或者暂时停下手头的工作,一起鼓掌。毛主席微笑着向大家点头,示意问好。
每到一处,毛主席都看得十分仔细,如果遇到什么自己不懂的问题,就很认真地问身边的荣毅仁或者干活的工人。
在捻线间,毛主席看到工人们正在纺60支双股线,就好奇地问道:“可以弄这样细吗?真是没有想到。”
“这还不算细,以前曾经纺过84支”,工人回答说。
“不错,那可真够细的”,工人们觉得,毛主席就像个好奇的小学生一样,谦虚地问大家。
毛主席还去了准备间,看到了准备间里高速运转的筒子车和轻纱车,准备间的工人们一边生产,一边对毛主席的到来鼓掌欢迎,掌声持续了好一阵子。
终于要离开了,毛主席和陪同自己前来的同志坐上了汽车,这时,工人们都涌了出来,连夜班工人闻讯也从床上爬起来了,他们聚集在工厂门口,恋恋不舍地挥动双手。
就这样,在一片道别声中,毛主席离开了“申新”九厂。
送走了毛主席,荣毅仁回到家中,他无比兴奋地对家人说:“知道吗,今天毛主席来‘申新’九厂视察了,特意来看望我们!毛主席到上海视察好多次,但只视察过一家公私合营工厂,就是咱们的‘申新’工厂。”
虽然在以后的日子里,荣毅仁去北京,和毛泽东见面的次数也很多,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这次毛主席对“申九”厂的视察。那时,毛主席作为国家领导人,没有因为阶级的隔阂而对荣毅仁有所保留,而是对他寄予厚望,这些荣毅仁全部铭记在心。
1956年,荣毅仁在公私合营中做出一项重要决定:将荣氏家族20多家企业全部交给国家,成为名震一时的“红色资本家”。自此,荣氏企业在历史的机遇中找到了一个辉煌的归宿。
直至今天,荣氏家族的后代奋力耕耘,他们的足迹遍布在美国、德国、巴西、加拿大等多个国家,从事着科技、警容、工况、进出口等商贸活动,并在当地工商界有较大影响。
后来,荣毅仁成为全国政协副主席,兼任中信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
1993年3月,在北京召开的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荣毅仁当选为国家副主席。作为国家副主席,荣毅仁每天的工作变得更加繁忙,不再是从前紧张的商业生活,从政后的他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