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鹏和张小露是初中同班同学,他俩还同桌半年多。就是因为那半年的同桌,王大鹏和张小露有了早恋迹象,班主任发现了他俩的苗头,及时把他俩调开了座位。尽管这样,也没能阻止王大鹏和张小露早恋,他俩私下里照样一起去学校上学,一起放学回家,还互相写情书。初中毕业后,他俩又一起报名去了最艰苦的陕北农村插队落户,在陕北生活了多年。
1969年1月21日,在那个寒冷的腊月,王大鹏和张小露跟随同学们一起坐上了北京开往陕西方向的知青专列,开启了他们的知青生涯。
知青专列到达陕西铜川后,王大鹏他们又换乘敞篷卡车到达了革命圣地延安,在延安住了一夜,最后来到了延川县的庞家沟大队,他们六名男知青和六名女知青被分派在庞家沟大队第五生产小队插队落户。
第一餐晚饭(下午三点多)是在五队队长庞庆功家吃的,黄灿灿的小米干饭还有萝卜豆腐汤,咸菜和辣酱都是庞队长的婆姨亲手腌制的。那顿晚饭虽算不上丰盛,可在庞家沟来说,那可是招待贵客的伙食了。不是逢年过节,乡亲们谁家也舍不得吃小米干饭,不是招待客人,谁家也不舍得买豆腐吃呀。
吃罢晚饭(当时正处冬季农闲,庞家沟的乡亲们大多都是一天两顿饭),庞队长简单讲了几句话,介绍了一下庞家沟的自然状况,把十二名北京知青分成四组(男生三人一组,女生也是三人一组),就让等候在院子里的乡亲们领着知青们去他们家借住了。
王大鹏他们三人借住在了社员王利生家,王利生两口子很热情,提前就把土炕烧得热热乎乎,土窑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把家里仅有的一张炕席给王大鹏他们铺上了,看着老乡这么淳朴热情,王大鹏他们心里很温暖也很感动。
张小露和陈香、李丽她们三人借住在了庞队长家,和庞队长家的大女子庞茂英同住一孔土窑,同睡一铺土炕。庞队长家离王利生家不远,就是坡上坡下。安顿好自己的行李,铺好被褥,王大鹏就来找张小露,他想知道张小露居住的环境怎样,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情,还给张小露送来了自己从北京带来的糕点。庞队长看王大鹏对张小露如此关心,就笑着对王大鹏说:“你尽管放心,有什么事情,哦(我)婆姨和哦家女子都会帮助她们的。”
庞队长家有两个娃娃,大的是女子,叫庞茂英,当年十三岁,比张小露小四岁。二的是个男娃,叫庞茂军,当年十二岁,在邻村的安家沟小学读四年级。庞茂英没读过书,一个字也不认识。因为王大鹏常到庞队长家来看望张小露,庞队长一家人很快就和王大鹏熟悉起来,也知道了他和张小露是最要好的同学。庞队长的婆姨还笑着问张小露:“那个叫大鹏的后生和你关系好得很,你俩是不是在谈对象哩?”张小露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承认。
春节前后的那段时间,天气很冷,队里没什么农活,也很少有人上山打柴,张小露就主动教庞茂英认字识字,放寒假的庞茂军在家做寒假作业,有不会的算术题,张小露就给他讲解,还教他学画画,学唱歌。庞茂军说他们学校的老师也比不上小露姐姐,老师都不会画画。
在老乡家里吃了三个多月的派饭,天气转暖后,庞队长带领两名社员把队里的那两孔冷窑(仓窑)拾掇出来,在里面搭了土炕垒砌了灶台,等把土炕烧干后,知青们就都搬到了队部大院居住,结束了吃派饭的生活,也不用在老乡家里借住了。
第一次做饭时,张小露帮忙切咸菜,站在旁边的李丽刚夸了一句:“张姐真棒,你切的咸菜比庞大婶(庞队长的婆姨)切得还细。”李丽话音刚落,只听张小露哎哟一声,菜刀切到了她手上,食指破了一块皮,鲜血直流。听到喊声,王大鹏跑过来,拿起自己的手巾,帮张小露包住伤口,慌忙领她去了村医(赤脚医生)家。那天村医恰巧不在家,王大鹏又陪着张小露去了公社卫生院。
往返二十四里路,公社卫生院的医生就给张小露的手指涂了一点红药水,连纱布都没给包。从公社卫生院回来,大家都笑话王大鹏也太娇气了,简直就是小题大作。从那天起,知青点的知青们都知道了王大鹏和张小露的恋情,大家都觉得他们的年龄还小,还没到谈情说爱的年龄,大家都不看好他俩好不满十八周岁就开始恋爱,都担心他俩不能修成正果。
就这样,王大鹏和张小露没有听从大家的建议,他俩公开了恋情,并发誓一辈子在一起,不离不弃。在以后的生产劳动和生活中,王大鹏给予了张小露很多照顾,也为张小露吃了很多苦头,为了能陪伴在张小露身边,王大鹏主动放弃了去县里工作的机会,那可是正式工作,端的是公家饭碗,大家都替王大鹏惋惜。
1973年秋天,安家沟小学搬到了庞家沟,两个大队合办了庞家沟小学,原来在安家沟小学当民办教师的一名女老师生了娃娃,她就不能到庞家沟小学来教书了。还有一名公办教师调到了公社中心小学,这样庞家沟小学就需要增加两名民办教师。那年庞队长家的娃娃庞茂军刚好初中毕业,他的姑父王秋明又是庞家沟的大队书记,庞茂军就顺理成章成了庞家沟小学的老师。王大鹏因为平时表现好,还救过村里一名落水的娃娃,大队书记点名让王大鹏去学校当了这个民办教师。小学民办教师虽然不挣工资,但比出山劳动要好很多,招工招干无望的知青们都很羡慕这个职业。
王大鹏在学校当了半年的民办教师,他就找到大队王书记,说自己不适合当老师,他想把这个小学老师的位置让给张小露。王大鹏还一个劲说张小露会画画,会唱歌,非常适合当这个民办教师。王书记看着王大鹏放到他家土炕上烟酒,笑着说:“哦(我)知道你是心疼张小露,就依你吧,她是你的对象嘛。”1974年春天,张小露成了庞家沟小学的民办教师,王大鹏又成了五队长社员。
1976年夏天,庞家沟大队得到了一个工农兵学员名额,得到消息后,张小露就让王大鹏陪她去找大队王书记,她很想去上大学。王书记没答应,他笑说:“你当民办老师很好嘛,你要是去上了大学,谁教学生娃呀。”“再让王大鹏回学校当老师,当初这个老师的位置就是他让给我的。”张小露陪着笑脸说,她还把十斤全国粮票和一条烟放在了大队书记面前。
王书记摇了摇头说:“张老师,你就安心当你的民办教师吧,这个大学名额不能给你,要是让你去上大学,旁人会有意见的。这样吧,你的礼物哦收哈(下),让王大鹏去上大学,反正你俩谁去都一样。”
结果,张小露没能去上大学。为了陪伴张小露,王大鹏也没去上大学,陈香成了庞家沟大队唯一被推荐上大学的幸运儿。事后,王书记对王大鹏说:“大鹏,哦(我)不让张小露去上大学是为你好,以后你会明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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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冬季,也就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张小露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师范学院,她如愿以偿圆了自己的大学梦。离开庞家沟那天,张小露当着大家的面对王大鹏说:“大鹏,等着我,等我大学毕业了,咱俩就结婚。”
带着一丝忧伤和不舍,王大鹏把张小露送到了公社汽车站,送她踏上了去上大学的征途。回到庞家沟,王大鹏顶替张小露,又成了庞家沟小学的民办教师。张小露刚回到北京后,接连给王大鹏来了好几封热情洋溢的信,可过了四个月,王大鹏就感觉不对劲了,他给张小露写了三封信,竟然没收到一封回信。
一等就是一个半月,也就是张小露回到北京半年后,王大鹏收到了张小露的来信,来信的内容很简单,开头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大体意思就是说她父母坚决不同意她和王大鹏处对象,她不想让父母伤心,希望王大鹏忘了她,找一个比她好的女子结婚。
收到张小露的绝情信,王大鹏病倒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实在是难以割舍。看王大鹏不吃不喝,口舌生疮嗓子也哑了,庞队长就让他婆姨给王大鹏沏鸡蛋茶(将鸡蛋打入碗中搅散,倒入热水),庞茂英还去公社供销社买来了白糖和蜂蜜,王书记也来开导他。
在庞队长一家和大队书记的关心开导下,王大鹏很快就振作起来,他又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教学工作中去了。那年年末,王书记来给王大鹏介绍对象,他介绍的是庞队长家的大女子庞茂英。王书记对王大鹏说:“大鹏,当初哦(我)不让张小露去上大学,就是怕这,就怕她位置高了会变心。茂英可是个好女子,长得好看不说,她很善良也很勤劳,在咱庞家沟,谁也比不上她,她啥时候也不会做出张小露那样的事情,茂英的缺点就是识字不多。大鹏,相信哦(我),咱俩都姓王,哦不会坑你。”
第二年秋天,征得父母同意,王大鹏娶了庞茂英,在庞家沟大队五个生产小队插队落户的六十多名北京青年中,就王大鹏一个人在农村结婚安家,他成了扎根农村的模范,县里为他下拨了安家费,公社给他颁发了奖状和奖品。婚后的生活虽然很简单,可王大鹏感觉很温暖很幸福,他的婆姨勤劳善良又会疼人,他很知足。婚后的第二年初秋,庞茂英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娃,取名王北京,这个名字是娃娃的姥爷给起的,具体有什么寓意,王大鹏说他也不是太清楚。
1982年秋天,王大鹏到县里参加了民办教师培训班,培训结束后,王大鹏转成了公办教师。两年后,庞茂英被招工到乡公路养护段做了一名公路养护工(天天用架子车拉土拉沙子铺路垫路),工作虽然很辛苦,可那是正式工作,挣的是国家工资,天天还能回家,庞茂英很满意。
1999年秋天,王大鹏和他的岳父母去北京送王北京上大学,在景山公园门口偶遇张小露。当时的张小露非常憔悴,一脸疲惫,她说自己已离婚多年,一直和女儿一起生活,她的女儿十五岁了,她前夫又组建了家庭。说起当年自己的绝情,张小露悔恨不已,泣不成声。
直到2012年,王大鹏才从教师岗位上退下来,他在农村小学和中学从教三十多年,为农村的教育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多次被省里和县里评为优秀教师和先进工作者。退休后,王大鹏和庞茂英就回到了北京,他年迈的母亲需要他照顾(王大鹏的父亲于2009年初冬去世),他上小学的孙子也需要他们接送。
目前,王大鹏夫妻俩都生活在北京,他们生活得很好。空闲时间,当年一起去陕北插队落户的知青们经常聚会,经常一起喝茶聊天,一起回忆当年插队的点点滴滴,张小露有时也去,但她去的次数最少。每次说起自己的婚姻生活,张小露都会流泪,她说也不能全怪父母,当时要是自己的态度坚决一点,父母也拿她没辙。她说当初就是觉得他前夫家庭条件好,她自己也动摇了,最后却落了个孤身一人。因为自己的糊涂决定,错过了一生的幸福,张小露非常后悔,可惜世上什么都有卖的,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