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北衡水市榆阳县大观亭镇的中心小学,13岁的刘泽有着独特的声音与生俱来的好声音。
起初,这件事没有人发现。刘泽举从小就喜欢唱歌。小时候,他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奶奶曾经在村小当过六年音乐老师,会唱好多歌。奶奶总是哼着歌哄他睡觉。奶奶家有超大的院子,养鸡、鸭、鹅,还有一只跟刘泽举关系最好的小狗叫Betty。院子里种着黄瓜、苦瓜、冬瓜、南瓜、豆角、茄子,数不清的瓜果蔬菜。
到了夏天,绿叶繁茂成荫,奶奶就在绿荫下教刘泽举唱《骏马奔驰跑边疆》,唱《敢问路在何方》,都是些有年头的老歌。
刘泽举的爸爸是镇上超市的送货员,早出晚归,常常带回快过期的小零食。妈妈给人加工衣服,也忙得很。他有一个哥哥,去了好远的地方念中学,一个月才回来一趟。刘泽举每天在家唱来唱去,爸爸、妈妈和哥哥要么没听到,要么没在意。
镇上有人结婚,热热闹闹的,主人家问谁愿意唱歌助兴?刘泽举就自己跑了上去,唱得可高兴。大家都给他鼓掌,说这个娃儿唱得好。村里跳广场舞,刘泽举就拉着胖胖的妈妈去跳舞减肥。结果妈妈还没学会跳舞,他三下五除二就学会了,跳得很起劲。妈妈想,这个孩子唱唱跳跳的,很外向嘛。
等到刘泽举上了小学,学习就成了“正事”。衡水的学校历来有重成绩的传统,语文和数学是主课,即便只是小学,作业量也不小了。他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想唱就唱。学校每周有一节音乐课,却没有音乐老师。给孩子们代音乐课的,不是语文老师就是数学老师。上课的时候,老师就用电脑功放小学生必学歌曲,比如《义勇军进行曲》,或是《少年先锋队队歌》,全班跟唱学习。
那种时候,刘泽举的歌声就淹没在同学们齐刷刷的合唱里。
小学生的生活也没有太大意思。平时住校,校园生活一成不变,一天课加三节晚自习。周末回到家,还是写作业,剩下的时间,人人都捧着个大人的手机玩。刘泽举和别的同学不大一样,他一点儿也不爱玩游戏。游戏一开打,他的脑子立刻懵掉,紧张得玩不下去。他一拿起奶奶的手机,就爱刷视频,但看的不是那些“哈哈”乐的搞笑段子,他专挑有好听配乐的视频看。遇到喜欢的歌,他就把视频反复刷十来遍,边看边学歌。
小学四年级,校园生活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这一年,学校新来了一位年轻的音乐老师,名叫张艺。
张艺1998年生,是饶阳县本地人。她从高中起学习音乐,通过艺考进入河北师范大学汇华学院学习音乐。毕业后,她考上了特岗教师,然后回了家乡,在大官亭镇当老师。张艺是大官亭镇中心小学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专职音乐老师。
张艺是个留着齐刘海的圆脸姑娘,她唱歌那么好听,小孩子们喜欢她,下了课也围着她转,撒娇耍赖地求她唱歌,或者在她面前演唱献宝。自从张艺老师来了,音乐课就变得不一样了。她教给孩子们怎么看简谱,唱歌时,她不仅带着大家齐唱,还让每个学生单独唱。于是,每个学生都有了激动人心的开口展示机会。更重要的是,音乐课上终于不用再重复那些唱了无数遍的"经典老歌"了。张艺老师教给学生们五花八门的新歌,有时,她甚至让同学们点歌来听。
有一回,张艺老师问大家想听什么歌呢?刘泽举立刻举起了手,点了一首在短视频平台大火的古风歌曲《游山恋》。一曲放完,同学们就起哄:“刘泽举唱歌好!他会唱《游山恋》!”
张艺老师请他给大家演唱一遍。刘泽举也不扭捏,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唱起来。
他一开口,出乎张艺的意料,那嗓音不仅有童声的明亮高亢,还糅合了戏曲腔调的宛转拿捏,分明是流行的戏腔唱法。简直不知道这小孩从哪儿学来的。她掏出手机录下了刘泽举唱歌的视频,发到了抖音。这条视频立刻爆火,就连全国知名的戏腔唱法代表歌手李玉刚都专门录了一条视频,夸刘泽举是“真正的国风美少年”。
小孩子的想法是一天三变、捉摸不定的。过去,如果问刘泽举,你以后想做什么?他会敷衍地回答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有一阵子,他想过当医生,如果家人朋友有个头疼脑热了,他马上就能治疗。后来又想,当医生太难了,扎针的时候手一紧张就容易扎错,还是算了。
但现在,他的梦想很明确了。他要当一个像李玉刚那样唱戏腔的歌手,如果尝试像他那样男扮女装演唱,应该也挺有意思的。他甚至想到,将来考大学的目标是中央戏曲学院。
张艺刚当老师不久,教14个班,小孩子们顽皮胡闹,七嘴八舌,常常把她整得气呼呼的。能在这一帮淘气孩子里发现这么个音乐苗子,也让她惊喜。她利用课余时间,教刘泽举一些乐理知识,特别挑一些刘泽举风格的歌曲让他学。她还建议刘泽举学习一门乐器。饶阳是民乐之乡,盛产乐器。刘泽举选中了二胡,每周末到县里上二胡课。
刘泽举对于演唱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每次张艺老师给他推荐了新曲子,视频发过去,他会几十上百遍地听,用最快地速度学会,并记住那些半文半白的拗口歌词。他看自己唱歌的视频,总觉得唱得不如别人,于是努力练习张艺老师所说的——用气,而不仅用嗓子发声,从小腹发力。他非常自律,不吃辣,多喝热水。
不过,张艺也有一些担心,走红对刘泽举来说是一件好事吗?毕竟网络热度就是一阵风,真正选择音乐道路,是非常艰难的,学校的条件也很有限。大官亭小学历史上,还没有出过走文艺特长道路的孩子。她每天要向刘泽举灌输许多遍:好好学习,学好文化课才是首要任务,就算要考中央戏曲学院,也是要拿分数考的。在这方面,刘泽举做得不错,保持着班级中上的成绩,数学成绩尤其好,还担任着数学课代表。
刘泽举唱歌时,有一种歌手的自觉,他挺直腰板,拿起架势,像个成熟的晚会歌手那样,随着旋律和情绪缓缓展开一条胳膊。但事实上,每次去外面的大舞台演出他都紧张得要死,脸哆嗦,手心全是汗。有一回在北京录节目,他没发挥好,唱跑了调,还忘词。一下台,他就像输了比赛那样哭起来。那次,张艺老师显得很严厉,她严肃地问刘泽举:“你是觉得自己特别好了吗?”
可是刘泽举毕竟还是个13岁的小孩子。近期让他不高兴的事情是,因为闹着要吃火烧,他被爸妈揍了。这个夏天,刘泽举在田地里跑,在菜地里跑,把自己晒得黑不溜秋。他一点儿也不介意晒太阳,反正“上台化了妆就白了”。
#央视点赞的戏腔男孩走红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