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岁月流逝,岁月留下痕迹。
70后我们好像是一瞬间,童年消失了,青春也消失了。
那一撮白发,在阳光下可以反光,晃得眼睛生疼;那一条皱纹,就像山里的垄沟,怎么也藏不住。
忽而回头,开满喇叭花的篱笆墙、飞上桃树的公鸡、见人就摇尾巴的小狗、哞哞叫的老牛、拼命嘶鸣的秋蝉......再也回不去了,又似乎一直在梦里。
还有老家的亲人们,越来越少了。有的亲人故去了,永远都看不到了;有些亲人进城了,彼此变得陌生了;还有一些亲人,去了遥远的城市定居,恐怕来日很难见面了。
老家,愈发变得荒凉,不忍直视。
02
前些天,母亲说:“你家大伯打来电话,说我家的老屋,瓦片被风刮走了一些,漏得很。每逢阴雨天,墙壁上都是水,得修一修了。”
我说:“要不,把那些小瓦片,都掀了吧,换成很大一片的塑钢瓦,省事。”
母亲说:“也得去老家看看,再做决定。”
回老家的那一天,母亲特意去菜市场买了两把香、一沓纸钱。
我说:“你买那些东西干嘛?”
母亲说:“我们的祖先,都在老家。既然是回去了,就得祭拜一下。”
我只能由着母亲,不再说什么。
当汽车爬过两道高高的山梁,再沿着小溪旁的公路行驶十来里路,老家的村庄,就赫然在眼前了。
山还是那道山,溪流还是那条溪流,村口的老树依旧是老样子,只是村庄已经改变了模样,只能用面目全非来形容了。
留在老家生活的人,多半拆掉了老屋,建起了新房;去城里生活的人,老屋长期没有人管理,要么塌了,要么屋顶漏雨很严重,要么已经被推平了。
一栋老房子,变成了残垣断壁,真的令人心酸。
03
推开老屋的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我从大伯家借来扫帚,把老屋扫了一遍,然后把墙壁上的蛛网清理了一番。
堂屋里的八仙桌还在。上面摆放着一只旧碗——那是祖父喝酒的碗。碗沿有一些很抽象的花纹,蓝色的。
祖父是喝酒的高手,一餐能喝白酒大半斤。
祖父过八十岁生日那天,就是端着这只碗,挨个和亲朋好友喝酒。
祖父年轻的时候,以放排为生。每到丰水期,祖父就去村里的林场,把木头并排起来,扎成木排,然后推到河中央,顺流而下。
水上的生活,湿气很重,因此祖父以喝酒来祛除湿气。长此以往,就练成了大的酒量。
堂屋的角落里,有一个石臼、一个石磨。
逢年过节的时候,母亲会找一些糯米,用水泡几个小时,然后用石磨磨成米浆。
有时候,父亲也会赶来帮忙推石磨。
米浆装入布袋里,然后用大石头压着,把米浆里的水分挤出来。再然后,把米浆揉成一团团的,做成油炸糍粑。
石臼也不会闲着,可以抖糍粑、抖辣椒。
墙壁上,挂在一把镰刀,一件蓑衣。
开春了,父亲披着蓑衣,拿着镰刀去割草。父亲说:“别小看了这件蓑衣。不仅能够遮风挡雨,还能当被子。”
父亲的话,还在耳边,但是父亲却永远离开了我们。
祖父的酒碗还在,但是喝酒的人却再也见不着了。
老屋里,还有很多的老物件,上面都有亲人们的温度,但是已经慢慢变冷了。只有努力在记忆深处找寻,才能找到一些零散的片段。
把记忆的片段拼接起来,就变成了一个不算完整的故事。
04
老屋,也确实应该翻修了。
墙壁常年被雨水浸泡,变得松软了,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塌掉。
屋顶的瓦片,变得很凌乱,木制的横梁也开始腐朽了。
老屋周围的杂草很深,一大丛冬茅草,从老屋的墙角冒出来,怎么使劲都拔不掉。
老屋旁边的菜园子,变成了青藤的世界。
在我上学的时候,母亲靠卖菜赚学费,供养我读了高中,上了大学。彼时,一担茄子,挑到集市上去,只能卖到五块钱。
我真的不敢想象,当年母亲卖了多少担茄子,才赚够我的学费。
老屋旁边,还有猪栏。因为多年没有人管理的缘故,已经塌掉了半边。
母亲走近猪栏,门口还有猪拱过的痕迹。
母亲说:“幸亏有了这个猪栏,要不然,我们一整年都吃不上肉。”
母亲的话,勾起了无尽的回忆。
关于老屋的记忆太多,似乎很遥远,又似乎是昨天的事情,一言难尽啊。
05
70后的你,还记得老屋么?还记得老家的风景么?
童年的我们,在老家无忧无虑地成长。虽然家里很穷,但是我们并不缺少快乐。
村里的玩伴们,总是能够找到乐子。
一大群孩子,聚集在村口的空地上。踢毽子、跳皮筋、丢石子、打弹珠、折飞机、堆沙子......还有自制的木头手枪、弓箭,让人爱不释手。
农忙的时候,我们都是家里的劳动者。
插秧、割稻子、放牛、喂猪、赶鸭子、砍柴......这样的农活,我们都做过。有一些人,还学会了赶牛犁田。
记得大哥学犁地的时候,赶着牛在地里转圈圈。父亲在田埂上大声说:“这下好了,家里的地,再也不怕没有人管了。”
可是,多年以后,家里的地,终究没有人管了。这样的结局,也许父亲压根就没有想过吧。
忽然想起一句诗:南去北来人自老,桃花依旧笑春风。
老家的天空,还是那么蓝,溪水还是那么清澈,山还是那么绿,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老家容不下肉身,异乡容不下灵魂,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真实生活吧。
时过境迁,渐渐变老的我们,等老了,还能回到老家,落叶归根么?
哎,来日再说吧。
作者:布衣粗食。
文中配图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