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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众热热闹闹的娱乐节目中，“独乐乐”的《奇遇人生》以一种久违的安静脱颖而出。这档在阿雅脑海中谋划多年的节目，一而再地登上微博热搜话题。她总觉得娱乐提供一种情感的出口，但出口并非只有一种形式，让人笑让人乐之外，让人有机会和自己独处也是一种方式。BAZAAR携阿雅亲赴香格里拉，经历她的奇遇，借以了解《奇遇人生》这档节目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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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一年里，阿雅两次在昆明机场听闻好友去世的消息。
第一次是在拍摄《奇遇人生》的途中，一个在美国的好友遭遇车祸，消息太过突然，她崩溃到在所有人面前嚎啕大哭:“早上还好好的，在家逗我女儿玩，下午突然人就没了!”这次在拍摄的转机途中，又得知一位被胃癌折磨已久的朋友和大家告别，她怅然却只能感慨：“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她已经准备好要走了，非常勇敢。”
后来她进了梅里雪山，看到了卡瓦博格峰，那是藏区八大神山之首，当地人心里的“圣山”。冥冥之中，她觉得离开尘世的朋友就在自己身边，一起微笑着仰望雪山之巅。“死亡永远是人生沉重的主题，却也是我们唯一可以确定会到达的终点，没有人可以拒绝或逃离。”
这是个异常寒冷的北京冬日，前一晚她刚从云南回来，一队人马辗转下了高原后又经历了航班临时取消等种种波折，脸上倦色未褪。她裹在一件下摆不规则的白色粗线毛衣里，恬淡温柔得像一缕青烟，让人不由想起多年前她在电视上唱“锉冰锉冰”，头发卷翘出漫画式的夸张弧度，跳长牙舞爪的舞蹈——时间给予过她怎样的泪和笑，让那些激昂而飘扬的渐渐落下，又生长出坚韧的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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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父亲离世的时候，她已经直面过死亡。鲜有人能真正做好准备，更鲜有人能说“看透”，对所有在路上的人而言，不仅是那个事实本身的震撼，还有随之而来的种种疑问和漫长的自我修复过程。许多道理读来似乎平白直叙，可亲身绕过其中种种沟壑，才能懂得言下的意味深长。
“我们心上蒙着很多东西，见到一个人的时候往往先想到一些有的没的，可我们总有一个会先离开，如果真切地感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会觉得很多事情不要计较那么多。人和人之间，是可以用心和心交流的。”
对她而言，父亲的去世是一段旅程，多年的主持生涯是另一段，在美国的生活，身为母亲……这些或长或短的旅程彼此间并行交错，拓展出人生不同的维度。在沉重和轻盈之间，在遗憾和满足之间，在不知所措和终有所获之间，不断出发，偶有徘徊。
无论旅程如何
都是一个创造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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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年前，阿雅就开始设想《奇遇人生》这档真人秀节目。某个片刻曾听到的一句话或遇见的一件事会渐渐泛起的涟漪，日渐深远。“当我们习惯了一种生活或工作的固定模式后，如果把自己放到另外一个地方，不管在哪里，只要和平时的生活截然不同，它势必会触动你的心，掀起你看待事物的不同角度。”
对外在世界的探索，究其根本还是为了找到内心的感受，这是节目的出发点，但它到底会呈现出怎样的一种基调，无人知晓。在一众热热闹闹的娱乐节目中，“独乐乐”的《奇遇人生》以一种久违的安静脱颖而出。但生活中的真实和平淡不能照搬入节目中，即使没有刻意设计的跌宕起伏，节目也需要自己的节奏。“这是最难的地方，不能完全没有设计，就24小时开机候着，但即使是设计，也要不着痕迹。”
阿雅最初和导演也有过讨论，一些看似“煽情”的点是否应该着重渲染，比如第一期的小S知道小象走失时，她觉得身为母亲感同身受的部分可以去放大，但导演不同意。听了赵立新的故事后，她接受了反对的理由。赵立新有一位干爹，每年再忙都会去看他，干爹是一个真正的绅士，总是体体面面整整齐齐，一天却突然致电，说儿子现在出了点事，生活不太规律，语气依旧是淡淡的。赵立新一听便知事情已经严重到一个地步，赶去医院时，干爹的儿子已经去世，老人独自坐在角落，一滴眼泪都没掉，还说没事。
“老绅士的安静比嚎哭更让人心碎。越重的事情用越轻的方式去表达，不着力却更震动人心。”阿雅相信，真实的感受才是与观众的连接点。“娱乐提供一种情感的出口，但出口并非只有一种形式，让人笑让人乐之外，让人有机会和自己独处也是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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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的10位嘉宾在邀请过程中也有种种波折，但到最后，来的都是最合适的。“比如女拳王蔡宗菊那一期的嘉宾，我们希望是一位女性。在这样一个还留存着许多传统观念的社会里，一个女生在世界级的职业拳王赛中称霸，需要付出多少牺牲？现代女性都要身兼多重角色，职场、家庭或是朋友间都有自己的责任，所以我们希望是一个女人去看一个女人，导演和我的共识是，不管谁来，效果都是好的。”
后来的嘉宾宋佳是毫不矫情又带着点男孩儿气的女生，但阿雅也设想过另一种可能，“如果来一个特别装特别放不下的，也是一种效果。并不是某种属性的艺人才合适这档节目，只要有兴趣和我们一起探索世界的，都可以来。”
请毛不易去台湾做音乐治疗前，团队并不确定这个话题是否合适：“讨论死亡或者病重，对年轻人来说是否无法接受？”但意外的是，调查结果发现许多年轻人对这个话题充满了好奇。“许多90后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他们会关注祖辈所即将面临的问题。而毛不易和我一样，小时候经历了家人的离开，他原来又是护士，他也觉得这个方向特别对。”
节目没有完整脚本，嘉宾们一时甚至有些无所适从。李诞对阿雅说，他接到邀请时有点儿慌。“上大多数节目他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可我们的节目让他完全没底。”春夏和导演赵琦还真实地生了场气：他们每天坐8小时的汽车追着飓风，却不知道是否真的会看到结果，赵琦告诉春夏她可以继续留在车上休息时，春夏急了，以为他觉得自己不够配合。“春夏后来也在节目里分享了想法，他们当时的理解没有在同一频道上。导演允许演员在那个时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拒绝要求，因为这是真实的旅程。”
从艺人转型为一个项目的策划和运作者，她要面对的是扑面而来的各种问题。“很多事情我之前从未涉猎过。我喜欢交朋友，因为不需要什么目的，但工作的时候，和平台或者投资人谈，都需要很强的目的性。”
“这是我的弱项，但想想一起创作的小伙伴，想想我做这件事情的意义，就觉得被推动再往前走一点。”她常常不知道该如何拿捏分寸，这样说还是那样做，没有既定章法。“我没有做过，但这是很好的学习。我发现只要你态度柔和又坚定，一些你不敢想象的事情也能达成。不知所措会反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不要把它变成慌乱，而要当成磨练的机会。”
她做许多预习，整理出非常清晰的逻辑和动机。“如果它们大于金钱的意义，大于一切我所恐惧的事情，我就会非常有底气，用非常舒服的方式去谈。因为我的确定，我也会说得自在。”她还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底线就是用来被打破的。“被打破的时候，它会长出不一样的东西来。最低、最低的底线是我们要做出好的内容，而它上面的所有框架被打破，其实都是一个创造的过程。”
最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看你
而是你怎么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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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在节目中并不多语，许多时候更像是一个陪伴在大家身边的人。“主持人是服务型人格，要把局面稳住，但又不能太刻意。我对别人的反应和情绪都很敏感，有时也会成为一种包袱，会觉得累，但总体是件好事，感受不同人的感受，自己的世界也更多姿多彩。”
出道早期的时候，吴宗宪或是小S常常在节目里“损”阿雅，在那种少女的自尊心本来就琢磨难定界线的时刻，我问她心里是否真的全然不介意，她哈哈笑起来。“我一直觉得带给别人开心是一件美好的事，本来也爱搞笑逗大家开心，所以才踏入娱乐圈。”开过的玩笑她自己没有介怀，一次有点动了气，倒让小S记挂到现在。“我个性中的优点是不开心就会忘掉。开不开心，经过的事情对你的人生都是有经验的价值，回想起来的那一点不舒服，也是帮自己锻炼的过程。”
她突然眉毛一挑，语气俏皮了几分：“最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看你，而是你怎么看自己。小S说我像男人什么的，我心里就当她在嫉妒我，因为我觉得自己很有女人味。一个玩笑，又何必当真？”
和一群美丽又有天赋的女朋友们一起长大，阿雅并无意和她们做比较。“从小学到高中，再到进华冈艺校，我的好朋友都是班花或者校花，我就是公主边上的女仆。”她忍不住大笑了一会儿，“我不会去寻找我在她们中间的位置，但会一直寻找自己。”
最开始做外景主持的时候，一切即兴，她完全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可摄像机镜头已经打开，导演在倒计时，她要在“五四三二一”中立刻组织好下面的话题。那样的过程教会她拿捏放松和专注的比例。“紧张是无法避免的，但你要知道如何不被它干扰。”虽然面上风平浪静，但她知道自己心里紧张到翻天覆地的可怕。“比如我知道记不住一个人的名字，就会不断练习，可能梦中都在反复念这个名字，上台前已经背到滚瓜烂熟，可一上台，临近要念那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开始紧张，就会结巴。”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困扰后，她用了一年的时间训练自己去调整。“我一直在问，紧张对你的帮助是什么？如果对你台上的表现加分，那就紧张到死好了，可你只是怕自己做不好。你明明做了那么多准备，台上应该把一切都丢掉，适当紧张的作用是帮助你专注。”
“我这个人是这样，如果性格里有什么东西会阻碍我、局限我，我喜欢直接面对。有一些人会选择逃避或者找其他途径，我选择直面它，如果跨不过这个坎儿，我想彻底研究为什么跨不过？还要一次次去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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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谈钱，面对嘉宾时，有些预料中敏感的问题是否可以再深挖一步也让她踌躇。包容和随和的性格虽然在日常生活中是一种优势，但作为一个主持人，却会让她错过一些更锋利的切入点。出道时，前辈王伟忠曾告诉她，“做主持人一定要视大而藐之”，不管是多大牌的采访对象，都要把他们当成平凡人，唯一要秉承的，只有一颗好奇心。
“这也是下一季我想进一步突破的地方。有时在访问中间，身在其中我却没有意识到这里可以再推进一点，真正好的主持人其实在采访过程中会戴耳返，可以随时跟进导播的意见调整采访的方向。”她希望团队可以帮她一起寻找那些还未看见的地方。“有时一些问题问出口的时候也会脚软或者心抖一下，但只要你是善意的，该问的还是要问。”
一度她不敢看自己节目的回放，怕看到种种纰漏，但有一天鼓起勇气来看一遍，觉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只要你用心，有投入有付出，结果真的不会差。苛刻是进步的动力，女人要懂得拥抱和鼓励自己。”
人生不可能无悔
拥抱遗憾拥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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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细心的网友发现，早在阿雅十几年前从美国游学回来的时候，就提过做一档类似《奇遇人生》的节目的想法。几年前，她还为这样的想法感到孤独。“为什么大家花了很多钱却没有一个故事在里面，视觉的效果应该是辅助和点缀，而不是主题。”但即使身在那样的风潮中，她也没有想过放弃。“大家都这样走的时候，你想换一条路，你觉得自己是对的，把它做到极致，就不会去想别人怎么看。心里的渴望够强，我就会一直朝那个方向走。”
那一种强，并不是勉强。28岁是她人生的一个分水岭，那一年里并没有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她知道，自己在心理上从一个女孩儿变成了一个女人。“小时候我连刷牙都是狂乱急躁的，有一天突然发现，为什么不能慢一点，再仔细一些？”那时的她，情绪一来，说话更加噼里啪啦，本来就是一张锐利的嘴，非把话说成“一剑穿心”的那种狠。“后来我发现，你应该停三秒，再想一想那些话，可以把伤害降低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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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受到沉静带来的力量。“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并不代表你真的就是那样的人。你必须每天看看自己在做什么，时刻关照自己。”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真正成为了理想中的自己，但至少“越活越舒服”了。“很多女人以为爱是从外部得来的，但我相信，你不变成一个可爱的人是得不到那些爱的，理想的自我，就是懂得当下如何爱自己。”
爱是一个漫长而婉转的过程，破碎和伤害中，却能生发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成长。和第二个男友在一起的时候，她幼稚地从第一段失败的经验中得出结论，就是这个人了，一辈子都会跟随他了，“那时我超级确定，为他付出非常多，结果还是被他甩了。”她至今记得，早上八点接到了分手电话。“那一瞬间我真切地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她搬去和闺蜜住了两个月，“我没法一个人住，心里天使和魔鬼不停地在交战，天使说，他根本不值得，魔鬼又说，再看他一眼也好。”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在接受“他真的不适合我”这个事实后，她并没有全盘否认那个人给自己的正面影响。“他爱看书，爱运动，这些都开启了另一个自我，帮我养成了一些好习惯。”懂得选择也是“爱自己”的方式之一。“不用因为这个人不适合你或者伤害过你就切断曾经的一切，那些可以滋养你的东西，依然可以留下。”在遇到那个男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爱情动物，那次的分手却让她更清楚自己要的状态。“单身也能把日子过好的时候，会很有成就感。”
但只要生活在不断向前，就会有新的不知所措袭来。人生不可能无悔，遗憾或许会永远停留在原地成为一道疤痕。在父亲病危的阶段，当时的男友一直陪她进出医院，不像情侣倒更像家人。“我的重心完全在爸爸那里，每次电话一响就很紧张，一次甚至恐慌到被送进医院。”男友也很年轻，一场简单的恋爱谈到如此沉重，她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他那时一个人从纽约来台湾，一直陪着我在医院，所以过年的时候我就跟他回纽约看他的父母。可因此我错过了和爸爸的最后一个新年，怎么去拥抱这个遗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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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去美国的时候，她参加瑜伽课，老师说每个人都会在瑜伽垫上留下些真实的东西，她留下的，是“淡淡的忧伤”。“做瑜伽是让你有机会听听自己身体的声音，很多医生都说，癌症或者其他的疾病根源在于积累在身体里的情绪。”她有一个朋友，做瑜伽臀部拉筋的时候突然勾起了少年时的一段过往，一个大男人，竟然坐在瑜伽垫上大哭了一小时。
“我们身体里可能无意中挤压了许多情绪，没有机会释放出来。很多事情我们不一定能寻找到答案，不如去放松地去经历。我希望我现在的瑜伽垫上，什么都不要留下。”
监制/沙小荔
摄影/彦俊（ANNO VISION）
策划、编辑/王晓白
采访、撰文/李冰清
视频策划/高若萌
视频导演/马猴猴@马戏团工作室
视频摄影/刘晓野、樊名阜
化妆/陆亚东（THE FUR）
发型/拉里（THE FUR）
服装造型/李洁晨Lidia
制片/范雨阳
宣传/墨鱼
摄影助理/王靖杰（ANNO VISION）、马英迪（ANNO VISION）
视频统筹/蒋紫薇
服装助理／青山
场地提供/既下山·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