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忆
文/仲夏二月
前言
有一个男人神情惊恐地冲进警局报案。负责笔录的警员听风端来一杯水。男人握住水，一饮而尽，依然不能平息他内心的恐惧。半晌，男人睁开他那双血红的双眼，口齿不清地说："我杀人了——杀了一条人鱼。"
由听风开始做笔录那刻起，他已经被男人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住。
一
刘欢是一家名气不大的报社里当记者。
那天，他正赶一篇报道时，被主编叫进了办公室。主编让他出去采访银龙湾惊现人鱼干尸的事情。
显然，刘欢的情绪一点也不激动。关于人鱼干尸的传闻，传了好几年，每一年都被提起来，却年年引起很多人的围观吐槽。实际上是假的，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他跟主编分析了这事时，主编却一脸神秘地说："我收到可靠的情报。那条人鱼干尸，是失踪的大明星罗美美。"
主编的话一出，刘欢双眼闪闪发光。
主编拿出一个牛皮袋，里面装着五张美人鱼干尸的照片。这五张照片将人鱼右手腕放大。
刘欢看到手腕上有只像蜘蛛的黑色轮廓。他脑海中立刻闪现当红明星罗美美来。
一个月前，罗美美失踪了，她接拍了一部叫《美人鱼之夜》的惊悚电影。罗美美是一个要求完美的演员，在开拍前一个月，为了能代入角色，她就离开了本市，独自去了一个小岛屿上。她到那里是要效仿人鱼的生活习性。结果电影将要开拍了，她却一去不复返，失踪了。为了不耽误电影的进程，影视公司立刻用新人阮蓝岚代替了罗美美。
主编指出两者间的巧合：罗美美是为了演好人鱼的角色才失踪。事隔一个月，就传出人鱼干尸的事件。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可写。
刘欢眯着眼看着那个蜘蛛的图案。他曾经做过罗美美的专访，罗美美的右手腕上有一块暗蓝色的胎记，被她纹成一只蜘蛛。
这的确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
主编意味深长地说："罗美美去的小岛屿就是银龙湾。你快去采访回来，整理一些资料就写一篇报导发出去。"
刘欢自然明白主编的言下之意，去银龙湾跑下龙套，回来后就天马行空地写一篇精彩的报道。
二
刘欢很快就到了银龙湾。那是一条美丽的海湾。海湾的四周都是一些礁石。远远的就见到一些就地扎着帐篷的游客，人山人海。有点意想不到的人多。多亏那条人鱼干尸，一下子就带旺了银龙湾旅游业。
刘欢拿出相机，随便拍了两张照片。竟然拍到阮蓝岚。《美人鱼之夜》的新女主角。
业界人评论，阮蓝岚不能担起《美人鱼之夜》的大梁。刘欢倒觉得她比罗美美更适合演美人鱼。
奇怪为什么她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剧组呢？罢了！这正好给他一个接近她的机会。
他收起相机，假装成游客去跟她搭话。
阮蓝岚微笑地看着刘欢，显然，由她的眼神中，她不知道他是记者。
刘欢说：他是来拍美人鱼的。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有收获？
阮蓝岚神秘一笑：她知道哪里有人鱼出没。让他晚上来海边，带上相机，绝对拍到美人鱼。
晚上的时候，刘欢去了海边。
阮蓝岚依旧是穿着那身白衣。她一见到他，扔给他一套衣服，拉着刘欢的手匆忙地边走边说："快点穿上它，人鱼就在礁石群后。"
刘欢接过衣服，以最快的速度穿上，然后两人越过了人群，去到隐蔽的地方，四周种满茂密的树木。树上挂着一些灯饰，一闪一闪的，闪得阮蓝岚的脸鬼魅极了。
此时一声奇怪的声音随着海风吹来。
刘欢侧耳细听，隐隐听到是歌声，跟传说中的人鱼歌声一样，优美动听。
刘欢寻声望去，声音是礁石群发出来的。礁石的后面有美人鱼？但曾他听闻，有一些石头会发出声音。
这时阮蓝岚说：她从小到大就听到礁石群发出歌声，但不敢接近，一接近就会被电电晕。礁石的四周都不能接近，听说谁接近，里面的人鱼就会攻击人。
阮蓝岚说得如此的传奇，刘欢双眼瞪大："真的有人鱼吗？"
她点了点头，拉着刘欢就往水里跳下去："去看看，我一直想探索一下，那群礁石后的人鱼是长怎么样？"
刘欢明知有电，但还是失去理智一样跟上。
三
下水后，刘欢明显感觉水流的不同，礁石群的周围有电。但刘欢没感觉到有电流窜向全身，这时才明白，阮蓝岚为何要给他衣服，原来是一套绝缘衣。
刘欢转过头看了看阮蓝岚，却吓了一跳。他看到阮蓝岚有一条鱼尾。幻觉了吧！他摇了摇头，再次望过去时，是一对雪白的脚。
刘欢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多想了。他继续往前游，猛然有三个黑影晃过。
他定眼一看，看到不远处有三个人，借着月光，他清楚看到是三个女人。她们的眼神充满了欲望，见到他就仿佛见到了猎物一样。双眼发出一道红光，一股恶心的腥臭味伴着海水的味道扑鼻而来。
刘欢惊骇地停下来，没有再前进。女人贪婪地看着他，但因为害怕电流而不敢越过来。
不会是人鱼吧？但是美人鱼有着美丽的外貌，可她们的样子普通极了。
女人显得很不安，不断往水里潜来潜去。刘欢就看到了一条鱼尾摆来摆去，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果真是人鱼。
刘欢嘴角一扬，举起挂在脖子上的防水相机拍下来。闪光灯一闪吓得几条人鱼乱窜，她们发疯地向他冲过来。
电击四起。
刘欢双脚在发抖，害怕地转头往后游。
阮蓝岚站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他，她手里拿着一块尖头的礁石，往他游过来。
这次刘欢看到阮蓝岚泡在水里的不是脚，而是一条鱼尾。
刘欢吓得呆呆停在水面。
阮蓝岚快速来到他的身边，举起礁石往他肩膀上一插。
刘欢痛到眼泪直冒，肩膀上的血不断渗出。
猛然一条人鱼跃过电击栏，向他扑来。发疯的攻击他，撒咬他。血腥味，让人鱼失去了理智。
刘欢跟人鱼撕打起来，他举起相机狠狠地敲向人鱼的脑门。直到人鱼不能再攻击他。
海面上浮满血。 刘欢心神不定转过头去寻找阮蓝岚，海面上哪里有阮蓝岚的身影。
此时另两条人鱼突然发疯撞击电栏。
刘欢一刻也不敢逗留，急忙游上岸。
四
刘欢躲藏在银龙湾里养伤，不敢回去。他将杀死人鱼的相机扔在礁石缝里。他装扮成当地的渔民四处打听，看看有没有人发现死去的人鱼。一晃十多天，风平浪静，他收拾心情回去。
刘欢回到报社后，主编一个劲地的问稿子写好没。
刘欢见主编那股兴奋劲儿没过，便写了一篇精彩的报道。公众反应出奇的好。
竟争对手也不甘示弱，快速发布：《美人鱼之夜》第二任女主角阮蓝岚失踪之谜。
惊悚大片《美人鱼之夜》因女主角失踪之事，闹得沸沸腾腾未播先红。
针对阮蓝岚失踪一事，刘欢去打探过。阮蓝岚失踪前曾跟剧组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当众扬言会拍一部更经典的惊悚片，就失踪了。
阮蓝岚失踪对刘欢来说是好事，所以他松下心来。完成手上的工作后，回到久别多天的家里。
突然一声忧怨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我饿了……好饿……我要吃腥。"
刘欢惊恐地冲进客厅，竟然发现鱼缸里一条鱼。他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那是一条人鱼。她倦缩在鱼缸里，转动着她的眼睛，她将里面的鱼都吃光了。水面浮着一些鱼肠，臭气冲天。
刘欢吓得虚坐在地面上，人鱼见到刘欢的时候，她困难地抬起头，露出欢快的笑容："你终于回来了。"
当刘欢看清人鱼的样子时，吓得魂飞魄散。这条人鱼是失踪的阮蓝岚。
此时阮蓝岚高兴地从鱼缸里探出头来："我饿了，我要吃鱼。"
刘欢惊魂未定地往后退。
阮蓝岚望着他阴沉叫着："杀人犯！"
刘欢差点就晕过去。想不到阮蓝岚竟然利用他杀死人鱼的事来威胁他，他害怕得浑身发抖。
刘欢开始为她寻找食物，成为她的傀儡。可她一直嚷着不饱，嚷着不想住在小鱼缸里。
他偷偷地将阮蓝岚背到楼顶的游泳池里。入夜的时候就带着许多新鲜的鱼给她吃。
渐渐阮蓝岚很满足目前的生活。直到明成大厦发生一起凶杀案，死去的是一名清洁工，她是清洁游泳池死鱼的残渣遭猛兽攻击，失血过多而死的。
警方一直没有找到凶手。
但刘欢知道，凶手就是阮蓝岚。
五
刘欢在大厦的饮水池里找到阮蓝岚。背着她回到鱼缸里。刘欢劝她去自首。
阮蓝岚坦白，她不想杀人，她失控了。十五年前，银龙湾来了几个研究基因鱼的研究员。他们在研究一项伟大的发明，是将鱼的基因注入人的体内，看看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所以五岁的她和村里的一些小孩就被植入了食人鱼的基因。
那几个被植入食人鱼基因的女孩，有的因无法适应而死，有的因发育过早而发生异变。
岛上的家禽开始陆续的失踪，有居民受到袭击。居民寻找源头，竟然找到身体发生突变的小孩。
居民将她们捉住，发现是自己的孩子时，又不忍心杀死。惟有送往海中间的礁石群，在礁石上缠上电线，以防她们偷跑出来，让她们自生自灭。
阮蓝岚是晚发育型，所以，当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化的时候，心中很害怕。她发觉自己很容易粗暴和失控。所以如果刘欢报警，她什么事情也做得出。
刘欢没有报警，因为他打算今晚做个了结。他在海鱼里加进了让人麻醉的药，他将阮蓝岚杀死。凌晨的时候，将尸体载回银龙湾，抛尸在海里。
一切都结束了，可从那以后他噩梦连连，每天夜里都听到有人说："我饿……饿了……"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然而刘欢的表情一直扭曲，他双手紧紧地掐进自己的头皮里，他完全没有从这个故事中抽离出来。
听风的心难以平复，刘欢故事是如此的离奇。带他去做了一个精神面貌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刘欢没有精神错乱，也没有接受过催眠，他所说的是一件凶杀案。
警方开始调查这件案件。
经过调查，明成大厦的凶杀案跟刘欢的供词有所出入。凶杀案已破，凶手是老板养在池里的鲨鱼所为。而从报社主编那边得到的答复是：他收到一神秘女人报料，称银龙湾的人鱼干尸就是失踪的罗美美。她还寄来五张可以证明是罗美美的照片。所以主编让刘欢去采访，但刘欢出访后，就跟报社断了联系，十几天后，收到他寄来的手稿和辞职信。
那这神秘女人又是谁？神秘女人是通过公用电话打来的，所以无法确定身份。警方只有将目标锁定阮蓝岚。
阮蓝岚没有失踪，而是一直在秘密地拍摄电影，电影已经送审，五月上映。
就在这时各大视频网开始宣传惊悚大片《美人鱼之夜》的宣传片。听风看了，里面的画面足以让他毛骨悚然，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演戏，倒像真实的记实片，特别影片中的男主角，他惊恐的表情让人看了有种身临其镜的感觉。片中男主角是刘欢。
听风不得不怀疑刘欢是报假案，由他踏进警局那刻起就在演戏。
听风立刻求证了《美人鱼之夜》的导演。导演说网上的宣传片不是他们拍的。他们提供了《美人鱼之夜》的子母片。
女主角不是阮蓝岚而是罗美美，男主角更不可能是刘欢。
导演告诉听风，罗美美在开拍的时候失踪了。她赶在开拍的时候回来。编剧修改了剧本，让阮蓝岚退居二线。阮蓝岚不肯退让就怒撕了剧本离开了剧组。
六
这是一宗错综复杂的案件，听风没有忽略任何一个细节。
刘欢报案后，要求警局收押他。他的表现是恐惧的。他的肢体语言证实他没有说谎。他提到的人听风都去了调查，惟独没有找罗美美。
所以听风出现在罗美美的家中，他意外的发现两张照片。一张是罗美美和阮蓝岚的合照，那是第一届百事可乐歌唱大赛的合照。另一张是刘欢跟罗美美的合照。
这时，听风仿佛想到了什么。他问了罗美美为什么会去选择银龙湾？
罗美美说：她是收到线人给料，说在银龙岛上有人鱼出没。为了演好自己的角色，所以她才去的。结果遇上潮涨，就被困在岛上。
听风离开后，他想了很多事情。报社主编提到的神秘女人和罗美美的线人，也许是同一个人。
听风翻阅了罗美美和阮蓝岚档案。
阮蓝岚本名叫程小岚，跟罗美美参加唱歌比赛出道。阮蓝岚样子和唱功都在罗美美之上，然而罗美美却比阮蓝岚红。
听风找出五年前的资料，刘欢跟罗美美是老乡。听风手上有一份报导。写这篇稿的人是刘欢，那时，他是一个小小的通讯员。
那篇头条是这样写着：新人王程小岚被植入鱼的基因，改造了她的自身功能。所以唱功了得。因这篇报导，让刘欢从通讯员一跃就成了大记者。
这件事，对程小岚的打击很大。她由一线的演员退居三线。
罗美美的人气则一飞冲天。后来程小岚就退出娱乐圈出国深造。几年后，她以阮蓝岚的身份回来接替罗美美的位置。
但最后失踪的罗美美竟然回来重夺《美人鱼之夜》的女主角宝座。难道在阮蓝岚的心里就不存怨恨吗？
听风带着好奇的心再去找阮蓝岚。
当她再次见到听风的时候，一副释然的表情。
两人在聊天中，听风一步一步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阮蓝岚以神秘人的身份，引诱罗美美去了银龙湾。想将罗美美困死在岛里，她自己就能得到演出女主角的机会。然后寻找出几年前关于人鱼干尸的新闻，在照片上做了手脚。给报社报料引出刘欢。她一直埋怨刘欢，当年跟罗美美合谋算计她。让她身败名裂。所以她定不能让他们好过。她一步一步策划另一出真实的《美人鱼之夜》的惊悚片。
她在银龙湾遇上刘欢后，他们就住在一起。她每天在刘欢的饮食中加进一种蛋白激酶C的药水。这种药水对人体无副作用，检查也查不到什么。但药水喝多了，人的某部分记忆就渐渐消失，然后在他入睡的时候，跟他讲《美人鱼之夜》里的故事。他的脑海中，累积下来的就是这种惊恐的记忆。她要让刘欢永远活在惊恐中。
阮蓝岚望着听风阴恻恻地笑了："我拍的《美人鱼之夜》才是最真实，最惊悚的。"
听风摇了摇头："但是，你已经犯罪了。"
（完）
（字数：5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