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饭看起来很简单,但煮起来很麻烦。即使想丰富菜肴,也有不可救药的情况。因为每一道菜的量都要控制在一个人的范围内,放在大锅里就足以粘在锅底上,所以很伤脑筋。
买菜更是一件难为情的事,对小贩的开场白总是:“一个人吃,一点就好”。这句话总是招来小贩们一致的表情,斜着眼睛瞟了你一眼,然后把那点东西往你面前一丢,就如同是打发一个乞讨者一样。让人一点尊严也没有。为了维护自己的那一点尊严,我的三餐变得越来越简单,随意拿点青菜,丸子,饺子,面条,番薯煮成一锅,可是天天吃这样的杂烩,难免厌烦。这时,我就会去街上吃套餐,花个十几二十块也能饱餐一顿。
今天晚上,打算煮几个土豆丸,考虑到荤素搭配,摘了些空心菜下去。接着将网上买来的番薯,切了一条下去。不用任何调料,煮了满满的一大碗。试了一口汤,一点滋味也没有,带着一点空心菜叶苦涩的味道,实在难以下咽。于是,加了一点盐巴下去,神奇的事发生了,原来淡如白水的苦涩汤汁竟然变得甘甜。不但汤水变甜了,原来没有一点甜味的番薯也变得清甜。
没想到,原本是苦涩的番薯空心菜汤因为盐巴的加入而立刻清甜起来,其中是不是蕴含着某些深刻的道理。我坐下来认真地思考,原来那汤汁里的甜味是番薯本身自带的,只是被空心菜的苦涩覆盖了,而盐巴的加入使那甜味更清晰的体现出来。
因为眼前的这一碗番薯空心菜汤,使我想到幼时妈妈常煮的番薯粉干面,将新鲜的番薯去皮切片,和粉干,小白菜,一起放入滚水中熬煮。出锅前加点盐巴和味精,煮出来的番薯面,汤汁清甜,番薯也比平时的番薯汤更加的软糯甘甜,真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番薯和粉干都是旧时乡间常见的食物,价格也十分的低廉,尤其是番薯,在我幼年时代是人猪共食的。将外面的皮消掉煮了喂猪,内部好的用来食用,煮稀饭时切几根下去,煮出来的稀饭也十分的甘美,再者就是切片煮粉干。
番薯,粉干,两个平凡低贱的食物,组合在一起,竟煮出人间的美味。这是妈妈在那贫苦时代,为了让我们每日吃稀饭和番薯这样的简单的食物不至于烦腻,而创新出来的神奇美味。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每日面对着番薯和稀饭这样简单的食物,任谁也难免头疼,妈妈总是变着花样做饭,也真是难为了妈妈。
除了番薯粉干,妈妈还常常将芥菜,萝卜,上海青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用盐巴揉搓,再放进陶瓷翁中密封起来,十来天后又香又脆的萝卜干和梅干菜就做好了。切几片五花肉和菜干同炒,又是一道人间至极的美味。现在想起来,那梅干菜混合着肉香味特有的清香仿佛还在齿颊流动。
有时候我会想,人的本质在某些层面上和番薯粉干是一样的。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甜如番薯的成分,也有苦如空心菜的汤汁。有的人呈现出番薯的甘甜,有的则流露出空心菜的苦涩味道,完全取决于个人的性情,取决于愿不愿意在那苦涩的汤汁里加一点盐巴。如果你愿意在自己苦涩的生命里加一点盐巴,就会发现,原来生命也可以清甜如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