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豪被分手后,上门找林美茹讨要说法得了个自讨没趣,回家的路上,气急败坏的张世豪一路撒泼打诨,更是将公园一对“恩爱”情侣拆成了一对“怨侣”:
“谁叫你们在这里谈恋爱的……就这么点儿钱,你也敢出来谈恋爱……你怎么长这么丑啊,你怎么找这么丑的女朋友啊,这半夜三更的还带出来吓唬人,回头换一个懂不懂……哭什么,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我告诉你,找男朋友要找一个能够保护你的,这种男人没出息,知道不知道”。
与其说“懂不懂”、“知不知道”是张世豪借故棒打鸳鸯,倒不如说这两个反问是他在暗示自己要“换”、要“出息”,戏谑的背后是张世豪被戏弄感情的痛彻心扉,尤其当林美茹找黑道人揍张世豪时,张世豪满身是伤地趴在地上,人在地上,尊严也洒落一地,可就算如此被糟践,张世豪醉了一夜、闹了一夜、睡了一夜、被揍了一顿,往事如烟。
对于张世豪来说,有的事可以如烟消散,就此在心底结成一块疤,有的事却能让他瞬间动情,化成眼角的泪水,而纵观全剧,张世豪为好几个人“哭”过。
一个是裁缝店师傅。张世豪年少时,被父亲送到裁缝店当学徒,长大后,因自己的感情问题连累裁缝店被砸,本就行情不佳的裁缝店就此关了门,临分别前,师傅给了张世豪一笔钱并劝告张世豪别自暴自弃,张世豪拒绝了师傅的好意,流着泪走了。泪水里,有迷茫、有自责,更有对师傅的感恩,这是一段浓厚的师徒情谊。
一个是阿辉。阿辉是张世豪的发小,在张世豪上门找林美茹讨要说法时,是阿辉陪着张世豪,并帮着处理张世豪的各种酒后闹事,后因毒瘾发作死在了与张世豪分开的公园,在阿辉的葬礼现场,张世豪痛哭流涕。泪水里,有自责、有遗憾,更有对阿辉这个兄弟的缅怀,这是彼此“共患难”的兄弟情。
一个是父亲。张世豪与父亲一直有心结,当张世豪父亲心脏病病发危在旦夕时,张世豪母亲给他讲了他父亲年轻的牛脾气和他一人从广西到香港的不易和为了张世豪好的初心,张世豪与父亲终和解,生离死别前,张世豪不禁潸然泪下。泪水里,有愧疚、有感恩、更有对父亲的浓浓不舍,这是一段血溶于水的亲情。
一个是他自己。铁窗之下,在得知自己无法在香港受审、郭金凤与母亲探望过后就早早离开回了香港、看了多本法律书籍自知无望等等压力下,张世豪的精神其实已经彻底崩溃,他找来给他戴上手铐的警察张燕宁,向她讲述了小时候被父亲关小黑屋的惨痛童年,一边说一边哭得不能自已。泪水里,有后悔、有害怕,更有对自己一生命运的怅惘,这是一段自我忏悔。
有时候,比起赤裸裸的伤害,一点温情和一点感动就足以让一个男人,忍不住落泪。
除了这些人,大哥成也让张世豪流了泪,但这次流泪却让人有些费解,明明是张世豪半夜上门找大哥成报仇,明明是张世豪用枪抵着大哥成头时大哥成吓得心脏病发意外而亡,明明这种不费吹灰之力的方式遂了张世豪的愿,可为什么在大哥成死时,张世豪会安静地坐在一旁流下了一滴泪,我想原因或许有这三个。
01 过往的记忆
虽说张世豪的一生是充满罪恶的,但同样不可否认他人性里的“光”,至少他对母亲就极为孝顺,至少当阿辉不幸去世后他还惦念阿辉的家人、至少当裁缝店师傅因他之过直接关门给他钱时他不忍接受……他的内心,也可以有温度。
而一个他熟悉的生命在他眼前消逝,他不可能不会有触动,而这种触动,极易勾起一些过往。
他或许想到了去世的父亲。
张世豪与父亲多年不合,父子两人彼此间从未有过好脸色。
张父希望张世豪不要走黑道,但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爱;张世豪不懂隐藏在父亲打骂之下的爱,还是固执地走了黑道,而最终,张父因张世豪抢了胖荣赌场的钱而致心脏病突发至病危,直到最后一口气,张父都在等与张世豪的和解。
当张世豪在张父病床前说下“我不怨我爸”时,张父似心愿已了地停止了呼吸,这一刻,父子和解,这一刻,张世豪真正感受到浓浓的父爱,而父亲,因心脏病而死,更或许,是因他而亡。
当再次亲眼目睹大哥成从突发心脏病去世,父亲同样的死法,他不曾见过父亲的发病,但却真真切切见到了大哥成因心脏病发到逐渐去世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其实很痛苦,也极容易勾起对父亲的思念和愧疚,毕竟,张世豪并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
他或许想到了过往的大哥成。
很多人可能会说,张世豪不可能对长期压榨他,甚至最后向警局告发他的大哥成有感情,但我想说:有一种感情,叫成长中有你。
张世豪一直尊称大哥成为成叔,他不仅看着张世豪长大,并且与张世豪父亲的关系还算不错,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张世豪的黑道之路上,既做了铺路者,促进了张世豪的成长和壮大,又在张世豪不断“搞钱”的背后做了最无情的压榨者,张世豪从寂寂无名到站稳脚跟到势力逐渐扩大,离不开大哥成这颗垫脚石。
大哥成充盈在张世豪的成长记忆中,而生死面前,最是容易勾起过往,也最是让人感觉到一种“失去”,尽管这种失去是他心有所愿,但真正等到失去,其实也是一种“空”和“悲凉”。
我一直觉得:死之前,最是容易令人想起过往,想起与死亡相似的曾经,想起与死之人曾经的纠葛纷争,而这一切,终因死而忆起,也终因死而终结,最后,都成了人生的曾经。
但这些曾经,永远藏在心底,只要被触动,或许都能化成眼角的泪。
02 当下的处境
其实,大哥成去世时,张世豪面临了两种最现实的处境。
一种是“事业”的倾塌 。
大哥成赶尽杀绝地向警局告密是张世豪抢劫金店,除了让张世豪第一次进入警方视线,也给张世豪的搞钱事业带来毁灭性的冲击,张世豪不得不暂避风头
要知道,张世豪建立起他当下的势力和实力并不容易,从早期被大哥成压榨到自己招兵买马成立合盛帮,到以每个月30万孝敬得到大哥成默许干掉胖荣和癫伦而建立合盛盛帮根基,到开赌场、酒楼,再到拓宽自己的搞钱路子抢劫金店,这些非正常手段起家透着罪孽,也透着不容易。
对于张世豪来说,这所有的不容易却仅仅因为大哥成的一次告发就灰飞烟灭,建立起的不易和毁灭的容易在大哥成死时交相辉映,更衬托出张世豪内心的不甘和怨恨。
大哥成的死,是他生命的终结,也是张世豪事业的倾塌,都结束了。
一种是“情绪”的无力释放。
因抢劫金店被告发,张世豪被警方严密监控,阿勋建议张世豪暂避风头,而在遁走之前,张世豪与阿勋上门找了出卖他的阿佑和告密的大哥成。
能找上门,足以见张世豪内心的恨意。
所以,当阿佑察觉到张世豪与阿勋上门的来意,他推开俩人逃跑了,张世豪与阿勋紧追着且不惜开枪除后患;找上大哥成,张世豪原本用枪抵着大哥成的头,却因大哥成心脏病病发而去世,未发一枪。
枪响了,张世豪对阿佑的恨意或许释放了;枪未响,张世豪对大哥成的滔天恨意却以一种极为意外的方式,看似得以发泄,实则却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对大哥成从极恨到突然的意外之惊,其实,张世豪并未释放出情绪,当面对当下自己的处境、当面对当下大哥成的处境,两个人同样的悲凉,而恨意与悲凉等等情绪的糅合在安静、死亡之下更被无限放大,也最容易让人感触。
一种事业被毁的打击,一种情绪无法释放的无力感,两种都是攻心,而在死亡之前,所有当下处境的“悲凉”更显可悲,从内心迸发,由眼泪化解。
03 将来的结局
张世豪的父亲说过:
混黑社会的没有什么好下场,别看他们混得风光,那钱都是从鬼那儿借来的,最后连命都得赔上一条。
而张世豪亲眼见过好几个黑道之人的死。
一个是大嘴哥。大嘴哥是旺哥手下,因旺哥与大哥华火拼被砍成重伤,未被送去医院救治的大嘴哥只得等死,从张世豪初见他时喊得大喊大叫,再到去找旺哥时大嘴哥已经一动不动,活生生的命,两眼并是生与死。
一个是大哥华手下。当张世豪按照旺哥吩咐将大哥华约在天津茶楼相见时,旺哥劝张世豪赶紧离开,他带着兄弟上楼与大哥华火拼,大哥华当场身死,而大哥华的一个手下被旺哥枪杀后正好倒在张世豪的面前,血淋淋的面对面,是一场最触人心的死。
一个是旺哥。张世豪见过旺哥的辉煌,见过旺哥一帮兄弟被大哥华砍成重伤,见过旺哥找大哥华复仇的血腥,更见过逃亡归来的旺哥为了逃避被警方抓获与警察火拼被打成筛子的惨状,从小极为崇拜的黑道大哥,转眼就落得如斯下场,着实可悲。
还有就是大哥成。大哥成是黑道上称霸一方的强龙,也是趴在张世豪背后的吸血鬼,张世豪找他报仇,是他的贪,更是他的没有道义,而他以一种看似正常,却又意外的方式死去,而张世豪,是眼睁睁看着他生命慢慢消逝的,以往如此风光无限,如今死得如此落寞,两相对比,相差越大,悲凉越大。
而这些人,正如大哥成说的“风水轮流转,旧戏落幕了,新戏开场了”,正如张世豪父亲说的“混黑社会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而下一个风水又轮到谁?张世豪的结局其实也已经注定,这一天,不会太久。
尤其是看着倒在地上逐渐迎接死亡的大哥成,曾经他站在自己的肩上作威作福,如今倒在地上无人相救,这种绝望,大抵也会是张世豪的将来,而张世豪或许此刻已然深知。
而明明知道,却依然不顾一切,此时的眼泪,不过提前为他自己做了一个祭奠,祭奠逝去的一切,祭奠未来同样绝望的自己。
张世豪为大哥成的一滴泪并不简单,但终究一场风水轮流转
张世豪带着满腹仇恨找大哥成报仇,本想一枪了结大哥成,可大哥成却因自己的心脏病突发而死,这种死,令人惊讶,也令人意外,也令人心生悲凉。
死亡面前,张世豪想起过往的记忆,想起当下的处境,更想起不久后自己同样的结局,而一个人的一生,也不过也是过往,当下与将来,当心明明白白透了,就能化成了最外在的一滴泪。
张世豪的一生,不过一场风水轮流转。
当张世豪拿枪抵着大哥成头时,他问大哥成:
成叔,蛋糕好吃吗?
蛋糕是假,背后的贪婪是真。
蛋糕可以吃得下,但贪婪永远填不饱。
而一个人,终要为自己的贪婪买单。
大哥成如此,张世豪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