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好的事,约三五知己无醉不归,等到了夜深,和往事干一杯,就此握手言和/任时光老去,宛若初见,笑看似水流年。
我要把酒言欢,和每一个生命中出现的人,每一次擦肩,每一次转身,都值得纪念/每一次别离,每一次遇见,都值得怀念……
20多集看下来,电视剧《老酒馆》就像一壶醇香的老酒,越咂摸滋味越足。剧中,山东老酒馆作为一个载体,南来北往,鱼龙混杂,达官显贵,市井草民,轮番登场,陈宝国饰演的男主角陈怀海和秦海璐饰演的女主角古三妹,与剧中老戏骨们饰演的各色人等你来我往,为我们生动展现了一幅民国生活画卷:牛犇饰演的“老二两”,冯恩鹤出演的那爷,程煜饰演的老警察,刘桦饰演的三爷,张晞临饰演的高先生,白志迪饰演的贺老爹,寒青饰演的聋子雷子,屠洪刚饰演的骗子王爷,巩汉林出演的没有几场戏的说书先生……剧中每个与老酒馆相关的人都像充满了故事,这些故事描摹的人生百态,既有民族大义,更有世相人心,让人看得过瘾且耐人寻味。
《老酒馆》有很多宝藏人物,电视剧过半,剧中的两个体面人“老二两”和“那正红”的故事基本结束。今天就安利这两个人。一个是社会底层的流浪汉,一个曾经显贵的清朝遗老,老二两和“那爷”用各自的方式维护着自己的体面和尊严,但到头来却是南辕北辙,一个颇有风骨,让人佩服;一个不识时务,让人觉得悲凉、愚昧。
牛犇演绎的老二两虽然是个流浪汉、乞丐,但他可是个明白人。每次来店里只要二两酒,下酒菜(也就是咸菜疙瘩啥的)自备。店里人不多就找个桌坐下,若是客满就站在角落慢慢喝完,到点就走,绝不多留、不耽误酒馆做生意。这个看似走过场的角色,话不多,但浑身是戏。
雨夜,陈掌柜因店中没有客人吩咐提前半小时打烊,多日未见的老二两蹒跚赶来。看着要提前关门,他问陈掌柜,“你的规矩呢?规矩不能坏”。 当陈掌柜和伙计们得知他从十里外的老秋沟赶来,震惊又心疼,老二两说是被酒和老酒馆的热乎勾来的,“有奔头再远也不怕”。
不管是陈掌柜要给他加个菜、留他在酒馆住下,还是找马车送他回家,老二两依然是老规矩,“二两酒,11点走人”, 他谢绝了大家的好意,因为“坏规矩的事不能干”。他慢悠悠喝完二两酒给了酒钱,他朝大家深深地鞠个躬说了声“谢谢”,蹒跚走进了雨夜中。一个讨饭吃的人,从不差酒钱。“三爷”(刘桦)故意多打给他两钱酒,他临走把多加的酒钱偷偷压在酒盅下面。陈怀海请街坊邻居喝酒,老二两摆手拒绝,称小便宜不能沾,不喝不明白的酒。到酒馆捣乱的人往他的酒里掺水,他怕给老酒馆添麻烦,徒生是非,看破不说破……
踉踉跄跄的步子,佝偻着的身子,落寞、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的神情,牛犇把一个孤独贫穷、看透人性又留恋世情的爱酒的流浪汉演绎得精彩、绝妙,让人对老二两心酸又心疼的同时,更有种莫名的感动和佩服。
也许对老二两来说,用尊严这个词有点过于严肃了,或许用体面来描述更为贴切。老二两的一些坚持似乎有些偏执和不识时务,但倘若从他的角度平静审视,你就会理解了他守护的其实是自己的体面。谁不想喝便宜酒、不花钱的酒?谁不想接受温暖的上门服务?谁不想在秋雨中被安全送回家中?更何况是个腿脚不灵便的孤独老人?其实是个老二两“讲究人”,都说杯酒人生,酒中有他的感悟、苦难、品性和做人的境界,他说不上什么大道理,但他“规矩”和自律撑起了自己的体面、尊严。
很多时候体面和尊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骨子里自带的。尽管老二两清贫、年岁已高,但他一直按照心中的 “规矩”心安理得、干净地活着,这样的人生也是一定程度的圆满。这大概也是他赢得老酒馆欢迎,也让观众心疼、佩服的主要原因。
与讲究规矩的老二两相比,满清遗老“那正红”那爷维护体面的方式则显得悲凉而荒谬。
作为从宫里边出来的教王爷拳脚的清朝遗老,刚出场时那爷的打扮、做派颇有气度,他赶走了前来酒馆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不堪日本浪人羞辱直接甩辫对抗他们手中的刀。这时的他尽管穷得需要不停典当家里的东西换钱喝酒,打肿脸充胖子,尽管清帝退位十多年,他仍用围脖藏着早该剪去的辫子,但至少还有点做人的血性。
自从遇上了骗子“王爷”,那爷的奴性和“白日梦”就找到了喷发的出口,他心心念念回到大清。他对骗子“王爷” 跪称“千岁”, 把“王爷”赊账的签名、顶账的画作当成宝贝。
他变卖房产为婉容能吃上正宗满汉宴,溥仪成为“伪满洲”傀儡皇帝,他更憧憬着有朝一日皇上会许他功名。
断然不听陈掌柜三番五次“时代已经变了”的劝说,似乎没了皇上就活不下去了,还美其名曰“天降价大任于斯人也”。
直至落魄到家徒四壁,被人扒下长袍还账,老婆跑了,自己舔着蘸醋的铁钉解酒瘾的地步,仍念叨着众人皆醉我独醒,一幅天下人皆是“庶子不足与谋”的姿态!即便知道陈掌柜为何同他绝交,即便孤独到晚上无意识地闯入老酒馆赖上一觉,他仍要做那个满清的“那正红”。
在之前的热剧《潜伏》中出演站长的老演员冯恩鹤,抓住了那爷“倒驴倒不了架”悲剧般的愚忠本质,活生生塑造了一个表面强做镇定,眼神却透着哀求和凄凉的满清遗老形象,他的潦倒与辛酸,他的执拗与疯狂,全靠一张“那爷”的面皮支撑着。人一旦陷入了虚妄之中,就失去了摆脱困境的神智,所以,尽管那爷那爷做足了文章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在前进的历史车轮面前,他的抱残守缺、冥顽不灵,结果只能被碾压和抛弃,注定可怜又可恨。
剧中的老二两和那爷再次为我们诠释了体面与尊严的含义,你会发现,如今社会上很多为了维护所谓体面和尊严的事情,之所以让人觉得啼笑皆非,不可思议,毛病皆出在将人的体面和尊严直接与金钱、地位、权势挂钩,对尊严和体面的理解过于世俗化,物质化,认为只要拥有了这些就活得体面而有尊严。其实,真正的尊严和体面来自人的自律,讲规矩有德行,是品格的说服力,而不是外在的金钱、权势的堆砌,清贫寒酸的老二两,赢得了老酒馆和观众的尊重,是他心中有规矩,做事讲究。
《老酒馆》的故事从1928年一直讲述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大凡这种带有编年体性质的年代剧,都有着历史风云、民族大义,目前这类通过市井平民或英雄人物的故事表达相关主题的剧集数量众多,且出彩很难。《老酒馆》的引人入胜,首先得益于编剧高满堂深厚的历史和人文积淀,创作出了精彩、细腻、充满正能量的剧本。这种娓娓道来张弛有度与时下善于制造矛盾冲突和看点的剧作相比,或许显得有些“过时”“老土”,但却有着润物细无声的感染力;再是,老演员老戏骨们精确、传神的二度创作,让一个个剧中人物的生存状态、命运起伏和心理变化清楚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老二两和那爷只是《老酒馆》中稍有结局的人物,类似有故事的人还有很多,他们与老酒馆发生的各种故事、人生百态里,也是男主角陈怀海乱世求生、用智慧和情义经营老酒馆的时代生活画卷,他的慷慨、仗义、诚实守信、家国情怀,就藏在与老酒馆有关的人和故事中。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张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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