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夫君囚禁了,确切来说是前夫,因为我已经在三年前给他和离书了。
已经三天了,这期间不管我怎么胡闹,他也不让我出房门一步,每天他都会陪我吃饭,我不吃就强行喂给我,我想要什么他立刻就让人给我送来。
可惜,现在对我再好,在我眼里,他也只是一个笑话。
想起我和他的孽缘,始于五年前。
那年我刚满十六,就有媒婆上门提亲,她一见到我就把我夸的天花乱坠,然后话头一转,就提起了陆家。她跟我母亲说,陆家长子跟我同龄,知书识礼,相貌堂堂,聪明能干,跟我慕家是门当户对,在荥阳城里都是排的上名号的大户人家。他家在城里也有好几个铺子,我嫁过去定是衣食无忧,富贵一生。
说实在的,我慕家本来就是富贵人家,我的父母早年打拼,现在也是家财万贯,我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哥哥,早早就接手家里的生意,父母年事已高,也已经开始颐养天年。我从小就被父母宠爱着长大,没有经受一点苦难,可以说是生在富贵窝里。
父母对陆家也有了解,对这门亲事很满意,但没有立刻答应,只说容他们再想想,其实我知道,他们是想私下再问问我的意见。
彼时我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见媒婆把陆循夸上了天,对他也有了几分好感,见父母对陆家也挺满意,从小性格温顺听话的我自然没什么意见。
就这样我们两个就定了亲,半年后,一顶八抬大轿把我抬进了陆家。
新婚之夜,第一次见到陆循,我满心欢喜,他比我想象的要好看的多,身材颀长,面容白净,五官精致。
他还彬彬有礼,对我很温柔,新婚夜,也不算是糟糕的回忆。
可是婚后第一次给公婆敬茶,我就被立了规矩,婆婆冷若冰霜的对我说:“既然嫁进陆家,以后就要守陆家的规矩,你也不再是慕家的小姐了,别整天只会养尊处优。”
公公则是完全无视我,我端着茶碗手都酸了,他也没伸手接一下。最后还是婆婆一把接过去,一口不喝就放到桌子上。
我错愕极了,心想难道新媳妇都要被这样对待吗,我明明记得哥哥嫂嫂成婚那时,我父母对嫂嫂和颜悦色,不仅给了大红包,还送了价值不菲的首饰。难道公婆并不满意我这个儿媳妇?
全程陆循似乎跟没看到似的,自己端坐一边喝茶。
我强忍着委屈,直到公公说有事要办,婆婆才让我回自己房里。
回去以后,我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流,陪嫁来的奶妈是看着我长大的,心疼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扑到她怀里把事情经过说了,奶妈也满脸疑惑,不停的安慰我说:“小姐别哭,让我老婆子去打听打听,按理说他陆家不该这么欺负人,你也是大家小姐,不比他陆家差呀。”
后来奶妈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陆家生意出了问题,原本指望着我能带来丰厚的嫁妆来缓解危机,可没想到我的嫁妆只是普通水平,根本不够给陆家填窟窿,陆家觉得这门亲事没满足他们的要求,所以才对我那般苛刻。
我顿时感觉自己倒霉万分。我的嫁妆跟荥阳城里大部分人家相比都算是好的了,之所以我的父母没有给很多,那也是因为我哥哥早就成家了,家里财政也是他在掌控着,我与哥哥年龄差距太大,哥哥性子又比较冷漠,所以我跟他并不亲厚,可是他给的嫁妆也没让我丢脸。我没有想到,我的亲事,竟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生意。
可是木已成舟,我能怎么办,父母早就不问世事,让他们给我出头也不现实,哥哥古板,跟他说最多也就是被他教训,嫂嫂也是女人,只会打理家务照顾侄儿。我只能尽力去讨好公婆,拉拢陆循。可惜,在利益面前,我做的再多,他们也只会觉得我是应该的,谁让我没有给陆家带来好处呢?
跟陆循抱怨了几次之后,他满脸不耐烦道:“谁家媳妇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怎的到你这里就委屈不已?”
我被吓住了,我没想到连他也觉得这是我应该受的。我第一次开始怀疑这段婚姻对我来说,到底是图什么呢?
在陆家如履薄冰的过了一年后,我怀孕了,我满心欢喜,觉得也许孩子的到来,能让他们改善对我的态度,我小心翼翼的养胎,不敢出一点差错。
可是待我的娴姐儿出生后,我受的冷遇更多,只因为没有给陆家生一个大胖小子。月子里,婆婆只来看一眼就走了,公公更是没露脸,陆循在外地忙生意,没赶回来,只有奶妈陪着我,照顾我。
从娴姐儿出生,我早已经从最初的惶惶不安中看透了,再也不想着去讨好他们了,一心照顾着我的女儿,只希望我的女儿健康快乐的长大,看着她那白嫩的小脸,我的心都要化了。
我也打算以后和陆循相敬如宾的过下去,不对他抱太多期待。
可是老天给我的苦难还没完,娴姐两个月时,突然染上风寒,她年小体弱,抗不过去,夭折了。
我的天塌了,那是我全心全意爱着的女儿呀,最后她走的时候,只有我陪在她身边,明知道她病重,整个陆家竟然没有一个来看一眼的。
我彻底死心了,短短两年,我好像经历了一生的挫折。我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满心怨恨的疯子。我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可是没有答案,娴姐儿不被允许埋入祖坟,我给她找了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葬,祈求上天能让她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不要再找我这样无能的母亲。
头七过后,我正式向陆循提出和离,陆循听了后,显然感觉不可置信,他道:“为什么,我陆家哪里不好,哪里对不起你?”
闻言,我简直要被气笑了,我回道:“陆循,自我嫁入你家,你的父母没有给过我一个笑脸,你没有给过我一点温暖。我自始至终都在被嫌弃。我自问自己是一个温婉柔顺的人,家世不比你家差,甚至比你家更好,从小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容貌在这荥阳城里也是数得着的,凭什么要在你家受这些。我真的很后悔,当年没有让父母多打听打听你家,我慕雪真是瞎了眼了才嫁到你家,嫁给你。”
陆循被我的一番话说的怔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也是,我在这里受的委屈,他从来就看不见。
“事到如今,我不想再跟你家纠缠了,这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名字也签上了,一式两份,你也签上,从此你我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我把和离书放在桌上,示意他签字。
陆循不动,良久才说道:“此事你莫要冲动,过去可能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会让父母多多善待你,你一个出阁的女儿家,离开陆家,谁能收留你,慕家会允许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再回去吗。”
我冷笑道:“不用你假好心,就算我流落街头,也绝不会再在你家受窝囊气。”
更何况我还有嫁妆,就算慕家不收留我,我也不至于无处可去。当年陆循开口借了我的嫁妆去拯救他家的生意,我满口答应,想着都是一家人了,应该患难与共,后来陆循苦心经营,终于挽救了生意,奶妈劝我把嫁妆要回来,说那是我立身之本,我虽然觉得不太好,但还是听了她的话,现在想来,奶妈果然是看的通透。什么时候还是钱最靠的住。
陆循依然不死心劝道:“慕雪,别逞一时之气,居家过日子,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纵然我父母做的不对可他们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怎么能悖逆他们?我忙于生意,确实是疏忽了你,往后我改还不行吗?”
我烦躁极了,从没觉得陆循这么令人厌烦。我说道:“是啊,那是你的父母,他们没这样对你,你当然会说好听的了,陆循,话说三遍淡如水,我不想再去评论谁是谁非,和离书给你,我已经签过名字了,今日你不让我走,我也要走,这个家,我多待一天都嫌烦。”
我早早就让奶妈给我找来了护卫,就是怕被拦。
闻讯赶来的陆父陆母怒气冲冲道:“你要翻天吗,谁家儿媳像你这般,敢跟夫家提和离,我们陆家没有和离,只有休妻。”
我淡定道:“只要让我离开这里,和离,休书,随你们。”
他们被噎住了,搞半天才回过神来道:“你简直离经叛道,自古以来,出嫁从夫,你父母是怎么教的你。”
我一脸不屑道:“我父母怎么教的我不劳你二老费心,可我父母从小就教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待人要真诚。倒不像二位,一边用着我的嫁妆,一边嫌少。明明想借着我慕家的钱东山再起,却骗婚去我家提亲,偏偏还对金主摆长辈的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不知道这事传出去,这荥阳城里的人会怎么评价二位?”
陆母被气的脸色通红,她色厉内荏道:“你胡说,我陆家诺大家业,怎会用你的嫁妆?”
我嗤笑道:“怎么,连这也不敢承认,果真是我高看了你们。不过不重要了,今日我慕雪,宁愿被休,也要脱离你陆家,你们这样的人家,真让我感到恶心。”
陆母气极了,拉着陆循的手催促道:“循儿,休了她,赶紧写休书,跟这女人划清界限。”
陆循见我如此决绝,又被母亲催促,只好道:“慕雪,你我夫妻一场,我们还有过女儿,我不会休你,这和离书,我签。”
陆母大吼:“循儿,这女人有什么好怜惜的,休了她。让她以后被整个荥阳城里的人唾弃。”
陆循难得违抗他母亲,直接在和离书上签下名字。
我收好和离书,道:“陆循,你总算让我高看你一点,希望以后你我再不想见,老死不相往来。”
身后传来陆父的怒吼,可我已经不在意了,这样龌龊的一家人,我总算离开了。
我没打算回慕家,那已经是哥哥的家,不是我的了。
幸好我有奶妈,从我出生,奶妈就带我,甚至比母亲陪伴我的时间都长。奶妈早就在荥阳城里给我找了一处僻静的宅子,收拾好了,我直接去就能住。
索性手里银子还算多,我暂时不用考虑生计问题。在宅子里静养了一年多,我才从陆家的阴影里走出来。
哥哥知道我和离之后来看过我一次,我知道他心里是怨我太过任性的,可是最后他什么也没问,只说我随时可以回慕家,银子不够用可以去城里的柜面上取。我点头道好,目送他走出我的小院子。
和离第二年,我和奶妈开始到处游玩,以前没机会出荥阳城,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自然不能辜负光阴。
直到母亲病危,我们才匆匆赶回。母亲本来就体弱,这些年一直喝药。我和离的事就没告诉她,她一直以为我在陆家过的很好。
见到我回来,母亲张嘴想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了,只是轻轻摸摸我的脸,就过世了。
我没想到母亲去的这么快,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抱着母亲哭喊,可惜她再也听不到了。
母亲去世后,我不再到处游玩了,安静的呆在我的小院子里,突然觉得世事无常,生无可恋。
奶妈看出我心情低落,对我说道:“小姐,人生死有命,你看开些,我们活在世上,总是要尽力去寻找活着的意义的。”
我抱着奶妈的腰,闷闷不乐道:“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奶妈道:“小姐,你还年轻,能走的路还有很多,只是你还没看到罢了。你这般貌美如花,该找个能怜惜你的人。隔壁那个教书先生你还记得吗,最近一直在向我打听你,我看他人不错,你要不试着去接触接触?”
我松开奶妈道:“你说那个教书先生,他见了我都不敢抬头。”
奶妈道:“那是他害羞,说明他以前没跟别人有乱七八糟的事。”
我想了一下,觉得奶妈说的是,那个白面书生真是清纯的可爱。
虽然他家境平平,但我不在乎,我本人有钱就行。
次日,那书生又来敲门,奶妈打开门后,他红着脸奉上一个纸包,嗫嚅着说道:“这是我去五芳斋买的梅花糕,是他们店里最好吃的点心,送来给二位尝尝。”
奶妈笑道:“韩夫子,我家小姐请你进去说句话。”
那书生显然被吓住了,慌忙说道:“这不合礼数吧,在下韩允,字章远,阿嬷称呼我章远即可。”
奶妈打趣道:“读书人果然知礼,那算了,当我没说。”说着就要关门。
韩允果然急了,忙道:“阿嬷别关,是我迂腐了,还请阿嬷别笑话韩某。”
奶妈打开门,笑道:“这就对了,快进来吧。”
而我早就梳洗打扮整齐,坐在前堂。奶妈把韩允带进来,就悄悄下去了。
韩允只看了我一眼,就低着头不敢再看,只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道:“慕娘子近日可好?”
我起身走到韩允面前,打量着他,他比我高一个头,戴着读书人常见的帽子,一身布衣洗的发白,显然日子过得拮据。不过他五官清秀,皮肤也白,这一身倒显得别有一番风味。我说道:“韩夫子,都道你最是知礼,可知女儿家的名声最是珍贵,你三番两次来我家,可知会让人误会?”
韩允显然也觉得不妥,忙解释道:“慕娘子,是韩某失礼。韩某只是…只是…”他吞吞吐吐,却说不出话来。
我被他逗笑了,这个呆子。不过我忙收敛笑容,严肃道:“往后你别再来了,我不想被别人误会。”
韩允久久不作声,良久才抬头看着我道:“慕娘子,我思慕娘子已久,娘子既然与陆家和离,不知可否给韩某一个机会,韩允保证,绝不会再让慕娘子伤心。”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个呆子不逼他一把,他估计能一辈子不开口。不过我也好奇,他怎么就喜欢上我,毕竟我曾为人妇,很多人还是相当在意这个。
韩允道:“慕娘子可能不记得了,韩允曾经在慕家当过账房先生,某对慕娘子思慕已久,只是家世不比,不敢宣之于口。只好默默关注着娘子,我得知娘子在陆家过的不好,与陆家和离,就悄悄打听娘子你的下落,知道你搬来这里,韩某就租下隔壁的房子,好能离娘子近些。”
我回想了一下,记得十二三岁的时候,家里确实请了一个年轻的账房,每次见到我,他都低着头,我也没在意,更没记住他的长相。
不过虽然他这样说,我也要好好了解一下他,毕竟我有前车之鉴。
“你祖籍哪里,家里还有何人?”
韩允回道:“我今年二十有二,祖籍山东,后祖父定居京城,只是我幼年丧父,寡母带着我投奔在这里的姨母,在姨母的帮助下,我得以进学堂读书,本来想着寒窗苦读十载,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报答姨母,可是家母沉疴难愈,不能离人,我就一直在荥阳城里谋差事,如今在春阳书院教书。”
听完他这些话,我对他也有了初步了解。这个人倒是个孝子。
韩允诚恳的说道:“慕娘子,眼下我虽然贫寒,但我保证,早晚能考取功名,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只求你能等我几年。此生若有幸与慕娘子携手,韩允永不相负。”
见他情意拳拳,我倒是深有感触,就算跟陆循成婚的那两年,他也从没跟我说过这些话。如今想来,也许我本来就是被利用的工具,他大概跟他父母一样打心眼里瞧不上我吧。
算了,早过去了,若是韩允真的如他所说对我一片真心,我倒是可以试着跟他相处。谁不希望拥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
我说道:“如此,我便暂且信你,我先说明,我乃败柳之身,你早知晓,往后无论何时,你和你的家人都不可有一句嫌弃之言,否则你我立刻恩断义绝。”
韩允忙道:“慕娘子放心,韩允绝不是那等小人,如日后有半句嫌弃,允愿受五雷轰顶之刑。至于我娘,她是个非常开明的人,当年我姨母二嫁,她是全力支持的。”
就这样,我与韩允定下口头之约,待他金榜题名之日,如我愿意,他必定八抬大轿迎我入门。
往后的日子,韩允只要有空,就会来找我,陪我解闷。
而我也重拾生活的信心,用哥哥给的钱,开了一家天南地北风味馆,专门卖各地的美食。这也是我出去游玩时见识了各地美食后便有的念头。
因为味道好,菜品新颖,价格也公道,我的风味馆生意好的一塌糊涂。我身为女子,出入不便,风味馆便交给哥哥打理,我只等着收钱便可。终于,我再也不是那个混吃等死的大小姐了。哥哥跟我的关系也改善了不少。
我寻了名医为韩允的母亲治病,调养半年后,他母亲好了很多,正好赶上圣上开恩科,韩允便收拾包袱去京城应试。我则隔三差五去韩家看望他母亲,好让他无后顾之忧。
如韩允所说,他的母亲确实是个开明磊落的人,对我过往的经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韩允好好对我。
想起韩允,我嘴角不禁上扬,他真的是个真诚善良的人,跟他相处这段时间,我渐渐被他吸引,慢慢觉得,跟他过一辈子,应该是件不错的事。
正当我满心期待韩允回来娶我时,三年未见的陆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错愕不已,再次见到他,感觉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站在我面前,打量着我。我不想跟他说话,扭头就要走。
陆循拦住我,说道:“慕雪,我是来找你的。”
我冷冷说道:“陆公子,你似乎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
“我没忘,一别三年,你走那天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忘。”
我冷笑道:“既然没忘,今日你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你是存心来给我添堵的吗?”
陆循艰难开口道:“慕雪,你就这么恨我?两年的夫妻之情,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听到这话,我简直要被逗笑了。这个人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对他余情未了。我说道:“陆循,你不提那两年还好,提那两年,简直让我恶心的要吐。请你走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陆循道:“那和离书,我已经撕了,名义上,你还是我的妻子。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如今陆家是我当家作主,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以后我会好好弥补对你的亏欠。再也不会有人给你脸色看。”
我被气晕了,这个人是不是疯了,难道我说的话还不够明白?
我咬紧牙道:“陆循,你的和离书撕了,我的还在,从我离开陆家那天开始,我就从未想过还要再回去。你可以娶你喜欢的女子为妻,再也不用因为利益违心迎娶不喜欢的人了。我也早已经有了意中人,我们马上就要成婚,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陆循诧异的问道:“你要跟谁成婚?”
“你管不着,反正不论是谁,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说完,我立刻趁着陆循出神,跑回了家。
陆循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想到这三年,从最初的迷茫到后来的清醒,他终于知道他是有多对不起慕雪。当初娶暮雪,确实是因为看中慕家的实力。父母为了挽救生意,让他一定要把慕雪娶回家。当时的他,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也知道婚事不能自己做主,反正自己的没有喜欢的人,那么娶谁又有什么分别,女人嘛,都一样。
婚后,慕雪确实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老实听话,性格温顺,偶有抱怨,他也只当是女孩家爱发小脾气。他一心想将陆家的生意拉回正轨,忙的不可开交,甚至错过了女儿的出生,而那个命薄的女儿,他只见了一次,连抱都没抱过。只因为当时他觉得孩子爱哭,嫌烦。女儿去世,他都没在家。
父母的性子冷漠苛刻,他耳濡目染,渐渐也变成那样的人。甚至觉得那样对慕雪是正常的。现在想想,他们确实很卑鄙,慕雪那样一个天真温顺的人,被他们有目的地娶回家,利用了她,却从没有好好待过她,难怪她能那么决绝的离开陆家。
以前觉得女人都一样,所以他从不肯在慕雪身上用心,直到慕雪离开,他才知道,他辜负了一个怎样好的女孩儿。打听到慕雪没有嫁人,他其实是心里暗喜的,以为慕雪是放不下他。
现在他知道了,已经有另外一个男人进入她的生命,他不是无可取代的。
可是,他不甘心,他想要挽回慕雪,他想要重新开始。
我再次醒来,发现躺着的床不是我那张,再看房间,我瞬间明白了,我被陆循抓了。
这个房间是我们当初成婚的婚房,我住了两年,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这里也跟我走之前一模一样,丝毫没变。
好像是知道我醒了,陆循推门进来,见我沉静不语,他说道:“这里还是按你以前喜欢的样子摆设,没有其他人住过。我打听了,你要嫁的那个人进京赶考,多半是不会回来了,你就别妄想做官夫人,有哪个当官的会娶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安心做陆夫人,从一而终才是女子本分。”
我面无表情看着陆循,不想再跟他起无谓的争执。
陆循坐到床边,拉着我的手,继续劝我道:“自古多少陈世美,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你不是下一个秦香莲吧。你我的和离书只要我不承认,谁也不能再娶你。就算那人回来,我也有办法让他娶不了你。”
我被恶心坏了,怒怼他道:“陆循,你现在纠缠我不会是为了告诉我说你爱上我了吧,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这样只会让我更厌恶你,你觉得我会再重新接纳你吗,简直是痴人说梦。你最好放了我,否则我就是去死,也不会再跟你一起生活。”
陆循也被我激怒了,他一字一句道:“慕雪,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这里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了这个房门半步。”
说完,他挥袖而去。
我想起身,才发现全身无力,竟站不起来。这个混蛋竟然给我下药了。
我被他悄无声息带回陆府,估计奶娘都不知道我在这里,现在我要想办法尽快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才行。
第二天,待陆循再次来看我时,我淡淡说道:“我自小都是被奶娘照顾,没她在我身边我不安心,你去把她接来照顾我。”
陆循怀疑道:“莫非你想让她给你通风报信?”
我道:“她能给谁报信,你也知道我与我哥哥不亲厚,他不会管我的。韩允远在京城,如你所说,他也许高中之后就做了京城达官贵人的乘龙快婿,估计早忘了我是谁了。”
至于官府,在这个小小的荥阳城里,富商跟官家盘根错节,像这种事,他们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可能上门调查。
陆循半信半疑,只说容他想想。我蒙上被子闷闷说道:“我累了,要休息,你出去吧。”
陆循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便出去了,我坐起来,希望这番话能让陆循放松戒心。
我喃喃自语道:“韩允,你真的会回来吗?”
其实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跟韩允走下去,人心难测,如果他真的后悔了,我也不会强迫他,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跟陆循再续前缘。
药效过了以后,我慢慢能站起来了,我到门口,才发现房门被陆循锁着。他可真是防备的紧。
这个人以前沉默寡言,性子冷淡,倒是没看出来他竟然是个偏执狂。这样古怪的性子,真是跟他的父母有的一拼。
晚上的时候,奶娘被带进来了,她一看到我,就担心的问我有没有受苦,我安慰她说没事。
陆循道:“好好在这里待着,我等着你想开的那一天。”
我不语,奶娘抱着我也不说话。陆循生气的说:“今晚我住这里,奶娘你下去吧。”
奶娘不动,眼看陆循脸色阴沉,我松开奶娘,说道:“你下去吧,我没事。”
奶娘看着我,我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她才出去。
陆循关上门,坐到床边,放软语气说道:“慕雪,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也不再跟他针锋相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陆循,曾经我是想跟你好好在一起生活,也幻想过跟你白头偕老,儿孙绕膝。可是当我们的女儿去世后,我就再也不想了。在你家,耗费掉了我对生活的热情,这中间的心理路程,我走的颇为艰难。好在最后我走出来了,这个时候,你又让我重新再走一遍以前的路,这对我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我自问,从没有做对不起你陆家的事。我为什么要受到那样的对待。我不可能在跟你重归于好,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言毕,陆循思考良久,缓缓开口说道:“我跟你道歉,也代我父母给你道歉,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走之后,我才发现曾经的我是多差劲的一个人, 也才发现你有多好。”
我摇摇头,道:“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陆循怒道:“是不是你还在惦记着那个韩允,你才不愿意接受我?”
我道:“不管有没有他,我们都没有可能。”
陆循看着我,突然将我扑倒,嘴里急促说道:“那我们就再生一个孩子,有了孩子你就会把心收回来了。”说着还不停撕扯我的衣服,我挣扎着喊道:“陆循你是要逼死我吗,今天你要是敢碰我,我绝不活着。”
“就算是你死,我都不会把你拱手让人。”
我心如死灰,放弃挣扎,任由陆循对我为所欲为。陆循停了下来,趴在我胸口绝望道:“慕雪,我爱你,你也重新爱我好吗,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为自己的无力反抗,为这可笑的命运。
最后,陆循帮我盖好被子,蹒跚着走出房门,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我心头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接下来两个月,每日陆循都会来陪我吃饭,嘘寒问暖,我们两个都对敏感的话题闭口不谈。
直到韩允回来了,他发现我失踪,直接来到陆家。被陆循给打发走了。
他考上了进士,被委派到江南任知县。
他能来找我,我很欣慰,说明我没看错人。只是陆循拒不承认我在陆家,身为商人,巧舌如簧,韩允怎么是陆循的对手。
这都是陆循跟我说的,我不为所动,依旧呆坐着。
见我没反应,陆循叹了口气,抱住我说:“就这样也好,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未久,陆循的父母就知道了我的存在,他们对我深恶痛绝,决不允许我再跟他们的儿子有瓜葛,陆循跟他父母大吵一架,大概是被儿子的气势吓住了,也许也跟陆循已经掌权有关,陆父陆母最后讪讪离开。
这也是陆循第一次为了我跟他父母争执,我身为当事人,却觉得他这样的举动极其可笑。
在我被他父母冷待时,被呵斥时,被忽视时,他都当做没看到,那个时候哪怕他替我说一句话,我也不会对他这么失望。现在这样做,过去的一切就能抹杀吗。
就算他要疯一辈子,我也不会陪着他搭上自己的一生,之前我无所谓,现在韩允回来找我,那我就一定要把握住自己的幸福。
我不能自由行动,幸好奶娘在我身边,我让她悄悄给韩允传话,让韩允依我的计划行事。
两天后,我突发高烧,奶娘急匆匆去找陆循,陆循见我烧的满脸通红,忙派下人出去找大夫,他则不停为我敷冷巾降温。
直到韩允拿着药箱进来,他才醒悟过来我在装病。
他立刻喊道:“来人,把这个人轰出去。”
韩允淡定道:“本官官印在身,谁敢放肆。”陆府的下人一时也不敢动。
说完,他放下药箱,对我说道:“慕雪,我来接你回家。”
我起身下床,陆循挡在我前面,厉声道:“韩大人,你公然来我的府里要带走我的妻子,难道是要公然强抢良家妇女。”
韩允拿出我让他带来的和离书,说道:“按我朝例律,男女和离,婚丧嫁娶各不相干,陆公子,难道要与本官对簿公堂?”
陆循不语,我推开他走到韩允身边,说道:“陆循,你该知道,如果我非要追究你的罪,那你免不了牢狱之灾,就此收手吧,就算你再欺骗自己,也该明白我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
说完,我拉着韩允,一起离开了陆家。
而陆循,总有一天,他会释怀的吧。
半个月后,我与韩允一起去江南赴任,在江南,我们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我正式成为了韩允的妻子。
新婚夜,韩允是被抬着进婚房的,他因为醉酒而满脸通红,连耳朵都红了。我帮他脱掉靴子,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他可爱极了。
韩允躺了一会儿,大概想起这是新婚之夜,非要起身跟我喝交杯酒,我拗不过他,端了酒给他,他拿着酒杯,醉眼朦胧对我说道:“我终于娶到你了慕雪,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深深喜欢上你了,这些年,你一直住我心里,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在院子里无忧无虑踢毽子的你,当时我就觉得,这么纯洁可爱的你,要是能天天看着,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慕雪,往后余生,我一定拼尽全力,给你一生的幸福。”
我何其有幸,能被这样一个人深深爱着,以往的种种,大概那是上天给我的考验,就是为了让我遇到他。我说道:“韩允,那我就把我下半辈子的幸福交给你了。”
我们相视而笑,一起喝下交杯酒。
长夜漫漫,有一人相拥而眠,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