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绝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婚礼,白色的经幡和红色的喜字灯笼挂在一起,女人在婆婆的要求下和一块木头拜了天地,甚至要在洞房花烛夜搂着木头睡觉,为家族延续后代。鞭炮响过后宅院的红色被褪去,煞白的纸钱在半空飘扬起来,女人好不容易逃出土匪的毒手,却在大喜之日成了寡妇。
1天前,她被许配给几十里外的柳家少爷,与其说是嫁,倒不如说是被父亲卖了,当地有个习俗,女子出嫁当天脚不能落地,要么就让骆驼驮着,要么由驼夫背着,若是路途遥远则两者一并进行。
五魁便是一名专业的驼夫,一路上黄沙漫漫,一行人停下来歇脚,迎亲队的青年们正是热血方刚的年纪,围成一团问五魁背新娘子是什么感觉。听到青年们的议论女人毫不避讳的掀起头上的红盖头,一脸倔强的打量他们。柳家的女管家马嫂一边焦急地劝说:少奶奶,这可使不得!一边将红盖头重新蒙上。
女人俊俏的脸庞在五魁心里扎了根,他多想拥有这样一个漂亮媳妇,可一个干体力活的穷人,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就在五魁想入非非时狂风掀起地平线的黄沙,一阵马蹄声带来了白风寨的土匪,白风寨在这一带甚是凶悍,其狠辣作风让周围百姓闻风丧胆。
马嫂是个胆大的,她一把扯掉头上的簪花,抓起一把黄土抹在脸上,走到土匪的马前跪下求情,说着还将自己的金戒指双手奉上以表诚意,为的就是让土匪放迎亲队伍过去。土匪头子本打算就此作罢,可看到貌美的女人便改了主意,不抓回去做压寨夫人岂不可惜。
一声令下几匹马同时开动,此刻也顾不得新娘子脚不能沾地的习俗了,五魁拉起女人便狂奔,裹过的小脚根本就不是行路的材料。情急之下五魁将女人背了起来,狂奔许久后才在一块石壁处停了下来,本以为这下终于安全了,还没等舒一口气,土匪便循着女人掉落的一只鞋追了过来。
领头的一边夸赞五魁好脚力,一边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女人从一旁走上来,为了五魁不受伤害她主动答应跟着土匪走,五魁还想上前抢夺一番,被土匪一脚踢中要害后,便瘫倒在地上。
此时,柳家人还在等待着新娘子进门,等来的却是刚刚死里逃生的马嫂。柳家少爷得知新娘被土匪绑走后,一声不吭地跑进仓房,端起一杆猎枪,而后又去够绑在房梁上的炸弹,自己的媳妇被土匪玷污,这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可装着炸弹的竹笼放的实在太高了,柳家少爷踉踉跄跄不慎将炸弹打翻,一声闷响后便被炸的血肉模糊。这位可怜的公子,竟在自己的大喜之日如此意外地死去。柳老太太在门外吓得昏死过去。
五魁醒来后不顾性命的往白风寨跑去,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他脑子里总想着那个明媚的姑娘,要将她救出魔掌。上山后五魁才知道,这么大的一股土匪当家的寨主竟然是个白面书生,身上甚至还带着些阴柔的气息,根本不像是传言中那个折磨死了三个媳妇的彪悍男人。
五魁明白,自己进了土匪窝便是凶多吉少,他拿出多活一天算一天的架势,在白风寨大吃特喝,边吃边壮着胆子对寨主说,你们绑来的新娘是个天煞白虎星,专克男人!他煞有其事地表示这女人是个白虎,曾和自己的表姐一起洗澡,表姐看得真真切切。若是留这女人在山寨,必会引来大灾祸。
寨主一脸戏谑地听着,他自然是不肯相信五魁胡杂的鬼话,却也没有当面拆穿。寨主心知五魁此行就是为了救人,便命令手下倒上两大碗白酒,一碗给大狼狗喝上,精壮的狼狗没走两步就倒在地上没了性命。寨主坦言另一碗酒里也有剧毒,只要五魁敢喝下去他便放人。
五魁已经见到了狼狗的惨状,可这一刻为了保护女人,他却是横下了一颗心,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碗掉在地上碎成八半,五魁却没有像狼狗一样倒下,寨主欣赏他的胆识和情义,当即决定遵守诺言将两人放走。
五魁带着女人走出山寨,临行前两人跪倒在地对寨主表示了感谢,寨主语重心长地交代五魁,若以后遇到难处可以随时来找自己,五魁背起女人往柳家走去,他虽救了女人一命,却也不愿将她据为己有。柳家是富贵人家,女人去了那里比跟着自己要强许多。可两人却没有想到,这一入院门便是女人悲惨的开端。
旧社会检验处女的方式实在可笑,柳老太太抱着一只公鸡正襟危坐,看向女人的目光充斥着鄙夷的审视,她让马嫂铺下一卷白色蒲团,在上面洒满灯草灰,而后便用命令的口吻让女人将衣服脱光,跪在自己面前的蒲团上。柳老太太从公鸡上拔下一根毛,在女人的鼻息下作弄一番,女人耐不住痒打起了喷嚏,马嫂在一旁仔细观察,确认灯草灰纹丝未动后才走到老太太耳边说了一声,少奶奶还是个黄花闺女。
如此检验方式实在让人羞耻,女人穿衣服之际老太太还特意叮嘱,以后不要对人提起你被绑进白风寨的事,以免辱没了我们家的门风。说罢便让下人把后院的驴牵来门口,让女人倒骑在驴背上在院子里绕了几圈去去晦气。直到成婚的这一天女人才知道自己的新郎已经死了,她被安排与一块木头拜了天地。
红白喜事一起办,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回见,大红绸子刚被撤走,沉重的棺材就被抬了起来,喜庆的鞭炮和煞白的纸钱揉成一团。身着嫁衣的女人被五花大绑坐进白色的轿子,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新娘还是寡妇。
几天后马嫂来到五魁家,说柳老太太看中他一身好力气,要请他到家里去当长工。五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虽然赚得不多,却能够见到日思夜想的女人,此时女人正过着无比凄寂的生活,白天要准时将木头人搬到院子里陪它一起晒太阳,晚上还要抱着它一起入睡,似乎这样就能生出孩子一样,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要如此度过实在是可悲!
五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若早知道将女人送回来是守活寡,当初他便再狠狠心带着女人私奔,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凭着一把子力气给女人多干些活。女人在院子里洗衣服,五魁的目光紧紧落在她没有没有系好的衣领上,女人感受到了五魁眼睛里的灼热,尴尬地将领口系住。
晚上,女人将柳少爷生前的裤子拿出来,改小后送给了五魁,她始终感激五魁将自己从土匪的手中救出。这条裤子让五魁雀跃地翻腾起来,这一幕刚好被柳老太太捕捉到,她表面默不作声,回去后却决定将五魁的工钱减半,还专门在女人的面前说。
女人明白老太太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这家里上上下下都是柳老太太把持着,女人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她气狠狠的将木头身上的红布扔在地上,许是气不过一块木头都有丝绸穿,五魁却连个旧裤子都不配拥有。柳老太太一巴掌便打在女人脸上,她要死死地压住女人,让她死心塌地的守寡。
倔强的女人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她宁愿在外面穷死饿死,也不愿被困在这深宅大院中做享受富贵的行尸走肉。女人在一个暴雨天跑回娘家,父亲却不敢收留,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何况父亲还收了柳家一大笔彩礼,当即便将女人送了回去。
柳老太太打发走亲家后便命人将女人锁在厢房,吃喝拉撒都要在这个屋里。这天傍晚,五魁给女人送来晚饭,女人控制不住情绪哭得梨花带雨,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男人早就被自己装在了心里。她一把抱住五魁,求他带自己逃走,她再也不要做这样的少奶奶。
五魁见不得女人如此伤心,两人沉默许久后紧紧扑在对方怀里,压抑已久的情感在此刻微弱的烛光下彻底迸发出来。一个是血气方刚的十年,一个是独守空房的寡妇,他们相拥着倒在印着大红喜字的床单上温存,这是两人第一次感受到彼此炙热的体温。
春宵一夜过后女人像是变了一个人,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五魁却是满腹愁肠,他不敢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这在封建礼教下简直就是杀头的罪过,自己还好些,大不了就是一命相抵,可女人却会背上淫荡的黑锅,被世人戳断脊梁。
五魁想离开却又舍不得,只能尽量避免和女人见面,不再让罪恶的事情发生。这天马嫂让五魁送女人去庙里给逝去的柳少爷念经,五魁在佛堂在遇到一个算命先生,先生赠给五魁一句话,女人沾不得,行事须谨慎!五魁将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为了让女人安心守寡,柳老太太找了个机会敲打,她自己便守寡大半生,自然明白女人心中在想什么。她教诲女人,女人的名声和贞洁比性命更加重要,夫死守寡是天经地义的事,即便是觉得不公也只能如此,熬到自己这个年纪就好了。女人不愿屈从于命运,她猛地将饭菜打翻跑出屋子。
下人们已经跪满了院子,半求半绑的将女人架回屋里,女人拼了命的想要挣脱自己身上这无形的枷锁,却怎么也逃不出这个窒息的宅院。五魁实在不愿再忍受这样的心理煎熬,狠下心来准备离开柳家,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走了女人的麻烦便少了,谁料女人也偷偷跟了出来,她再次哀求五魁能带自己一起走,当初怎么背来的如今就怎么背出去。
当初五魁将女人背进柳家的时候是想坚守职责,如今再把她背走却成了偷人,与女人的那一晚已经足够让他羞愧,他不想再纵容自己做出这等有悖伦理的事。五魁转身便想离开,却被女人一声低吼留住,事到如今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礼教和爱情面前自己该如何选择,只得紧紧抱住女人,再感受一次她的体温。
就在这时柳家的大门被打开,家丁举着火把冲过来将五魁毒打一顿,女人也被绑了回去。五魁当时并未想过此次一别便是终生之痛,女人被五花大绑跪于柳家大院,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本该处死,柳老太太却只下令挑断她的脚筋便作罢,让她永远记住不忠贞的痛。一声彻骨地惨叫后女人晕厥过去,这朵娇艳的鲜花终是被摧残成了最不堪的模样。
1年后,柳家大院迎来一批不速之客,五魁带着土匪席卷黄沙,让柳老太太交出自己心爱的女人,当初他从柳家离开无处可去,一路来到白风寨,不料看到的却是一片尸山血海。白风寨被官兵清缴,几乎全军覆没,寨主的尸体被挂在厅堂里。五魁用了一年时间招兵买马,让白风寨的大旗又飘了起来,这才回到柳家。殊不知女人早已不再是曾经的样子。
五魁冲破房门,看到女人瘫软在地上,双腿一挪动便发出铁链碰撞的响声,悲愤之下命令手下人给柳家人留个全尸。柳老太太看着一条白绫腰杆子还是向往日那么硬,嘴里吐出“下贱”两个字后便从容赴死。即便是死,她也坚定地认为五魁和女人是肮脏的。
五魁让人将女人抬出来,穿上鲜红的嫁衣放在自己背上,就像当年把她背进柳家一样把她背了出去,女人终是等来了真正的自由,却为冲破枷锁赔进去了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