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结婚吗?”社交网络上,这个话题往往让年轻人觉得心累。家务谁做?小孩谁带?能不能遇到纯粹的爱情?
现实让他们感到复杂无奈,只好自嘲“母胎solo”“恐婚日常”。
然而,在老一辈看来,婚姻和爱情,相守和相伴,似乎简单许多。重阳节之际,南方日报、南方+记者采访了一对77岁老人。今年是他们的金婚50年,典礼上,吕文峰手捧白玫瑰,向身着婚纱的杨秦鲁一步步走去。围观的年轻人感动不已,纷纷请教,如何才能将爱情进行到底。
两个77岁老人,将爱情进行到底
“跟你们想得不一样,哪像电视剧里那么浪漫。”金婚,听起来很久、很长,但杨秦鲁觉得,日子就是在我做饭你洗菜、我擦桌子你拖地的日常里,很快地过去。他们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关键是互相信任、有共同志趣。
“我们就像是一股小溪流,有时遇到岩石,会激起一些小浪花,但过后水仍往前流去。”50年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们始终一路相伴。
听着老人讲述,一名女生忍不住落泪:“我相信现在也有真正的爱情了。”杨秦鲁认真地告诉她:“只要你真心真意,一定会有那个人出现。”
初见
吕文峰与杨秦鲁的相识是个偶然。1966年夏天,杨秦鲁父亲到北京参加会议,作为多年前的战友,吕文峰父亲来宾馆看望。
看见旁边穿着军装的杨秦鲁,吕父问:“这是你闺女?”一聊起来,竟发现杨秦鲁和儿子在同所大学。两人同年考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外国语学院,一个学日语,一个学印尼语,一个在4系,一个在5系。吕父当即给儿子写信,让两人认识一下,互相在学校有个照应。
杨秦鲁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开全院大会,4系和5系学生挨着坐,人群里有个声音问:“你认识谁是杨秦鲁吗?”杨秦鲁一回头,看见吕文峰,这便是两人的初见。
如今回望这次初见,吕文峰笑称,当时就是认识一下,没有别的想法。但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大家都穿绿军装,我看见一个短发女孩回头,眼前一亮。”
那个年代,“恋爱”尚属学生们的禁忌话题。“我们从没想过男女之间的感情,脑袋里都装的是国家大事。”跟异性接触,杨秦鲁要试着说服自己:“这是父母战友的孩子,有一些往来也是可以的。”
但吕文峰给她留下的印象不错。她记得有次去吕文峰宿舍,吕文峰拿出毛巾给她擦手。毛巾雪白,床单整洁,她心里暗想:这男孩真干净。
直到一起意外发生,两人的关系出现转折。当时,杨秦鲁被拉去陪斗,经过一番拳打脚踢,晕了过去。吕文峰上前,背起她就往宿舍送。旁边同学议论纷纷:“吕文峰,你怎么敢去帮她?”吕文峰毫不在意。“我当时只想着怎么保护好她,她不是一般的同学。”
品行更让她看清一个人。“当时我非常无助,恍惚中看到他冲过来,心里好感动。”那一刻起,杨秦鲁觉得,吕文峰是自己一生能够信赖的人。
她给母亲写信,问能不能和吕文峰在一起,母亲说,他很可靠——母亲同意了。
结婚
随着毕业的来临,两人迎来远隔千里的分离。1968年毕业后,杨秦鲁被分到南京军区一所军农场劳动,吕文峰在广州军区。
白天扛石头、背化肥,劳动繁重,家人们分散各地,也无法联络。艰苦的岁月里,杨秦鲁最期待的就是吕文峰的来信。每当通信员背着大包,喊:杨秦鲁,你的信!这是她最兴奋的时刻。
虽然已确定关系,两人的通信却无关风月,信中,他们交流自己最近的生活和思想情况,互相鼓励、打气。虽没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这样的倾诉,却成为彼此重要的精神支撑。仅有一次关于个人感情的讨论,是杨秦鲁问:“和我联系,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吕文峰一笑置之:“没影响,我不怕。”杨秦鲁一下子安心了。
劳动锻炼结束后,杨秦鲁回到解放军洛阳外语学院工作,成了一名老师,吕文峰则一直在广州军区。杨秦鲁定下一个目标——先入党。“我连个党员都不是,怎么给学生起带头作用?怎么能去考虑个人事务?”两人有着一致的精神追求,吕文峰对此非常支持。
1971年4月,杨秦鲁入党。两人各自向所在单位打报告,经过政治审核后,7月相约到北京登记结婚。这一年,他们27岁,相恋了5年。
结婚当天,他们穿着军装领了结婚证,傍晚和吕文峰父亲一起,去北京新侨饭店吃了一顿西餐,就算是“仪式”。这就算是结婚了。
没大办婚礼,也没请宾客,杨秦鲁觉得一点都不遗憾。“结婚是我们俩自己的事儿,我们开心就行了。”
环游
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是婚姻日常,也最易滋生摩擦、消磨感情。
许多人在意家务分工,被问及这个问题,杨秦鲁却有点蒙,“我从没想过谁做的多一点,谁做的少一点。过日子不就是要互相依靠、互相帮助,才能一起走过这段路吗?”在家里,他们很自然地有着默契。一人炒菜,另一个就递酱油,一人洗碗,另一个就擦灶台,连招呼都不用打。
也有分歧的时候。比如,杨秦鲁对小孩学习要求高,吕文峰要求宽松;杨秦鲁要求家里整洁,吕文峰却大大咧咧。意见不一致时,两人就互相讨论,讨论完意见还不统一,吕文峰笑说:“我就听她的呗。”
在琐碎日常之外,他们更在意的是其他追求——生活可以简朴,但一定要多出去走走。土耳其的蓝眼睛、毛里求斯的手工船……家里的墙上、电视柜,到处都是各地旅行带回来的纪念品。
为了记录旅行经历,与亲友们分享,也方便自己回看,他们学习使用电脑,注册了一个微信公众号,取名“吕途”。书房有两张并排的桌子、两台电脑,每次旅行回来后,两人各坐在电脑前,杨秦鲁负责写文章,吕文峰负责配图。在公众号开头,他们写:当我们老了,手牵手一起环游世界。
多年来,他们已周游了50多个国家和地区,推文也发了100多篇。
旅行是共同爱好,也是婚姻的重要调剂。杨秦鲁对记者说,“旅行时经常要互帮互助,爬山时互相搭个手什么的,所以感觉每次旅游回来,他都更爱我一点。”吕文峰哈哈大笑,“我一直都很爱你。”
约定
杨秦鲁和吕文峰不服老。他们报了省老干大学的兴趣课,每天还要绕麓湖走一圈,然后再游泳,吕文峰游1000米,杨秦鲁游500米,风雨无阻,坚持了30年。
但衰老终究会到来。2020年冬天,两人如往常一样去游泳。下水后,吕文峰游了一圈就上岸,杨秦鲁察觉到异样,也跟着上岸,发现吕文峰的状态不太好,赶紧把他送往医院。经检查,吕文峰的脑部微血管出血,好在救治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是不是要有分离的那天了?杨秦鲁不敢想,又不得不直面。
“我心里好怕,怕他死,怕他走,那一刻我发现,这个家不能没有他,他已经是我的一部分。”按疫情防控要求,家属不能陪护,回到家,杨秦鲁大哭了一场,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的都是吕文峰。
好在10天后,吕文峰出院了。这件事似是告一段落,两人调整了运动量,谁都不再提起。
今年中秋,学生们要给他们办金婚典礼。两人觉得也应该有个纪念,欣然答应了。秋阳煦暖,微风拂过发梢,他们身着婚服,手捧“春盛”,举行了结婚以来的第一次婚礼。杨秦鲁甜甜地笑了。
但她心底的愁云没有散去。吕文峰出院后,杨秦鲁在家里的门廊、床头,到处都放了速效救心丸,以防那一刻到来。
典礼后,陆续有媒体来访。看着吕文峰在前面接受视频拍摄,她面带愁容,悄声跟记者说:“人一辈子只有一次金婚。我不能失去他。”
镜头前,被问起病情,吕文峰却很淡定。也许如50年前冲上去背起自己心爱的人那般,他要再给杨秦鲁一次勇气和信赖。他突然大声说:“我们还要努力再活个几十年!活到新中国百年时!”
镜头后,杨秦鲁一愣,不由得揉了揉眼。“他就是个倔老头儿!”这个约定,她点点头,收下了。
【记者】尚黎阳 关喜如意
【摄影/摄像】梁钜聪
【剪辑】罗斌豪
【通讯员】林正宜
【作者】 尚黎阳;梁钜聪;关喜如意;罗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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