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哪吒这童身如何禁得起他一扇,当然要跌下风火轮来了。再加哪吒近来心思不定,贪玩爱耍,常常背了师父独自偷偷地到下界来嬉戏。不知怎么,上一天被他混进了一个大赌窟,瞧见许多人围在那乡里赌钱。他生得精灵活泼,东一赞,西一赞,在人堆里挨进挨出,人家却没留心到他。他见桌上放有一个大轮盘,有人掀了机关,旋转不息,瞧得十分有趣。心想自己脚下这轮,倒和这轮有些相似,便把自己的风火轮暗暗给他们换上,又把桌上的轮盘取下,踩到壁角里去,托在手中,飞舞旋转,玩了一会,不去理会这辈赌客。谁知赌台上管开关的人,再也不能把这轮盘停止,十分诧异,以为机关是损坏了,仔细一看,才知出了岔儿,便用手去扳停。又谁知不扳倒好,扳了一扳,这风火输忽然向空中飞起,大家惊惶非常。瞥眼瞧见有一个顽皮孩子,在那里玩弄,一轮知是妖精,急忙抓起一大把银元,向他头上掷去。哪吒知已肇祸,生怕把事闹大,被师父知悉责备,丢了那赌场轮盘,踏上风火轮,便想逃走,却已被人在小脑袋上掷中了一下,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几乎昏晕。还亏风火轮帮忙,总算没给他们拿住。过了一夜,还不曾复原,却自告奋勇,出去见阵,便吃了这亏。
如今日说周营中见哪吒失败,闹动了黄飞虎,把五色神牛一拍,便飞向阵前喝道:桃花女不得无礼,我来也!一位周营中将士把哪吒救起。桃花女见黄飞虎出来,更不打话,回过桃花马,直奔黄飞虎。牛马相交,便厮杀起来。原来桃花女的桃花马和飞虎的五色神牛,都是天上异兽。从前书上有句话儿,唤做风马牛之不相及。本来兽类各自为群,牛自归牛,马自归马,随便他们要风,也风不到一地儿。虽然桃花马是牝马,五色神牛是牡牛,到底是异性而为异类。不过它们暗通人性,知道将来是个伴侣。直到周邦平定,放马桃林归牧野,桃花马和五色神牛总算是功成退隐了,此是后话不提。且说桃花女与黄飞虎战不到三四十合,依旧挂下手中桃花枪,佯作败阵而逃。黄飞虎不知是计,大呼:妖姬往那里走!桃花女故意放慢一步,让黄飞虎跑得切近,仍在腰间取出桃花扇只一扇,黄飞虎经不起这小扇子的厉害,也阵糊里糊涂跌下五色神牛来了。
周营中见黄飞虎又跌下牛来,早有大将南宫适使飞马而出,大呼:勿伤吾黄将军!一而黄飞虎由周营将士救去。桃花女与南宫适战不数合,仍用桃花扇扇动南宫适,跌于马下。周营中拍着银合马飞走出阵,使枪便刺桃花女的。你道何人?却是杨戬。桃花女才交几合,又扇动小扇子,杨戬也跌下马来。周营中见连伤了四将,急急鸣金收阵。原来今天桃花女用小扇子法宝连胜四将,掌得胜鼓回营。闻太师喜之不胜,升了帐,众将士贺桃花仙子头阵之功,连胜四员大将,挫动西岐锋鋭。闻太师令即排宴庆功,请桃花女坐了首席。闻太师因道:道友有此法宝,西岐不难平矣。桃花女道:我虽有此宝贝,但两将交锋,只能扇得敌人昏晕。若要灭此西岐,还让我那桃花阵,须有一日把西岐人马全数陷入桃花阵,那时方可歼此西周。现在先早个头阵,把他们四员大将先扇府六神无主,暴跳如由,可以自扰乱。然后再把姜尚诱引入阵,方见手腕。闻太师听了桃花女之言,不禁大喜,说:吾军得仙女相助成汤,天下可保无虞矣。
如今且说周营中被小扇子扇过的四员大将,哪吒、黄飞虎、南宫杨,虽然都被周营将士抢了回来,起初是昏迷不醒,沉沉如死,到后来忽然都从床上跳起来,各人寻各人的兵器。哪吒觅得了乾坤圈,在自己营亦乱去,吓得周营中自相逃避。黄飞虎仅和他几位公子寻气,南宫适失了大将态度,拉散宜生,挥拳杨戬,变成疯疯癫癫,连他那条哮天狗也成了疯狗,闹得周营里七颠八倒,沸翻连天。稳住了这一位,那一位又吵起来了,安定了那一位,这一位又闹起来了。姜子牙没法,只得把这四位受过小扇子扇动的,关在几间屋子里,任他们去吵闹。看官们要知道,人身上本有一种火,唤做无而火,这个无明火,一向是被自己克住,不使他升起来的。现在桃花女修练的那把小扇子使,是专门扇起人家的无明火来,到了无明火起,人便不由自已做主了。那仙家修练扇子的,在西游记上,有一位铁扇公主,任凭那百丈烈焰的火焰山,只消伊扇上几扇,立时熄灭。那铁扇公主的扇子,是把火扇灭了的,如今桃花女的扇子,是把火扇起来的。铁扇公主的扇子,是扇地上的火;桃花女的扇子,是扇人身上的火。而且铁扇公主是芭蕉扇,桃花女的是折扇,伊只扯开来一扇,把人无明火扇起来,暴跳如雷,不动火的人,也就动火了。因此直到后代,小扇子的势力,还是很大。虽然桃花女有形的小扇子不见,那无形的小扇子散播在世界,无论那正直的人,只要旁边的小扇子一扇,立刻无明火扇起,连魂魄也被他扇了去。
这时姜子牙心中闷闷不乐,想这桃花女用何种法宝,把吾四员大将弄得失了心神。却不想桃花女连日在营门搦战,周营中将士愤愤不平,说:我们出征以来,破了多少邪法?谚云:邪不胜正。谅他一个女子,有何惧哉?子牙道:别的不妨事,就怕他那种法宝怎么?把手一扬,便教人跌下马来。子牙拗不过众将之意,也想自己出阵看看,当时便传令把五方队伍,调遣出城。闻太师带领众将官及桃花女,也到阵前。
只见西岐一声炮响,青旗招展,全是青袍青马战将;二声炮响,红旗招展,全是红袍红马战将;三声炮响,白旗招展,全是白袍白马战将;四声炮响,黑旗招展,全是黑人黑马战将;五声炮响,杏黄旗招展,全是金盔金甲战将。子牙骑了四不相在宝纛旗下,身穿杏黄八卦袍,足踏登云履,白须红颜,十分精神。闻太师心中暗暗称赞这个老头儿,一点没有龙钟之态。回顾桃花女,却已挺枪跃马而出。今天的桃花女,打扮得愈加漂亮,真似眉画春山,眼含秋水,举止风流,身材婀娜。他对于姜子牙,并不杀气腾腾,还是和颜怡色,称姜子牙为老阿哥,在马上欠身道:老阿哥别来无恙?原来在姜子牙学道的时候,也遇见过桃花女。他们以道兄道妹相称,因为子牙年老,所以尊之为一声老阿哥。姜子牙本来也是一个和善的人,见桃花女还是称呼他为老阿哥,又向姜子牙呖呖莺声的说了一声别来无恙,送过一种媚笑来。说也奇怪,姜子牙被伊这一种媚笑,只笑得神魂飘荡,骨软筋酥,开着一张白胡子,笑口合不拢来,也呵呵的笑道:桃花仙子久远了,目下成汤气数已尽,毒痡四海。西周革命军兴,各宜去邪归正。现在我们这里的女同志很多,还是投入周营,做一个女革命家吧。我们这里男女平权,也不亏负了你。桃花女道:姜子牙,我不和你讲这些,你敢出阵来和我斗三十合,我若斗不过你,自然降服与你。我瞧你这个老头儿,精神不济,萎靡不振,一阵风就要吹倒的样子。姜子牙年纪虽老,火气却还厉害,他那里肯伏老,便道:桃花女,你不要瞧不起老头儿,我还有那金鞭祭起空中,只怕你忍受不起。桃花女披着嘴笑道:谢谢吧,我不相信你有什么厉害的鞭,人家说什么三鞭五鞭,只怕你九鞭十三鞭,也打不起你这老头儿。姜子牙本来人老心不老,禁不得被桃花女左挑右拨,不觉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本来不愿轻于出阵,今天被桃花女骂他老而无用,骂得他发起性来,催动四不相,便出阵前。桃花女连忙接住,桃花女虽在厮杀的当儿,依然面无杀气,放出他种媚笑来。姜子才已经觉得受不了,更兼接近了桃花女,觉得桃花女身上发出一种体香,氤氲如百合之香,闻了这种香味,也教人神迷心醉。子牙想:这真是一个尤物,可不要损伤了伊,若得生擒伊过来,将来自有妙用,万一用什么美人计时,便可借重伊了。又想:纣王幸亏没有遇到伊,倘然遇到伊时,宠爱当在妲己之上。子牙那时谨防着桃花女的法宝,预备伊再用那法宝出来,便祭起金鞭来,一鞭打去了伊的法宝,然后再生擒其人。又据他们阵前观战的人说,伊的法宝好像是一把小扇子,那小扇子只能扇一班无定力的人,我有镇定的功夫,对于小扇子何惧之有?
预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