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爷
一
王爷叫王福生,两千多人的村庄里,上至白头的老人,下到刚会说话的孩童,都习惯地叫他“爷”,“王爷”也就大名大号了。
这个村里,王姓就这么独门独户一人,王爷今年八十有二,说是最后的“王爷”,也名副其实。
王爷这个村叫八福庄,据说立村时是由八个姓氏组成的,王姓是土著居民,当时是这个村的名门望族,据村民们口口相传,王氏家族兴旺时人口达到二百多口子,村东头那片枣林叫王家岗,是王氏家族的栖居地,枣林里沙土覆盖的地面下,有许多砖头瓦块,大风刮过后,捡拾过不少铜制钱,玉烟嘴之类的东西,据老人们讲,王家岗子是块风水宝地,那年,有个江南蛮子路过王家岗子时,眼睛陡然一亮,在王家岗一连转了几遭,不几日,王家岗子上多了几个一人多深的坑,村人传扬,王家岗子地下宝物被江南蛮子盗走了……
大集体时,生产队的牲口棚被大雨浇到,重新在王家岗子上建了个牲口大院,生长队的七八头老弱病残牲口搬到新院落后,不长时间就变了模样,好家伙,圈里的两头母驴与一匹青马自由交配,不出三年,竟出息了一群大青骡子,牛圈里的母牛也竞相生养,一时间在三乡五里出了名,附近村队纷纷拉发情的牲畜来配种。队长大老刘脑子活,派一个有文化的小伙子到县畜牧站学了人工配种,开起了配种站,不曾想生长队居然发了几年小财,仅配种增加的收入,年终决算,一个工值竟比其他生产队高出好几毛。
按说王家岗子风水这么好,原先王氏家族那么兴旺,怎么就硬是绝了后呢?到如今,只剩了风蜡残年王老头一人。实在让人费解。
王爷住在村东头大道北侧的高土台上,两间干打垒的土草房,一门三窗,前窗大,老式封闭的方格木窗棂(没窗扇),后窗是在北墙上掏了两个窟窿,竖了几根木棍子作窗棂,夏天通风。立冬后,便用黄草把后窗塞严实,挡风保暖。
王爷屋里的陈设即简单又整洁,不大的两间小屋里两盘土炕,正冲房门是一米多宽的小窄炕,这是王爷夏天的卧榻,靠西墙是一盘大炕,小地锅灶隔山套火,火道通到炕里,王爷冬天就睡在这边,屋里没有桌椅,四个矮凳和一个结实的小马扎整齐地码放在炕边,靠北墙是两个沙缸和几个瓷陶盆,依南墙是几条摞着的布袋,缸、盆 里盛的是米面,布袋里装的是没有碾压的成粮,门后是个拴着细麻绳的小瓦罐,这是做饭用的提水工具,进门另一侧是用半头砖砌成的两层砖垛木板格挡,最上层是案板,切菜擀面,第二层放碗筷,大炕上卷着被卷,炕角里一个卷烟纸箱子里放的是王爷的单夹皮棉四季衣裳,这就是王爷的全部家当,也是全部财产。
王爷的小院常年打扫的干干净净,四周的土院墙只有一米来高,勉强挡个猪狗,杂木棍绑就的小砦门侧歪在一边,常年没有关过,整条街上除了记工分的队部就是王爷这里人多。出院门下坡就是出村的大道,道边有四棵高大的笨杨(毛白杨),大树有些年头了,成了村里标志性一景, 冬天高耸挺拔,夏天荫如巨盖,大道南边土台上是一口甜水井,井台四周是高大的杨、槐、椿、柳树,土台上的水井,王爷的小院,平直的大道,高大的树木,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村头风景,人走到这里,感觉神情舒展,心里敞亮,或许这就叫——风水!(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