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看《将夜2》公布更换主演,从陈飞宇换成了新《流星花园》里的“道明寺”王鹤棣。续集这东西大家都懂的,也不知能否再延续第一季的风貌,这才觉得,应该给这部难得让我耐着性子追完的剧写点什么。
刚打开《将夜》时,我是等着看笑话的。这几年的男频网文改编,基本都扑街了,扑街多了还扑出了规律:小鲜肉+大投资+老戏骨做配,那是多半要扑街的,要是再加个名导演……心疼死投资方了。这样的例子有《诛仙》、《择天记》、《武动乾坤》、《斗破苍穹》等,所以《将夜》在此之列几乎成了必然。
但《将夜》居然没有,剧情不雷人,台词可圈可点,制作不错,尤其树立起了几个生动的人物,这在现在的网文改编剧里,实属难得了。都是男频玄幻,都是小鲜肉+大投资,《将夜》的陈飞宇还没有其他小鲜肉的流量高粉丝多,那《将夜》怎么就能不扑街?它和其他男频网文改编剧到底差别是什么?
陈飞宇
首先《将夜》这钱用得真是精打细算,特效都用在经典桥段上,比如春风亭雨夜的决斗,比如世间顶级高手的生死之战。一般IP剧里砸钱砸特效的千军万马飞天遁地的大场面基本没有,人少气势不够咋办?选景来凑,选景恢弘大气,拍得漂亮,气势就上去了。
再不然就是表演本身。春风亭决斗,宁缺离家战斗,桑桑不舍担心,追出家门,台词这么写的:
“少爷,你的面还没吃完呢。”“回来再吃。”
家常对话,放在生死时刻,就是不寻常,就是豪情壮志的大侠气势。两句台词造出千军万马的气势,比特效划算太多。
这部戏演员费用估计也不高,年轻主演们一溜新人,担纲男主的陈飞宇也刚出道,虽有名人爹妈,但片酬也不至于坐地起价。陈飞宇属于性价比高的选角,首先“导二代”自带话题属性,其次少年人演技青涩但不油腻,又没有流量小生们被粉丝宠出来的毛病,听得进调教,吃得了苦。而且那满满的倔强野心都写在脸上,恰好符合人设。
最妙的演员选择是女主。
宋伊人这姑娘,个子小小,脸圆圆,五官算得上乖巧惹人怜,却绝不是大众审美里的美丽动人,但这就是符合原著的女主形象:黑瘦小的柴火妞。然而,到了影视改编里,为了收视率,怎么说也得找个靓丽小花来吧,选角原则哪里是谁符合原著,一定是谁好看谁红啊。但《将夜》偏不,就找个没什么名气的姑娘,样貌平平,但演技出色,硬是把这个小侍女诠释得鲜活可爱,让一开始嫌她不够好看的观众心服口服。
年轻配角们呢,也是一水儿生脸,但个个演技立得住,贪吃重义承包全剧大部分笑点的陈皮皮,单纯桀骜很爷们儿一点也不妖艳的“反套路妖女”唐小棠,一脸严肃但内心八卦的师兄们。趣味横生的配角群像,增加了这部剧的广度。同时,这些生动的人物与男主的日常相处,也将过于“中二”过于“金手指”的男主往接地气的方向拽了拽,建立起真实的人物性格和人物关系。
胡宇轩饰演陈皮皮
而年长的老爷子角色们,则建立起这个虚拟世界的历史和深度。同样是用老戏骨,比起众多IP改编剧,《将夜》是难得没浪费老戏骨演技的。
金士杰的颜瑟,倪大红的卫光明,全剧最佳。信念和立场皆然相反的二人,没有好坏正邪之分,都是搅动风云的大人物,却也只是两个孤寂脆弱的老人,分别将一腔护犊子的真情放在宁缺和桑桑身上。人性和神性并存,英雄也想过寻常人的日子,这样的写法,高级。
宁缺初次远行,颜瑟的叮嘱很不高手,很不英雄,他让徒弟“打不过就跑,留着命回来,我教你,以后就能打赢了”。抱住宁缺时,已是双目含泪。这才是心疼自家孩子的师父,不要你富贵险中求,只求你健康顺遂平安归来。
卫光明这个人物被囚禁十余载,谁也不在乎,连自己都不在乎,他人甚至自己的生命比起他的信念,如草芥一般。但遇上个小孙女般的桑桑,如积雪遇春光,那些冷漠残忍顷刻消融,堂堂光明大神官,卷起袖子帮桑桑劈柴和面买菜,买菜的零钱桑桑让他留着喝茶,他就能笑得一脸满足,宛如收到孙女偷塞的红包孝敬的老祖父。
这样的演法,高级。
当二人最终要为一生所蹈的信念而生死一战,明知此去无归,却也淡然,卫光明只嘱咐桑桑拿上两只熬鸡汤的罐子,一只新的留给自己,一只旧的有油,留给邋遢的颜瑟。
大战之后,两只鸡汤罐子用来收敛骨灰。视生死为寻常的豪气干云,就在这平淡的几句话间。
这种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的豪气意气,在现在的玄幻电视剧里少见,在过去的武侠剧里倒是不少。《将夜》有武侠气质。连爱情线,也更像武侠中的爱情,而非玄幻小说中的爱情。男频的玄幻小说,总爱把爱情线写成种马文,男主三妻四妾,燕瘦环肥个个类型不重样。《将夜》原著虽然不算种马,跟男主有感情纠葛的女角色那也不少。但剧里删去了众多感情纠葛,感情线重点放在男女主上,再加一个让男主认清自己感情的女配,经典三角关系,足矣。
女配则作为男女主感情上的对照。相比桑桑,袁冰妍饰演的莫山山更像女主的样子,出身世家,身份高贵,美丽聪慧,忠贞不渝。宁缺与她相知相惜,互相吸引,这似乎更符合玄幻剧里浪漫爱情的模样。
两个主人公的感情则是青梅竹马,但不是“郎骑竹马我弄青梅”那种休闲版,是“年幼的我背着更年幼的你逃过命杀过人”的艰难版。你为我煮面,我为你暖被窝,你在外拼死赚钱,我替你数钱存钱,哪天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这是相依为命活成共同体的两个人。所以宁缺说:“桑桑是我的命”。宁缺不会为了动心而丢掉自己的命。从一而终,生死相随,这是传统武侠里的爱情。
处理这份三角恋,《将夜》也没落俗套。首先两位女性没撕×,桑桑清楚的知道莫山山的好,莫山山也知道桑桑对宁缺的意义。其次分手不煽情,宁缺和莫山山的告别,言简意赅,决绝但得体:不过是一句对不起,然后将对她的称呼,回归客气的“山主”。而莫山山虽泪盈于睫,却也同样施以一礼,回称他“十三先生”。
堪称史上最克制分手现场。
其实网文改编,真的不难。网文影视化改编不像经典文学的影视化改编,经典文学改编要踏踏实实还原原著,你要想锐意创新,观众很难接受,比如李少红的新版《红楼梦》,当时因在造型和拍摄方式上的创新被骂惨了。网文就不一样了,反正是通俗读物,大家看的时候就图个爽。普通的网文,大部分读者对于细枝末节不会那么较真,改编影视作品,那更是不用束手束脚了。改编的时候也就几个点:经典桥段,经典台词,人物的性格特点。这几个点抓住了,基本可以随意发挥。写得好的网文,改起来要求更高一些,高在哪里呢?高在原著不是千篇一律的货色,人家有自己的气质,比如《琅琊榜》的气质就是家国情怀里的悲剧英雄主义色彩。
那既然不难,怎么就拍不好?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老话“不尊重原著”。别看影视改编天天说尊重原著,实际上真买了网文IP回来,没几个团队真尊重原著。原因是啥呢?无非二者:一,明明看不上网文还要赚IP改编的钱,随便瞎改,这是张黎的《武动乾坤》;二,只揣摩观众想看啥不管原著到底是啥,自以为不随便的瞎改,这是变成言情偶像剧的《择天记》。
《将夜》的原著呢,个人感觉,关键气质是质疑一切打破规则的叛逆和求索精神,是动不动就要“逆天改命”“追索宇宙的终极、世界的真相”的反骨。这说起来真的不好拍,但《将夜》做到了尊重原著,做到了尊重原著的气质、情节、台词、人物,于是成功了一半,起码几个人物立住了,主人公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蒸不烂捶不扁的强悍精气神建立起来了。首部将重点放在“复仇”上,按照原著剧情,随后第二部应该是要“逆天”了。怎么个“逆天”法,要是主创团队不变,我觉得还是可以期待。
剧结束了,几个人物我记住了,几场让人热血沸腾热泪盈眶的战斗我记住了,还有主题曲,我也记住了。很多玄幻电视剧的主题曲歌词,都是文理不通伤春悲秋的伪古风,这首《永夜》的歌词倒是很贴《将夜》的气质:
苍穹绽开,快看
万物为伴,快看
我看见了云海,如晦如梦幻
我唤来了星繁,似灭似绚烂
我翻过了绿洲,无边且无岸
我亲吻了河川,春去春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