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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1月,有一部由电影频道节目制作中心、北京今典影业有限公司、北京电影学院青年电影制片厂联合出品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在国内上映。
上映之初,恰逢国产与进口大片的前后夹击,影片票房惨淡。但是,在影评圈内却得到很高的评价。到现在为止,豆瓣上对它的评分仍然高达8.6分。
这部影片获得第29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奖、第15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故事片奖、第13届百合奖优秀影片奖。
另外,在第3届豆瓣电影鑫像奖中,还被评为最容易被忽视的好电影。
明明是好电影,却又容易被忽视。这部口碑与票房相差悬殊的电影就是由王竞导演、颜丙燕主演的小成本电影《万箭穿心》。
从影片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悲剧。李银河曾评价说:“拍得非常收敛,并不煽情。被感动完全是因为‘悲剧之美’”。
电影一开始,李宝莉已经结婚生子,马上就要搬入新房。生活本该迈上一个新台阶,可是,打击却接踵而至,生活天翻地覆。
丈夫提出离婚,然后出轨、自杀;李宝莉不得不独自挑起生活重担,放弃原来相对轻松的工作,靠出力气挑扁担来养家,可是却每天要面对婆婆与儿子的仇视;苦熬十年,儿子终于考上大学,能够松一口气了,却又被无情地赶出家门。
看完影片,给人的感觉是:虐心,但很真实;沉痛,却又无可奈何,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能有如此震撼人心的效果,离不开的,首先应该是它的贴近生活吧。影片展现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一地鸡毛的日子、市井寻常的吵架、避无可避的矛盾……烟火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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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爱恨纠葛的感情,夫妻间、亲子间、婆媳间、朋友间……每个人都可能遇到,影片将它们放大了给我们看。
李宝莉糟糕的婚姻生活
李宝莉的婚姻,也许是一个错误。她感动于丈夫的婚前誓言,义无反顾的嫁给了这个她眼中的“乡下人”。
可是,婚后生活并不如意。两个人文化、性格都不匹配。李宝莉又是个强势的女人,在家里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人前人后从不给丈夫留面子。
丈夫马学武不跟李宝莉吵,但是,他有他无声的反抗——冷暴力。
如果一直这样,日子还能安稳过下去。毕竟,谁的家里勺子不碰锅沿呢?
可是,过了近十年这样的日子,孩子都上了学,马学武要逃了。他提出了离婚;被拒绝后,他又选择了出轨。
这仿佛在李宝莉的心上狠狠插了一箭。
李宝莉用极端的方式把丈夫拉回了家。可是,她心里有根刺,咽不下拔不出。这根刺让李宝莉面对丈夫时怨气冲天、变本加厉。
马学武的前途毁了,当他知道真相后,写下一封遗书跳下了二桥,结束了他看不见希望的生命。
留给李宝莉的,是还未成年的孩子、无处可去的老娘、和亲人因此对她的仇视。
令人心痛的亲子关系
李宝莉的儿子叫小宝。相比于整天跟人吵架的李宝莉,小宝更愿意跟有耐心陪他的爸爸在一起。甚至,连跟不经常在一起的奶奶,也要比跟妈妈亲。
马学武跳江后,在小宝的心里,这份“不亲”已经变成了怨,甚至是恨。
在影片里几乎没见小宝跟妈妈好好说过话,而李宝莉跟小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作业做完了吗?”她从没想过跟小宝好好沟通,听听孩子心里的想法,了解孩子真正需要什么。
十年时间,李宝莉拼尽全力,挣钱养家。可是,她不知道,小宝心里,一直视她为逼死爸爸的凶手。
李宝莉作为一个母亲,也许并不合格。但是,她尽她所能,为儿子付出所有:
当年为了小宝忍下丈夫的背叛;苦熬十年把小宝供上大学;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小宝吃,自己则能省就省;为救小宝不惜砸伤建建的头……
可当小宝翅膀长成,终于可以脱离妈妈时,反手就毫不手软地在李宝莉心上血淋淋地插上一箭。
而李宝莉哪怕已经伤透了心,却仍然为了小宝能真正快乐起来,而选择依了小宝,放弃这份母子亲情,以及唯一的容身之处。
让人羡慕的闺蜜情
李宝莉生命中最值得庆幸的,应该是有小景这样一个好闺蜜吧。两人的生活相差悬殊,但并不妨碍她们的友情。
每次遇到麻烦和委屈,李宝莉都会跟小景诉苦,小景会帮她出主意,分析该怎么办;李宝莉把自己的婚姻变成一团乱麻,小景会直言指出她的错误,试图把她骂醒;李宝莉生活窘迫,需要靠“挑扁担”来养家糊口时,小景心疼她的辛苦,硬拉住她,要给她提供帮助……
尽管要强的李宝莉没有接受小景的帮助,但是,有了小景,她也算有了一张可以临时停靠的椅子,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她才会觉得她在世上不是那么孤单,还有一个人会给她力量。
这种精神上的支撑是无形的,但对处于脆弱中的心灵却是有力的承托。
此外,影片中还呈现了很多感情关系。比如:李宝莉跟婆婆紧张的婆媳关系、李宝莉跟建建之间没有说破却似有还无的感情、李宝莉跟何嫂子互相怜惜的患难之交……一幕一幕,好像就发生在谁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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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倪萍看过《万箭穿心》后说:“看后的感觉就跟片名一样,现在还像有‘箭’在扎,特别‘疼’”。
影片如此震撼人心,除了情节贴近生活之外,也离不开饱满的人物刻画。主演颜丙燕当然功不可没,而她也凭借这部影片,获得了包括华表奖、百合奖等在内的多个优秀女演员奖项。
倪萍曾说过以后不会再哭,但是看过颜丙燕的戏却哭得稀里哗啦。她对于颜丙燕的赞美毫不吝啬,说“她脑子里想的全是生活,深刻的生活”。她认为颜丙燕会成为一个“大演员”,因为“她的戏能说明一切,虽然长得普通,可演得不简单!”
颜丙燕当得起这份称赞,在她眼中,“李宝莉更‘实’一些,更像我们周围生活中的某个人,一个很底层很朴实的,一身毛病但是很善良的女人。”
她把自己对人物的理解精准地呈现在影片中。
李宝莉是一个泼辣、不肯吃亏的女人。在影片开头与搬家工人的一场吵架中,颜丙燕就表现得淋漓尽致。
自称“老子”、一手掐腰、一手甩着毛巾,跟工人据理力争,眼神里全是毫不退缩的斗志;在工人表明难处后,又觉得自己多少有些理亏,于心不忍。于是她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再回头看看不肯出头的丈夫,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自己一边走一边嘟囔。
再来看李宝莉跟踪丈夫这一段:
穿着来不及换的鞋“嗒嗒嗒”地一路小跑,跟着丈夫的自行车,从四下张望的焦灼迷惘、到见到真相的悲伤无措。仅有的一点希望彻底破灭,就那样无力的靠着墙滑坐在地,管不了地上脏不脏、摔坐下去疼不疼。
眼角清晰的皱纹、压抑的哭声、油腻腻垂落在额头的两缕头发……颜丙燕把一个女人亲眼见到丈夫背叛后的崩溃与无力诠释得很到位。
李宝莉为了小宝打伤建建后,去给建建送医药费。没想到,建建却把两人的关系看作是一场买卖。在这一段,颜丙燕真实地表现出了李宝莉的委屈和失落:
在建建持续说话的过程中,她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拿钱的手僵在半空,几秒钟后,慢慢撤回,狠狠一摔扁担爆发了。先是骂了一句,然后拿出了泼妇吵架的强悍劲儿,凶狠的表情,却抑制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
然后,当她看清了建建的想法后,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干脆利落地把钱揣回去,自嘲地说“谈感情,伤钱”。
可是弯腰捡起扁担慌乱逃走那一刻,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冲了出来。
又是一段错付的感情。那一刻,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李宝莉再次打动了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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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还有影片的摄影风格。
弹幕上有人说“镜头太晃了”。是的,整部影片镜头都会有晃动感,因为除了最后一幕,都是采用的肩扛手持式的摄影方式。
导演王竞在一次访谈中谈到过关于摄影的问题。他说,这种摄影方式是一种口语化的表达方式,符合这部电影的“粗糙”风格,杂乱却有生命力,会给这部感情色彩浓烈的影片增加一种生活的“呼吸感。”
所以,这种摄影方式,加上周围嘈杂的市井气,更好地表现了李宝莉所处阶层的特征,也有助于我们更具体地理解影片所传达的感情。
电影的名字一语双关。既是说房子,也是在说人。
在影片中,小景眼见李宝莉的日子鸡飞狗跳,把原因归结在李宝莉的房子上。说那个房子风水不好,属于“万箭穿心”。
李宝莉不信,她说要把日子过得“万丈光芒”。于是很多人期待她的逆袭,期待她能如颜丙燕所演过的“满秋”一样成功翻身。
结果,李宝莉还是把日子,过成了“万箭穿心”。
一定有人会失望。可这才是真实的人生啊。哪有那么多的草根逆袭?李宝莉的人生,才是多数人的常态。生活不定时扔出个障碍,想办法迈过去,能安稳过日子就是最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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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整部影片看下来,多少还是会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为李宝莉暗淡的人生。
好在结尾部分,能留给人一些期待。李宝莉一无所有了,她用担起家人十年生活的扁担,挑起自己的行李,离开了家。
门外,有一个尚有情义的男人敞开车门,迎接着她。
小破车顿了几顿抛了锚,李宝莉跳下车,踹了一脚车轱辘,骂了一句,推着了车,继续上路。
这一幕,让人觉得,李宝莉没有被打垮,她还是那个生龙活虎、干脆爽利的女人,她还能向着她的“光芒万丈”去努力打拼。
生活就是样,有痛也有泪。可是,谁也不能一直在路上抛锚,喘口气,揉揉伤口,擦干泪,还得继续走下去。
也许走着走着,前方的路就“光芒万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