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更新的灯火人间,一块块汉画像砖在舞台浮现,舞者着“盛世衣冠”,翻飞舞袖实力演绎“三道弯”,动静间将中华传统文化之美演绎到极致……以国家一级文物“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汉代织锦护臂为题材创作的舞剧《五星出东方》登上多台元宵节晚会,两次登上微博热搜,网友直呼“这是又一部文化自信之作”。前不久,《五星出东方》开启了全国巡演,并于2月26日、27日在山东省会大剧院精彩上演,现场座无虚席。
用舞蹈讲好文物的故事,突出其背后的深厚精神内涵,面临着方方面面的挑战,但《五星出东方》极具风格的创作、丰富多元的舞蹈语汇、跌宕起伏的剧情设计都给山东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谈及作品出圈的原因,该剧总编导、国家一级导演、中国舞蹈家协会副主席王舸毫不讳言:“最重要的是好看。精美的艺术作品满足了大众的精神文化需求,产生情感共鸣,这与本土文化自信的大环境分不开。”
舞蹈最适合展现这一国宝级文物的历史风采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汉代织锦护臂的出土被誉为20世纪中国考古学最伟大的发现之一。1995年10月,中日尼雅遗址学术考察队成员在和田地区民丰县尼雅遗址一处古墓中发现一块织锦,长18.5厘米,宽12.5厘米,上有八个篆体汉字:“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历经千年,色彩依旧艳丽如初。更为巧合的是,当时考古队长之一正是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齐东方,闻者无不称奇。
面对如此珍贵的创作题材,主创团队在艺术形式的选择上慎之又慎,力求找到最完美的表达语言。“在我们原来的认知中,舞剧属于小众的剧种。在选材的时候,团队在音乐剧和舞剧中进行了多次探讨后发现,舞蹈确实最适合展现这一国宝级文物的历史风采。”北京演艺集团副总经理、《五星出东方》制作人董宁说,“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汉代织锦护臂并没有太多的史料支撑,所以需要更多的艺术想象填补。舞蹈是最原始、最本真、最普泛的人类艺术形式,且舞剧的叙事表现需要通过舞蹈来体现。恰恰是这样一种朴素的形式,可以弥补历史信息稀缺的短板,在舞台上生动地呈现鲜活的考古故事,释放出织锦护臂丰厚的历史文化内涵。
《五星出东方》在巡演过程中,受到了北京、上海等多个城市观众的好评,一票难求,完全超出了董宁的预期。“从创作过程到市场实践,我们越来越感受到,舞剧已经大众化了。它的时代审美、创作者艺术观念都在发生新变化。”她说。不少网友在社交平台直言,自己几乎是“又哭又笑”地看完了整部剧,颠覆了对舞剧的认知:原来舞剧可以用这么多种元素来讲故事、国宝的舞蹈艺术景观如此美轮美奂、服装道具的精致优美程度令人惊讶。
舞台之外,很多观众基于不同视角分享、解读一些舞蹈片段,在互联网形成了口碑效应,也为作品带来了更大的延展空间,体现出艺术家独具创新的智慧与思考。中国评协副主席兼秘书长、中国文联文艺评论中心主任徐粤春认为,通过舞剧成功对文物IP艺术解读,观众在欣赏多姿多彩的舞段和精良考究的服化道灯光舞美设计的同时,记住了人物,记住了故事,记住了这块汉代国宝级文物,进而结成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的主旨被观众所接受也是润物无声、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了。
追求艺术想象的极致
找对了表达形式,如何进行艺术化创作是一个接踵而至的难题。众所周知,舞剧的语言与结构远远有别于戏剧,根本不可能像戏剧那样展开叙事。织锦护臂的线索非常有限,这意味着,想要将国宝的故事生动呈现,创作团队要将艺术想象力发挥到极致。
该剧编剧、北京舞蹈学院副院长许锐透露,《五星出东方》从酝酿创排到正式登上舞台历时两年,剧本易稿12次,团队多次从历史、文物、哲学、宗教、舞蹈、音乐等方面进行论证研讨,最终形成了独树一帜的电影化“歌舞叙事”:汉朝戍边将领奉(罗昱文饰)在精绝古城与北人首领之子建特(索朗群旦饰)、精绝首领之女春君(古丽米娜饰)之间,从剑拔弩张到并肩携手、从素不相识到深深认同,结下深厚情谊,诠释了各族人民“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结成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的主题。
为了讲好这个故事,主创团队亲赴新疆和田采风,在大漠腹地感受这件护臂所带来的最真实的情感连接,同时又从和田地区考古史实、当地民情、民族服饰、民族音乐等方面提炼艺术语汇,了解少数民族音乐样态和当地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艺术表现形式,为创作积累了珍贵的素材。
可以说,剧中的大汉盛世歌舞宴乐、西域的历史人文风貌、角色形象塑造都是在立足历史、尊重事实的基础上而进行的艺术想象。如“精绝城”“奉”“春君”等名称和名字,并不是凭空虚构,而是依据尼雅木简的内容编排而成;人物造型和化妆也是以同时期审美为出发点,在出圈的“锦绣”舞段中,舞者的服装及妆容参考主创采风时在博物馆里见到的汉代木俑人像,衣着纤细的汉服曲裾裙,款式包裹而限制。头饰设计为汉白玉质感纹样的造型,庄重而典雅,面部是极具汉时期代表性的妆容“长眉红妆”。
正如徐粤春在该剧观摩研讨会上所言,即便是一段虚构的故事,也以高超的艺术手段巧妙还原边疆地区民族融合的历史,通过艺术真实的典型化实现历史真实的活化。
用喜剧表现厚重历史
在王舸看来,《五星出东方》好看的一个重要因素在于,创作团队首次尝试用喜剧的方式展现这段厚重的历史。“它通过轻松、幽默的表演方式展现剧中的文化碰撞与交流,这在舞剧中并不多见。”
“舞剧是舞蹈形象的积累。”王舸说。舞剧是借助舞蹈的视觉化表演,通过叙事意图与人们的敏锐感知发生一种体悟,从而用发现的方式来理解叙事。因而,丰富的舞蹈语言让每一段的情节显得格外生动,能够给观众带来许多新奇的感受。像精绝城中充满西域色彩的夜宴“灯舞”可以找到民族舞的影子,精绝集市中各族人民共同起舞的“蹦迪”舞段,又仿佛是街舞和踢踏舞的混合呈现,“锦绣”中展现的提袖折腰又属于古典舞的范畴。
此外,还有春君劝解的独舞、奉和建特的“双人争斗舞”、俊男“洗澡舞”、和尚“广场舞”、群众“吃瓜舞”等,无不在诙谐的氛围中推动剧情深入。区别于一悲到底或者一正到底的作品,在轻喜剧的叙事形式下,奉和建特从敌对到战友,他们的友情水到渠成,奉也收获了春君的爱情。故事中亲情、友情、爱情及手足之情被鲜明地突显出来。
而作为剧中命运与共的象征,织锦护臂一直佩戴在奉的手臂上,直至他最后为保护精绝城百姓毅然赴死时,才被交予精绝城首领。这一刻,观众感动落泪。2000年前的那段传奇故事终将落幕,但它打通古今之间的界限,让这件珍贵文物重新绽放出无与伦比的魅力与勃勃生机,令观众难以忘怀。(大众日报客户端记者 朱子钰 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