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失踪了。
二叔是我三爷爷的二儿子。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苦思冥想呢,好几天没有听到二叔吹口琴了。从部队复员的他一身绿军装白衬衣,总是干干净净,走路好像都带风。特别是他坐在村口机井台上吹口琴的身影很迷人,吹的口琴更是让我痴迷,或者欢快或者低沉或者忧伤,成了村里一道特殊的风景。我喜欢二叔的原因还有一条,他不让我给别人讲的,就是送给我一个子弹壳做的哨子。
二叔的口琴一天比一天吹的时间长。村里有人开始担忧了,说这个口琴声不是啥好兆头。但是我总期盼二叔的口琴每天都能听到。
可是再也没有听到二叔的琴声,二叔死了。
三天后的早上,三爷爷洪亮悲催的一声“不孝的儿啊,你太狠心了”,就听到很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二叔投井的消息把小村里的人都拉到机井边了。有人说几天前老光棍徐大胆早起去赶集,路过机井时,好像听到有人低声地在哭泣。他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吓得撒腿就跑了。这几天都在找二叔找不到,他才说是不是那天看到的是二叔呀?!村长这才派人才去机井打捞的。
等我跑出村子时,二叔已经被人们用门板往回抬了。身上盖了被子,只有一双军绿鞋露在外边。二叔的个子高大,门板好像承载不了他。后来才知道,是在井里浸泡的时间长了,整个人都已经变形了。
二叔的葬礼很简单,三爷爷不允许把他葬入祖坟。离祖坟比较远的一块荒地成了二叔长眠的地方。
三爷爷在葬完二叔后大病了一场。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开朗,也很少和人说话。经常独坐门口,抱着他一直视若珍宝的铜制的大烟袋锅子,吸着他那好像永远都吸不完的水烟袋。偶尔会自言自语似的叨咕一句:傻孩子啊!唉……
二叔的口琴再也没有见到,关于他的议论也慢慢的没有了。我对他的回忆也就是经常看看那个子弹壳做的哨子了,一直到我遇见她。
多年后我考上大学,去了二叔曾经服役的城市。我带着子弹壳还去了二叔曾经服役的军营,想找一些关于二叔的记忆,但是收获不大。正当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遗憾的时候。她把我叫到了系办公室,她说看过我的档案,知道我是陈都市的高考状元。就问了一句:楚卫国你认识吗?
楚卫国是二叔的名字。我说二叔早就不在了。她背过脸去,我看到她耸动的双肩。看到了她书桌上有个和二叔的一模一样的口琴,口琴边上是她和一个清秀的小男孩的合影照片。我说姜书记,你咋认识我二叔呀?!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一切。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擦擦眼泪说,唉都过去了!!他是解脱了呀,可是……你去学习吧,有啥需要帮忙的随时都可以找我。
她是我们系的党支部书记。听熟悉她的本市同学讲,她父母是本市部队和地方政府的高官,她转业到燕都大学后一直没有结婚。父母很生气,对她也很头疼。她自己住在学校分配的房子里,专心做学问。
放寒假前的一天,我在市报副刊上看到一篇署名楚玉的小说,从故事情节中我再次看到了二叔的影子。楚玉是她的笔名。
村里的机井早就没有了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很多很多的童年记忆。我独自去了二叔的孤独长眠之地,傻傻地坐了很长时间。最后我把带回的刊登楚玉文章的报纸及一些纸钱给二叔烧掉了。好像听到远方有曾经熟悉的口琴声响起来,忽远忽近、忽高忽低。
我摸了下怀揣着的子弹壳,突然产生了想买个口琴的欲望。
作者:屈直,周口市淮阳区人,河南龙都药业有限公司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