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她所需要的!她需要那种可以掌握她全部身心、全部灵魂、全部思考的爱,那种赋予她思想、赋予她方向,令她的血液能感受到温暖的爱。-----契诃夫
契诃夫是十九世纪杰出的小说家,也是世界著名的短篇小说家。他的小说,以山东的艺术形象、入木三分的幽默、诙谐和讽刺,从各方面反映了十九世纪末俄国的社会生活。在文学史上,他与法国作家莫泊桑齐名,被世界文坛誉称为“短篇小说之王”。高尔基这样评价他:“这是一个独特的巨大天才,是那些在文学史上和在社会情绪俄国中构成时代的作家中的一人。”
《宝贝儿》讲述了一位普通女性奥莲卡一生的恋爱和婚姻生活的经历。小说以记流水账的方式记录了奥莲卡平凡而又无聊的人生。奥莲卡出生在一个文官之家,她的父亲是一名八品文官已退休。奥莲卡的第一任丈夫是剧团老板库金,库金死后,她又嫁给了木材商人,可惜好景不长,她再次丧偶寡居,便与兽医斯米尔宁关系暧昧,进而恋爱、同居。等到她年老色衰,无人可“爱”时,又对兽医的儿子萨沙表现出深切的关爱,整日为这孩子的未来思虑忧愁,而小说到此戛然而止,令人思索万千,结局意味深长。
小说以奥莲卡的“她必须得爱着一个人,必须得这样”的思想为主线,通过一幅幅生活画面,用平淡叙述的风格和客观冷静的方式对奥莲卡的生活状况和爱的历程进行了全方位的展示,把奥莲卡深入骨髓的奴性和深陷悲剧之中却毫无自知的满足感描绘得淋漓尽致。结局的出人意料,不仅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更激发人们的探究欲望,究其根源。
01深入骨髓的奴性是女主人公悲剧人生的根本
她必须得爱着一个人,必须得这样。她文静、善良、体贴,生着温柔似水的美眸和结实的身体。
契诃夫笔下的奥莲卡是一个典型的“乖乖女”形象,她长得可亲可爱,可这个“乖乖女”在她的世界里不能没有爱,或许说不能没有爱的对象更为准确。如果没有爱,她的精神、她的灵魂无所寄托,她会感到空虚,就像是没有灵魂的空壳,活着没有目标、没有任何意义。作者在这里为下文奥莲卡奴性的婚恋观埋下伏笔,引得读者一究到底,这就是契诃夫的魅力所在。
奴性,是基于生存欲望,根据个人认知在现实中的有限理性选择,完全服从。它是暴力恐吓、利益诱惑和思想禁锢的产物。
早年的奥莲卡,她爱她的父亲,她还爱她的姑妈,在她读书时爱着她的法语老师,这乃人之常情。最令人费解的是她对男人的爱恋,每一次的爱都全身心的投入,飞蛾扑火般不惜一切地爱着,让我们感到她很深情。但当这段爱结束,很快她又迅速地投入到下一场的爱,也是不惜一切地爱着,让我们感觉到她的绝情。其实不然,奥莲卡无所谓深情与绝情,这些人只不过是她的爱的载体罢了。
她现在总是跟她认识的人讲,这世上最了不起、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便是剧院了,唯有剧院可以让人感受到真正的快乐,让人变得有素质,并且具有高尚的人道主义精神。但凡库金谈到有关演员和剧院的话,她都会学着说一遍。
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做了很久的木材生意,觉得木材就是生活中最紧要、最重要的东西。她丈夫对任何娱乐都不感兴趣,碰上任何节日都在家里待着。她也跟着这么做。
她或是同他们聊牛瘟,聊家畜所患的结核病,聊本地的屠宰场。
她开始谈论老师、教科书、作业,她说的话正是纳沙说的话,现在她跟纳沙的见解高度一致。
小说给我们所描绘的生活画面,无一不是压抑的、沉闷的,而生活在其中的人更是既无趣又俗不可耐。奥莲卡的第一个丈夫库金,他长得又矮又瘦,而且脸色发黄,一脸的病恹恹,说起话来嗓音又尖又高,他总是挂着一副丧气的表情,整天埋怨这埋怨那,颓废没有一点生机,更是毫无生活情趣,满脑子都是钱。奥莲卡的第二位丈夫木材商人普斯托瓦洛夫是个虚伪又浅薄的人,对任何娱乐都不感兴趣,生活沉闷无聊透顶。奥莲卡的兽医情人更是个人品渣渣、没有任何担当的人。还有懒惰顽劣的兽医儿子。这些人的身上没有任何可爱之处,没有任何正能量。
可这些在奥莲卡眼里都是这么的可爱,值得她爱,她把他们都爱了一遍,他们的一切就是她的一切,每一段的感情她整天围着一个男人打转,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见解,甚至没有自己的语言。还学着丈夫的腔调说话,和她的丈夫一样,看不起观众。丈夫的思想就是她的思想,丈夫的情绪就是她的情绪,她完全依附于丈夫,在与丈夫们的日常生活中,完全被他们奴化了。一旦这个依仗倒下了,她也崩了,果不其然丈夫死了,她的世界也塌了,她无所适从,满腹悲伤。
这样的奥莲卡无疑是可悲的,也是可恨的。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可每次都是靠着“宝贝儿”得来。
契诃夫集中展现了奥莲卡性格中的奴性特征。奥莲卡虽然生在八等文官之家,受过教育,但是她并没有形成自己独立的人格,精神上要依附别人。奥莲卡的爱情没有固定的标准,她的爱情生活更是没有任何情趣和美好可言,她所具有的只有爱的需要和因此而产生的奴性而已。
她对爱人的选择随心所欲,她和这几个男人并不存在志同道合的爱情,恰巧有一个人在她的生活里出现,她就爱了,面对所谓的爱人她完全没有认知能力和甄别意识,她根本不懂得也不会去考虑这个人值不值得爱,无关乎好和坏,并在与他们的日常相处中被他们潜移默化,完全同化了,使自己成了毫无思想和个性的依附。
在现实生活中,像奥莲卡这样的女性不在少数,他们依赖他人,没有自己独立的能力,没有自己的主见,归根到底还是自身的软弱无能和缺乏独立自主的人格。我们倡导一心一意的爱情,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人,但是首先我们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张,在自己的事业,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经济上我们都是独立的。
有些女性,因为结婚生了孩子,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成了家庭主妇,整天围着丈夫和孩子打转,视他们为天,视他们为地,为了他们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完全放弃了自我,错过很多提升自我的机会。由于整天围着家庭打转,与外面的世界接触、沟通少了,以至于与外界脱节,面对日新月异的世界变化就难以适应,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而你的丈夫在不断的磨练中与时俱进,和原地踏步落伍的你在精神层面上不一致了,你们共同的话题会越来越少,因为在经济和精神上的不独立,你依附于你的丈夫,你完全成了失去自我的人。这样的人不足以应付生活中的变故,一旦遭遇意外,会让她们措手不及,没有任何的应变能力。
深陷悲剧之中却毫无自知的满足感
契诃夫笔下的奥莲卡是一个悲剧的人物。从表面上看奥莲卡衣食无忧,其实她过着木偶式的人生,是别人的依附,完全奴化了。但是可悲的是,由于她本身没有认知能力和判断能力,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奴性地位,自然也无法体会到自己付出的“不是爱情,只是一种动物的本能”,更体会不到自己过的“不是生活,而只是自然的生理存在罢了”。她迷失在自己的无知带来的满足感中,不知道自拔,也不能自拔。
在别人看来她是悲哀的
“宝贝儿”这个称呼在我们看来,在称呼者和被称呼者之间并不具有平等的关系,后者在某种程度上对前者是仰视的。人们常用这个称呼自己的孩子,这本身就显得被称呼者的幼稚和不成熟,是需要我们呵护的对象。如果一个男人这样称呼你,除了对你的溺爱外,在很大程度上你已经成了一个“被看”的角色,你是一个被保护的对象,是对软弱无能的一种礼貌说法而已。
契诃夫用“宝贝儿”这个词语把深刻的寓意含蓄幽默地表达了出来,没有直接批评奥莲卡的无知、愚蠢,而是在字里行间隐晦暗访,给读者一种悲凉凄清的感觉,也表达了对主人公的同情。
“亲人哪”奥莲卡失声痛哭,“曼尼基纳啊,我爱的人,我最亲的人!当初我们为什么要相遇?为什么让我认识你,还偏偏爱上你?你要把你可怜奥莲卡,这可怜又不幸的人扔给谁?”
“你要把我扔给谁啊,我爱的亲人?”她痛哭道,“如今你不在了,我这苦命又不幸的人该怎么活啊?各位好心人,可怜一下我这孤苦无依的孤魂吧”
她吃惊又惊恐地看着他,问:“可是,茨尼尔丁,那我应该谈些什么呢?”
她眼眶里闪着泪花,搂着他,请求他不生气。
奥莲卡的痛苦是悲痛欲绝的,但是所悲痛的内容最终都指向一个问题:“我该怎么办?”奥莲卡的悲伤只是为自己失去了爱的对象而悲伤,她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需要爱着一个对象,如果没有爱,她就是没有了灵魂的木偶,她就是丈夫的附属物,完全奴化了。她的这个奴性思想根深蒂固,她的奴性性格决定了她在婚姻与爱情中的卑微地位。无疑奥莲卡是悲哀的,她的精神生活极度空虚,奴性十足,没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她的整个就像是个行尸走肉,完全要依附在他人身上才能活着。
在她自己看来她是幸福的
她那红通通的脸蛋,天真无邪、闪烁着光芒的笑容,有时会出现在售票处的窗格里,有时会出现在食堂里,有时会出现在后台里。奥莲卡发福了,因为称心如意而红光满面。
“没什么不满,我们生活得很好,感谢上帝,”奥莲卡常跟熟人说,“求上帝保佑每个人都可以像我们这样生活,”
她在她的厢房里寻得了她的幸福。
往日的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神采奕奕,像是睡了个好觉,刚醒过来一样。
契诃夫通过奥莲卡的神态、语言、动作描写,让读者仿佛看到了一个沉浸在甜蜜幸福中的小女人形象。
其实换个角度说,像奥莲卡这样的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我们常说傻人有傻福,有福,就是一种满足感,傻,是因为不会想太多,本身欲望就少,要求不多,容易满足,所以快乐。
还有在她的两任丈夫死后和情人离开后,奥莲卡的悲痛是真真实实的,我们先不管她是因为丈夫的死而悲痛还是因为自己失去倚仗而悲痛,反正她能很快地转移目标,让自己很快地从悲痛中走出来,继续快快乐乐地活着。在现实生活中,相对于受到打击而深陷痛苦中不能自拔、寻死寻活的人,我们宁愿他们能像奥莲卡一样没心没肺,快速调节状态,从痛苦中走出来,毕竟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总不能因为一个死去的人毁掉后半生吧。
我们通常听人调侃,我要猪那样活得幸福,因为猪除了吃就是睡。这里小编没有贬低猪的意思,猪因为不会想所以不多想,欲望少,它的要求就是有吃得睡,吃饱了就睡,睡饱就吃,容易满足没有那么多烦恼所以快乐。
奥莲卡因为有了爱的人,她的精神有了寄托,得到了满足,她不会去伤脑筋考虑这个人好不好,值不值得爱,不用为这些问题而苦恼,所以她过得很快乐,这就是所谓的知足者常乐吧。
虽然奥莲卡的满足感、幸福感是自欺欺人,但是我们不否认奥莲卡在不自知的意识里,她确实是快乐的。
奥莲卡的悲剧是深入骨髓的奴性与身在其中而毫无自知的满足感的统一
《宝贝儿》这篇小说里契诃夫为读者塑造了女主人公奥莲卡为了爱着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为所爱之人献出自己的一切,完全丧失了自我、迷失自己形象。她为了所爱的人把自己的奴性展示得淋漓尽致,她的这种奴性思想是深入骨髓、根深蒂固的,当然这与她本人的软弱无能和缺乏独立自主的人格有很大的关系,但是也是十九世纪末俄国沙皇专制制度的产物。
天气很闷热,讨厌的苍蝇围着人来回的飞。大团的乌云从东方压过来,带着湿气的风也不时地吹过来。次日傍晚,乌又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再看看现在的天气,几乎每天到了晚上就要下雨。
在这里作者运用寓情于景的手法,借用环境的描写烘托氛围,借用阴沉沉的天气暗喻当时的俄国在沙皇专制的统治下,整个俄国社会是很压抑的、窒闷的,俄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表达了契诃夫对沙皇专制统治的批判和对普通人民的同情。
“又要下雨!”他垂头丧气地说道..... 他总是挂着一幅丧气的表情。不过由于结婚当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丧气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的脸。
契诃夫笔下的小人物无一不是悲哀的、奥莲卡就是生活在这样的人身边、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她所处的环境到处都是沉闷的、停滞的、无聊的,无法提供她所渴望的那种精神寄托。她和她的丈夫们炳没有那种心灵相通、灵欲相融的爱情,而只有她精神生活中对爱的寄托的需要而已。
正如她所说的“必须爱着一个人”要不然她的精神就无所依靠,不知道自己活着能做什么,活着有什么意义?所以她要紧紧地抓住这虚无的爱,哪怕奉献整个灵魂、情愿失去整个自我在所不惜。她的悲哀在于她的这种孤注一掷的爱是麻木的、盲目的,面对这些庸俗、无聊之辈她毫无甄别能力,无关乎优劣。
“宝贝儿”作者以此命名,本身就隐晦出女主人公的地位及被轻慢的倾向,奥莲卡“宝贝儿”在男性的视觉里是“被看”的意向,给读者展示了一位温顺善良的女子,沉浸在丧失自我而不毫自知的的满足感中不能自拔,心甘情愿成为别人影子的悲哀。
《宝贝儿》是契诃夫的又一杰作,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这个短篇正因为是无意中写出来的,所以才如此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