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在神州大地漫卷,但在内地,在改革开放这个前所未闻的新生事物面前,人们仍在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进入国营、集体企业,端个铁饭碗仍然是大多数人的梦想和追求,习惯在精神的王国中寻找满足而在物质世界里很斗私字一闪念的人们是瞧不起个体户的,尽管个体户们这时已有了令人垂涎的万元户光环。改革开放的春风毕竟在慢慢温暖内地人们僵化的视界。在重庆市中心解放碑周围,开业的商店和逛商店的顾客明显地一天天多起来。新的观念正在顽强地冲破陈旧的思维定势筑成的防线,步步逼近,在人们的心中安营扎寨。
这个时候,天气俨然是深秋的傍晚,解放碑白天的喧嚣已渐渐平静了,只有几个商店还在营业。解放碑在朦胧的月光下被拉出长长的影子。从长江吹上来的寒风,不时搅起街面几张废纸和树叶,在地上打旋,沙沙作响,偶尔在空中飞舞。在这个深秋的夜晚,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步履匆匆地赶回自己简朴却温暖的家。一个外地的年轻人却在这样的天气下踟蹰在解放碑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他看上去还不到30岁,个头不高,瘦削的脸上戴着眼镜,倔强的性格在脸上一览无遗。这个年青人就是沈文裕父亲——肖元生。这个时候的肖元生还没有成家。
肖元生曾在万县地区邮电局工作了八年,有一个令人羡慕的铁饭碗。他酷爱学习,文笔极佳,现代诗写得很有激情并且很有正义感。记得那个时候,国营肉店卖肉的人时常利用自己操刀的权利把一些好的肉留下。于是,我们在当时的《万县日报》上就读到了这样的批评文章《猪屁股哪里去了》,市民看了拍手称快,卖肉的人也收敛了几天。此文章提笔者乃这位眼镜肖先生。如果按照大多数中国人生活的准则,以肖元生的才气和勤奋工作,他一定会在邮电局崭露头角。然后娶妻生子,无波无澜地度过这一生。机遇好的话,还能捞个什么职位。偏偏肖元生是一个把持不住中庸的人,总感到在平凡而劳累的邮递员、转运工的岗位上体现不出自身的价值。当时,政府有鼓励职工停薪留职的政策,于是,胸怀大志、血气方刚的肖元生就去找领导要求停薪留职。负责此事的干部一听肖元生提出这个要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邮电局,旱涝保收,无忧无虑的垄断行业,多少人朝思暮想进来,居然还有人要搞停薪留职。不行!我们局里不办这个手续。听了回答,肖元生火了:停薪留职不行,那我就辞职!就这样,既没有写辞职报告,也没有在哪里签字,肖元生走出了邮电局。他用自己的手将一个漂亮的“康熙瓷碗“轻轻地磕破了。这个举动,在地区邮电局无意是一个惊人的举动,也在家里引发一场地震。听此消息,两个兄弟惊呆了,母亲竟一下差点晕了过去,连续几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也对倔强的儿子无可奈何,只有暗自饮泣,不久就住进了医院。
肖元生走进邮局的一刹那,他才感到,明天干什么呢?什么专长都没有?这可是现实,一掐胳膊就疼痛的现实。“今后干什么”这个问题,应该是在出来之前就应有所考虑,这是常人处事的一般原则,但肖元生逆流而行,出来了才考虑,才认识了这个因一时冲动而导致的问题的严峻。但天无绝人之路,违背了常人常态却使肖元生在另一条荆棘丛生的人生历练中创造了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经历和收获。假如没有当年的这一鲁莽之举,就没有今天的沈文裕了!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是命运之神的启示吗?
这时,万县市国营玻璃厂的工人牟其中离开了玻璃厂,以300元起家在电报路办了一个中德商店(以后又叫中德公司,转战重庆,然后在北京安营扎寨,取名南德公司。曾以中国内地仓库积压之日用品,换回俄罗斯四架图——154飞机。这是牟其中一个广为流传的经典故事)。肖元生见中德公司的招工启事,就赶去报了名,并与牟其中交谈融洽。以后,成了牟其中在中德公司的得力干将。肖元生怀着雄心壮志,忠心耿耿地努力工作,他相信通过奋斗,贫穷不幸的命运会改变,个人的价值会得到体现。当中德公司要在重庆开辟业务,肖元生就成了公司驻重庆办事处的负责人。但很快就遇上国家紧缩银根,公司业务陷入四面楚歌,债台高筑而全面瘫痪。从邮电局出来,事业未干成,连个人生活也陷入了危机。前途在哪里?肖元生感到深深地困惑和痛苦。
肖元生就在这深秋之夜的解放碑闲逛,心情很沉重,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无意中走进了一个音像商店,商店里正在放着邓丽君大姐软软的歌声,衬托着寒意的夜晚,使肖元生晚饭只吃了五成饱的肚子倍感饥饿。他漫无目的地顺着柜台边看边走,边走边看。这时,他的眼睛停在了柜台里面的一盘磁带上。这盘磁带的名字是:贝多芬《命运交响曲》,五元多一盘。之间封面上的贝多芬瘦削,笔直,额角隆起,宽广无比,高领使他头颈僵直,一幅睥睨一切的忧郁目光,眼里燃烧着一股奇异的威力。肖元生被贝多芬的形象吸引住了,他仿佛看见了贝多芬在画面上向他微笑,微笑的潜台词是:小伙子,胆怯了吧?肖元生对音乐是门外汉,这盘磁带里面是什么他不知道。许是“命运”二字是他触景生情,联想到了自己眼下的困境,他一下莫名其妙地冲动起来,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散碎银子,把这盘磁带买了下来,要知道,这五元多人民币在当时将维持他好几天的生活;早晨饿着肚子,中午吃个烧饼,晚上一碗小面,连杂酱面也不敢吃。他拿到了这盘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如获至宝,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寒冷。
一个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彷徨的青年,竟鬼使神差地得到了贝多芬《命运交响曲》,这是巧合抑或是冥冥之中命运之神的有意安排?
肖元生及以后的肖元生一家从此与《命运交响曲》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一盘磁带也由此引发了两代人与命运的抗争!
重庆办事处有一台录放机,肖元生把《命运交响曲》磁带一放进去,巨大震撼力、激越奋发的“命运敲门”出现了,一下抓住了他。他想从中窥见、认识命运的面孔,他有空就守着录放机守着这盘磁带反复听,音量开得大大的,他感到才过瘾,才能感受心魄的颤动,他在吮吸《命运交响曲》给他的启示和与命运搏斗的力量。同事喊太吵了,太吵了,要争着放邓丽君。于是,肖元生只好关小了音量,他几乎是贴着录放机听、继续听,反复听,听得热些沸腾,听得忘乎所以!同事们见他痴迷如此,竟以为他神经出了毛病。显然,肖元生听《命运交响曲》已不是在欣赏乐曲本身了,而是抛开了“欣赏”这一层面,去领会贝多芬对命运的诠释,在聆听中感受命运之神给他的启示,他从中看见了人类的苦难,也看见了自己的苦难,在苦难中人类在挣扎、反抗、想力图摆脱受命运之神驾驭的那种惊天狂涛般的力量。
不久,肖元生又买了一本傅雷先生翻译的、罗曼.罗兰写的贝多芬小传《扼住命运的咽喉》,他看了好几遍,把书中的很多警句都划了重点线(这本书数年后带到了成都,沈文裕能识字后,也时常捧着这本书读)。傅雷先生在序言中的一段精彩文字肖元生至今都还记得,“疗治我青年时世纪病的是贝多芬,扶植我在人生中的战斗意志的是贝多芬,在我灵智的成长中给我大影响的是贝多芬,多少次的颠扑曾由他搀扶,多少次的创伤曾由他抚慰。”
这本书给了肖元生父子很多的教益,以致终生难忘!
感谢罗曼.罗兰
感谢傅雷大师
这以后,肖元生如大病初愈,面对困难,不再彷徨,他在聚集力量,寻找机会,他要在命运之神的关注下,“尽人事”,要与命运赌一把。在重庆,他与牟其中分道扬辘。牟其中北上去京城,从此开了南德公司新纪元。肖元生顺江东下,回到了家乡万县市,走上了一条艰难的个体户之路。
肖元生创办了万县市第一家个体书店,夫妻二人艰难经营,生意有了起色。以致有了沈文裕后,生意竟渐渐红火起来,收入已大大超过过去每月数十元固定工资。肖元生更从中看到了自己打破铁饭碗的价值,毕竟获得了一个广阔的发展天地。他感谢《命运交响曲》给了他直面困难的勇气和力量。
很快,肖元生在万县市富贵巷买了一套商品房,家庭几代人渴望富裕,摆脱贫困的愿望乘着改革的春风在肖元生身上实现了,连买新房也看中了令多少中国人梦寐以求的“富贵”这个吉祥的名字(进入2002年,富贵巷成了移民搬迁区。现在的富贵巷一片瓦砾,朝看水东流,暮看日夕坠,在静静地等待三峡工程三期水位的到来。)肖元生特地自己设计了简朴实用的书房和环绕四壁的书架,妻子涂镜屏把一家三口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温馨而平实。
浅藏在肖元生心底数十年的读书情结一次次敲打他的心弦,他对做生意有些厌倦了。为了能博览群书,他要金盆洗手。他从小就酷爱学习,但在那个非常年代只读了初中,就不准再读了。为生活所迫,挑烧炭,拖板板车,干过许多苦力活。生活尽管艰难,但只要口袋里有点钱,他就买书;只要有点时间,他就自学。眼睛近视了,但求知的不息火焰依然在心中熊熊地燃烧。多少次,他曾想象自己坐拥书房,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多少次,他望明月而思天道,俯大地而究民生。而今,这一切都可以实现了,可以实现了!这时肖元生很欣慰甚至很得意,只有奋斗,才能有今天,我终于把握了自己的命运,实现了自己的追求。“我终于摸到了海底,我的锚就牢牢地扎根在这里。”
可是,肖元生万万没有想到,随着儿子沈文裕的钢琴声在富贵巷一单元8楼响起,夫妻二人为之奋斗数年,才刚刚理顺的家庭秩序一下被打乱了。肖元生“老婆孩子热炕头”、“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中国传统的理想家庭模式遭到了命运之神的嘲弄。老子读书要安静,儿子弹琴要热情。父子二人在“静”与“动”的矛盾中以父亲的让步而结束。文裕在刘老师门下音乐天赋渐露,进步神速。一家人又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命运的漩涡。刘老师多次告诫肖元生“做生意、读书不要忘了儿子。”他再三说服肖元生,赶快把沈文裕送到四川音乐学院郑大昕教授那里,一家人迁居成都。对这个建议,肖元生非常不乐意,儿子的音乐才华潜力巨大,毕竟是一个可能、不是现实。现实是盼了几十年的新房,现在终于有了,二十年来梦想读书做学问的愿望现在也可以实现了。还没有好好地享受,却又要搬迁,而且是离开家乡到陌生的成都。他对刘老师说,再隔三年走。但想归想,命运激发如山洪爆发,把一家人裹挟,向前迅跑。有什么力量能挡住山洪的倾泻?命运的力量就有这么巨大。不管你雄心壮志如何,不管你安排得如何周密全面,命运给你轻轻一击,倾刻瓦解。
到了成都,肖元生又想到了《命运交响曲》。那命运的敲门声时时在耳边轰响。一家人在成都,万县市的生意控制不了,小小的个体生意,老板长期不在就意味着生意的衰退甚至倒闭。文裕学琴开销大,肖元生只好再作冯妇,被迫进股市。儿子继续学琴、妻子做家务,肖元生炒股,生活慢慢恢复了平静,恢复了常态。肖元生在股市赚得盆满钵满,业余时间仍旧苦读不缀,这期间又获得了“天府十大藏书家”的称号,肖元生似乎又满足了,又有些得意,我又把握住了命运。
可是,仅仅在成都住了不到五年,一家人平静的生活又因儿子出国留学打破了。上一次打破导致一家人离别故土,迁居成都。这一次打破则导致了家庭的分离,母子二人远涉重洋到德国,父亲独自留守成都,一家人团聚的日子至今未可期。这个时候,肖元生认识了命运。感觉到被命运之神拽着走的无奈,感受到被命运之神折腾的沉重压力。就拿儿子出国留学来说,从国内外反馈的信息看,都说明了儿子是可以走向世界的,他有这个实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肖元生陷入了两难:出国吧,家庭肯定要忍受分离的痛苦;不出国呢?又造成儿子才华的浪费和损失。他权衡再三,把握不住,对要走的路一片茫然。只感觉没做一件事都不是自己的真心实意,仿佛有股看不见的力在左右着他,推动着他。
一家人都是命运手中的木偶,当你在拼命反抗命运布下的种种陷阱时,这种反抗往往是徒劳的,就像木偶,无论他在舞台上如何威武雄壮,如何婀娜多姿,终究逃不脱提线人的操纵。
肖元生听说儿子在德国语言障碍大,就想帮助儿子,怎么帮助呢?他也学德语,学好了赶去给儿子当翻译,好让儿子腾出学语言的时间多弹琴。他买了一堆学德语的书和磁带,又以50元一节课的报酬请了德语老师教学。他不和朋友往来,在家里学得昏天黑地不外出,一番恶补,居然坚持了一年。时年已40多岁的肖元生,从没有外语基础,一上来就学习很难学的德语,其身心压力和困难可想而知。他学德语,纯粹是在和遗忘赛跑,学着学着又忘了,返回去捡起来又跑。连老师教着教着都不好意思再教了,拿了不菲的报酬,可遇到这么差劲的学生,不知情的人,是怪老师不行呢还是说学生太笨?德语老师对肖元生说:“你学德语太慢了,小孩子学起来快得多,你身上有抗体,不要学了。”这一停下来,德语全还给了老师,肖元生恶补德语要赶快去德国帮助儿子的雄心壮志莫说走出国门连家门也没有走出就终结了。而在德国的母子二人不到一年,语言障碍就基本消除了。一家人在两地忙德语,这就是谁帮谁呢?命运也真会捉弄人!
肖元生学德语其心可鉴,其情可怜,尽管德语学习没有坚持下去,但他这种人生态度值得钦佩。想到母子二人在异国拼搏,肖元生还得学习。他想到儿子将会成为世界一流的钢琴大师,在世界各国巡回演奏是必不可少的,而英语是世界通用语言,掌握了英语对儿子也是有帮助的。他想到了《命运交响曲》,他要在命运的主宰下再次挣扎,再赌一把。英语从26个字母和48个国际音标啃起,完全是自学。听磁带、看原版英语电影。由于神经衰弱,长期靠吃安眠药入睡,这类药破坏了记忆力。肖元生讨厌背单词,但必须过单词关,他想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就天天抄单词,以抄写带动记忆,一本双面英语本抄完有七千多单词,三年共抄写了四十多本,一共吵了三十多万个单词,影碟英语原声版看了一千多盘。在数年中,肖元生强制性学习,强制性记忆,强制性灌输。现在,中央电视台英语节目、原版英语影碟基本都能看懂,与外国房东打电话也能用英语交谈了。
这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
肖元生独自在成都留守,过着类似鲁宾逊那样的封闭生活,甚至比鲁宾逊还差。鲁宾逊与社会的封闭式恶劣的自然环境造成的,并非他本人意愿。而肖元生的封闭是在都市中的自我封闭,其心理负担和承受的痛苦更加残酷,对心灵的撞击更加猛烈。肖元生成了现代都市中的鲁宾逊,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孤僻怪异,不愿与任何人交往。他的饮食起居完全没有规律,什么时候肚子饿了就吃东西,什么时候睡意浓了倒头便睡,长期吃方便面、饼干和其他快餐食品,加上没日没夜的学习、用脑,身体受到严重伤害。好几次肖元生下楼后竟走不上来了,得抓着扶手停停歇歇、气喘吁吁的才回到七楼家里。医生一检查:严重缺乏营养。他自己也大吃了一惊。他由此知道了上个世纪60年代“三年灾荒”时人是如何饿死的,他感到这是他与命运的又一次抗争,也是命运对他的一次警告。吸取了这个教训,以后他感到缺油腥了,就到饭馆打一次“牙祭”。
在都市中这个寂静的家庭封闭圈里,肖元生冥然兀坐,重新审视命运这个古老的话题,这个紧紧缠绕这一家人挥不走摸不着而有时时刻刻感受到它的存在。对人生、对命运的思考也就更加深沉、更加理性。以前他认为人是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的,现在他知道一个人的力量、一家人的力量在命运面前太渺小了、太脆弱了。儿子在德国留学面对艰难的处境,时常感到孤单,母亲是一个不太乐观的人,她更多的是陪伴在儿子身边,从物质上去关怀儿子。但儿子渴望精神上的支持、理解和引导,父亲只能远远地通过国际长话来表达,尝尝言犹未尽,又如隔靴瘙痒,肖元生把这一切归于命运的嘲弄。
有朋友见肖元生数年如一日在国内留守,劝他何不也去德国一家人团聚。肖元生何尝不愿去?1998年,文裕母子一飞德国,肖元生就办了护照。还没等他动身,炒的STAQ系统的法人股整个被关市全部套起,没解决前不敢走。母子二人一去德国,困难重重,儿子的赞助费也没有拿到,花费太大。与在国内的设想差的太远。种种原因,使肖元生困在成都不能动弹。一直等到2000年,文裕母子二人刚去时遇到的困难大多已解决,国外生活渐趋平静,肖元生觉得该动身了。他到北京德国驻华使馆签证,可使馆只给了一张签证登记表,填好后在电话预约具体签证事项。使馆的预约电话打了三天都打不通,加之使馆的中国工作人员对同胞的颐指气使令人难以接受和一些苛刻条件令人心烦。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签证这么复杂,窝着一肚子气他回到了成都,性格刚毅的肖元生再也提不起精神去北京签证了。当然还有其它一些原因,使肖元生至今独自仍独自一人滞留成都,对此最有力的说明和解释是:这就是命运!其实肖元生在签证上市性急了一些。在我看来,跑签证是一门艺术,是考验一个人气量和耐力的最佳试卷。去签证尤其是从发展中国家到发达国家中去就像一个脱光衣服裤子的人站在太阳坝下,让别人从头到脚地审视、挑剔并回答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确使人难堪,但正常。有哪个自费出国者不经过一次、数次,一年、数年才等来签证?甚至于又有多少人胸怀壮志想自费出国对签证的等待到后来再也无力等待了。
沈文裕的音乐才华是世界的,具有世界性的才华理应由国家或世界来关爱,但他还没有完成这个历程、还没有达到这个标高之前只能由他的父母亲给予更多更细致的关怀。文裕到德国留学,遇到的困难起堆堆,你再神童,再天才又怎么样?别说你中国天才到德国,就是在德国土生土长的大天才如贝多芬、莫扎特、巴赫等一大批至今仍在辉耀着世界音乐星空的大师,在世时却过着清贫凄苦的生活,一生都在与命运搏斗,即使死死扼住命运的咽喉,命运的祥光并没有在他们活着时照耀过他们。沈文裕在德国,德国人认为你有书读、有专业学习,以后可以当教授,这就很不错了。你还想怎样?德国人说话做事讲“已然”,不讲“或然”。
人的一生,不可能样样遂愿。肖元生在人生的不少领域,学啥像啥,干啥会啥,但是,一碰到儿子在国外留学的种种难题,他常常感到手长衣袖短。很多事情他想得到,做不到。又有不少事情做错了,但你并不知道,等你知道后,已无可挽回。
沈文裕的钢琴演奏水平达到今天的世界高度,并不是父母亲早就计划好了的。父母并没有规定他每天必须弹多少小时,必须达到某一个高度,而是因为他热爱音乐和钢琴艺术。文裕学琴是幸运而又幸福。在学琴时父母从没有骂过他或者打过他,或者强迫过他。他是在没有家庭压力的情况下轻松愉快地弹琴,他在钢琴技艺上创造的一个又一个令世人惊讶的奇迹,都是天赋使然和在“快乐教学”、“快乐学习”中取得的。幸福快乐的学琴生涯一定能达到非常人所能达到的艺术巅峰。
肖元生带着家人在这命运的法则下,时时处处表现出知命达观,睿智而从容。“尽人事,听天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二者不可以走极端,这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命运观。它对“命运”作了最彻底、最通俗的诠释,只是人们对此还缺乏清而深刻的认识罢了。
命运,是蒙娜丽莎的微笑,神秘而不可捉摸;《命运交响曲》是勇敢的人们不畏艰险,扼住命运的咽喉,奏出的一曲强者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