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赵春燕
下午五点,下了课,天色尚早。想到明天早餐还无着落,买菜要到很远的街上去,离晚自习还有半个多小时,我决定到地里挖一点野菜。出了支教学校的门,往南而行。春暖花开时节,路旁村民屋旁的桃花粉、杏花白,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南行二百多米,转过屋角,就到了田间。沿着土路前行,两边的地里土膏微润,麦苗浅鬣寸许。柳枝低垂,野花盛开。夕阳西下,早归的小鸟儿站在树杈上树枝搭就的窝里啁啾。一周没回家,想到家里的孩子与亲人,我不禁有些伤感。正在感伤之际,大块田地边三间平房出现在眼前。一个大院围着平房,院墙很低,能看见院内的情形。院子三面是地,一面靠土坡。院中种着各种蔬菜,菜绿草稀。
我正望着院内发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头发花白,背很弯的奶奶出现在门口。她穿着红底黑花的夹袄,一条黑色裤子,脚上一双黑色的布鞋。可能是村子里没大有生人吧,老人看见我愣了一下,但她立刻露出笑容,用方言大声打招呼。我在这里呆了大半年,基本上听懂了她的话。当我告诉她我在这里支教,想挖点野菜时,她笑了,说:“你这个小妮,野菜有啥好吃的呢?到我院里来拔点菜,院里到处都是,吃都吃不完。”
我看老人年龄大,种菜不容易,没好意思去拔,坚持去地里挖野菜。奶奶也不勉强我,她转身进院给我拿了一把镰刀。怕我不会用,她还给我示范了一下。之后,她说:“我年纪大了,耳朵沉。你先拿着挖,我进屋了”。说完蹒跚地进去了。望着老人的背影,我心中一阵暖。
拿着奶奶给的镰刀,我走上田埂。往田边地畔一望,哇呜,真是惊喜啊,野蒜遍地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一簇簇、一丛丛,鲜嫩嫩、绿油油,在向我招手。出身乡村的我,从小就喜欢野蒜,每到春天,就和小伙伴相约去挖。挖好一篮子,拿回家让我妈包饺子。野蒜鸡蛋包出来的饺子其香无比,我可以吃两大碗呢。只可惜后来去了城里工作,多年无缘挖野蒜,也无福再吃到野蒜饺子。它们一直是我梦里挥之不去的牵挂。
时隔多年,今日再见野蒜,叫我怎能不欢喜?手拔,刀割,不一会一大堆野蒜就横在我脚边了。眼看上课时间快到了,我发现没拿袋子,有些着急。正打算把韭菜放在那里,先回去上课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那位奶奶。她那黑黑的、经过一个冬天山风吹拂,满是龟裂的口子的手,递给我一个深蓝底白花的布兜。兜子颜色已经泛白,但洗得很干净。接兜在手,我眼有些湿。独在异地,被人关心,多么幸福啊!
天微微黑时,我提着满满一兜子菜,在上课铃声中,进了校门。三节晚自习上完,已近九点。乡村的夜晚格外清静,也异常寒冷。孤月悬枝头,疏星挂天际。提着小蒜,打开办公室的门,一阵凉风拂过,我不由裹了裹衣服。学生已进宿舍,同事已回家,校园里一片寂静。想想回到租住处依然是“孤灯一盏,独身一人”,我竟感悲凉。
走在镇里的街上,灯光灰暗,不见一人。我不由抱紧了胳膊,一边走路,一边回头看,我总觉得身后有“噗踏噗踏”的脚步声。扭头看看,隐约有个身影在身后。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不由跑起来。转过巷子口,我停下来歇口气。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苍老又有力:“妮,别跑了,我追不上了。”声音似曾相识,但我在此地不认识别人啊。不管咋样,还是等等吧。
过了一会,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暗红色上衣,深色裤子,黑色鞋,背很弯,步很缓。哎呀,是下午那位老奶奶。镰刀还了吧?“奶奶,明早我给您把袋子送过去吧。”
“妮,一个兜,还不还的吧。我想你一人在这里,做饭不方便。给你掐了一把菜,把我包的饺子给你拿了些,你明早热热。”说完,她把一个袋子塞到我手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她又回转身说:“妮,我想喊你,不知道名字。乱喊,又怕你吓着了。你往后走路别那么快,天黑,容易摔着”。我道谢,奶奶说:“谢啥谢,我儿子媳妇都在外打工,要不是你们这些老师,谁给我孙子教知识,我还要谢你呢。”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左手提着布兜,右手捏了一个饺子放入嘴中。哎呀,是我的最爱,野蒜饺子。夜已深,我却不再寒凉孤寂。吃点饺子,该备课了!
作者简介:赵春燕,陕西丹凤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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