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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李齐是安亲王,他说,一辈子只娶赵南莺,死生契阔,与子成悦,赵南莺信。
后来,李齐成了大邺的皇上,芙蓉映面,两不见……
1.
赵南莺是被两个太监驾着进凤熹宫的。
那天下了一场急雪,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去永安宫送衣裳的宫女贪近,抄了永巷这条道上,摔了一跤,把静妃的衣裳落入赵南莺正在洗刷的恭桶里。
这事,赵南莺原是无辜的,可静妃一听到赵南莺,就来了兴致,纡尊降贵地来到永巷,她偏生要瞧一瞧昔日里,皇上的青梅竹马,这两年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尽管赵南莺瘦得只剩一副骨头,凄冷的面色藏不住她那天生媚骨。
静妃捏着赵南莺的脸,眼里啐了恨,“赵南莺,从前你是多么恣意傲然的一个人,没想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永巷,做着最下等的脏活,你竟还活着。”
赵南莺嘴角抽动,眼波微转,没有应话。
赵南莺还是从前那副不屑与静妃说话的样子,静妃衔悲茹恨地瞪着赵南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还想见着皇上,还想勾引皇上,你以为,你还是尚书府的小姐吗,你不过是一个罪人,皇上不会见你了。”
“奴婢别无他想,请娘娘明察。”赵南莺良久才挤出这句话,目光颤抖,她那好不容易藏起来的卑微,在静妃面前,祼露无遗。
静妃说得没错,两年前,她还是尚书府的嫡女,还是李齐心中的白月光,赵南莺刚过十五岁生辰,李齐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接入宫中。
那晚赵南莺第一次侍寝,宽衣解带,春帏暖色,太后却传话过来,把李齐叫出去。
那晚李齐再也没有回来,赵语莺被裹着身子抬出承仁宫。
第二天,太后懿旨,赵父赈灾不力,粮食被盗,实是无为,撤其尚书一职,一家四口发配边境,念赵南莺已入宫,留其一命,发落至永巷。
这两年,赵南莺过着非人的日子,她着实想不明白,粮食被盗,怎么就连累了全家,而李齐,却再也没见她一面。
静妃冷笑着,“就算你想见皇上,我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赵南莺只觉脸上灼痛,一股暖流溢出,滑入嘴角,又腥又涩。
静妃晃着长长的护甲,那护甲还沾着赵南莺脸上的血,她挑眉轻笑,“赵南莺以下犯上,责打一百大板。”
赵南莺嘴皮哆嗦,却没有说话,她连一句冤枉也说不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百大板打了一半,赵南莺晕了过去,一盆冷水当头沷下,她半眯着眼缝,眼里蒙了一层雾,骄横跋扈的静妃,像足了从前被李齐捧在手心里的她,有恃无恐。
赵南莺再晕过去之前,依稀听到在太监传了皇后的旨意,她就这么迷糊地被两个太监驾着,半拖着进了凤熹宫。
赵南莺醒来时,身边有一位太医,还有两个宫女在细心照顾着。
听闻,皇后心底慈软,见不得宫女惨死,就从静妃手上把赵南莺救了下来。
听着宫女说这些话时,赵南莺不自觉地瞟一眼自己的伤,心里发笑。
这两年,赵南莺想明白很多事,这宫里,没有无缘无故的殊荣,枉死在皇后宫里的宫女,也不是一两个,她从前也见过皇后处死两个嬉闹的宫女。
如此心底慈软,皇后未必比静妃希望她好过。
2.
赵南莺在凤熹宫的第三天,皇后来见她了。
二十芳华,娇媚若花,这般女子,从前是入不了赵南莺的眼里的,可是时隔两年,再看皇后,她恍然明白,如花美色,大好年华,于她原来已是奢侈。
赵南莺在床上挣扎着,想起身,皇后扶着她,“罢了,你身上有伤,不必拘礼。”
皇后的手碰到赵南莺的手时,愣了一下,赵南莺本能地把手抽回去,微露怯意,她这双长满茧子的手,在这里显得突兀又难堪。
皇后抚着赵南莺的脸,她脸上那道划口已经消隐,“多好的一张脸庞,你放心,太医说了,不会留疤。”
“承蒙娘娘厚爱,奴婢感激不尽。”赵南莺喉咙哽硬,这两年她除了学会干粗活,还学会了卑躬屈膝。
皇后冷然地笑了一下,冷不丁地说,“可真的是,感激不尽?”
赵南莺望着皇后,她目光里的恨意,远不亚于静妃,她的恨意,卷着一股浓浓的冷意,让人望而生怵。
赵南莺恍然想起,那日她承旨入永巷,皇后看她也是这般眼色,恨而后快。
赵南莺垂下眼眸,“娘娘深恩,奴婢不敢忘记。”
皇后咽口气,突然拉着赵南莺的手,婉婉地说,“本宫知道这两年,你吃了不少苦头,你放心,苦尽甘来,什么都过去了,只要你答应本宫,往后与本宫相扶持,本宫会让你重新回到皇上的身边的。”
赵南莺也偶有听闻,一年前皇后小产,很难遇喜,而半年前,静妃生了皇长子,偌大的后宫,就只有静妃生了一位王子,静妃有子傍身,又是太师之女,骄横得很。
赵南莺把手抽回来,下榻跪下,“娘娘,奴婢戴罪之身,不配侍奉皇上。”
“本宫说你配,你就配。”皇后坚定地拉起赵南莺的手,嘴角挑起,“你别说这两年皇上没见你,可本宫知道,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从前你们那般恩爱,羡煞旁人,岂是那些孤媚劲可以代替得了的。”
赵南莺牙齿颤抖,她抿着嘴,“不过是从前年少无知,贪玩好乐,奴婢对皇上,只有敬意,绝无别的念想。”
皇后见赵南莺这般决绝,她冷挑着眉目,鄙薄的说着,“赵南莺,你都落到如厮田地了,还端着你那份死倔的性子,你别以为,本宫非你不可,本宫不过是瞧着,皇上对你还有几分旧情,做个顺水人情,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赵南莺跪下,“奴婢只想安然度过这一生,请娘娘成全。”
“哼,安然!”皇后挑着赵南莺的下巴,“如果不是本宫救的你,你早就死在静妃的板子下了,还谈什么安然,你当真不想回到皇上身边,还是,你恨皇上?”
赵南莺眉捷颤栗,把头伏在地上,“奴婢不敢心存恨意,只是奴婢如今的身份,不配沾染皇上。”
皇后起身,在屋里踱步,她恨恨地说,“不识好歹,你就是死在永巷,也没人可怜你的,只是可怜你那父母兄妹,听闻边境终年覆雪,那些发配过去的罪人,不但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人打骂,不知他们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倚着圣恩,把他们接回京中。”
赵南莺倔强地说,“奴婢自知有罪,不配承恩。”
“你……”皇后气得咬牙切齿的恨,“你就滚回你的永巷,抱着恭桶过一辈子吧,不识好歹的东西。”
3.
赵南莺拖着笨重的步子走出凤熹宫,她不是不想救父亲,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可她比谁都明白,若想钻逢偷生,只有靠自己,一旦她附于皇后,受命于她,比在永巷还难。
况且,李齐还愿意见她吗?
赵南莺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厚重的积雪,穿着单薄,那风从脖子处的空隙透进去,噬骨的寒意让她不自觉地的抱紧自己。
圣辇缓缓前来,赵南莺跪下,把头伏在地上。
圣辇缓缓经过,李齐不经意地瞟一眼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宫女,她腰间系着一条红绳子,绳子下面,系着一个用绳子编织而成的红豆坠子。
李齐对那个坠子很熟悉,从前这个坠子是一对的,赵南莺说,相思夹红豆,两心不生隙。
后来,赵南莺被抬出承仁殿那晚,李齐那个红豆坠,就被他塞进书房抽屉最深处。
“停!”李齐回过头,赵南莺还跪在那里,他缓缓地走到赵南莺跟前,蹲下去,拿起那个红豆坠子一看,喉咙哽硬,“阿莺?”
赵南莺没的有抬头,只是身体微微发抖,兴许是那冷意从膝盖漫延开来,寒不自控,兴许是她太久没听到别人这么唤她了,她心里哆嗦。
李齐扶起赵南莺,赵南莺脸色苍白,嘴唇青紫,脸上那道划口,若隐若现。
李齐惊愕地望着赵南莺,“阿莺,怎么会这样子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赵南莺咬着下唇,向李齐福身,“皇上,奴婢在永巷两年,不是这样子,莫不成,皇上还想着,奴婢把这条命搭进去?”
“不,阿莺,朕,朕不知道你过得这么不堪。”
“皇上,如果没别的事,奴婢先行告退了。”自那晚赵南莺被抬出承仁殿,她自始至终都没见到李齐,她甚至连他的一句冷语都不配得到。
赵南莺摇晃着身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那孤小的背影,宛如被这深宫内院侵噬半身的宫妇,孤残无依。
李齐唤住赵南莺,“阿莺,你就要这么冷漠地对朕,心里才好受一些吗?”
赵南莺目中噙泪,她扭过头,望着李齐,“皇上,奴婢有罪,若不然,皇上想让奴婢怎么对你?”
“你若心中有怨,朕让你说。”
赵南莺往前走两步,嘴角抹上一丝冷笑,“怨,奴婢配吗?”
李齐轻吐口气,“朕知道,你父亲那事,让你心中有怨,可你父亲罪有应得,朕自问对你,对得起天地良心。”
赵南莺咽喉堵住一口气,她微微侧抬起头,把泪水硬生生地逼回去,“皇上,我父亲若真的罪不容诛,你为何不杀了他,反让赵家四口,发配边境,皇上你不是怪罪我父亲丢了赈灾的粮食,你是恨我父亲把自己的粮食转给荣王,荣王赈灾丢粮,罪加一等,皇上是恨我父亲替荣王挡了罪,断了皇上铲除荣王的路,让赵家发配,也不足以泄皇上心头大恨吧。”
李齐面色愣了下,他恍惚地问,“你见过荣王?”
赵南莺抿下口气,“天底下没有不透几的墙,奴婢不用见荣王,也能知其一二。”
“所以,你恨朕了,你怎么不想想,你是朕的宠妃,你父亲是朕的亲人,他却站在荣王身边,置朕于何地。”
赵南莺咽口气,仰天怅笑,“荣王于我父亲,有知遇之恩,况且,父亲不过是救命,并没伤害皇上,皇上在定赵家的罪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父亲也是你的亲人,你的寝殿里,你的暖榻上,还躺着罪人的女儿?”
李齐面露青筋,这两年来,他已经没听过这般忤逆的话了,他恼怒地瞪着赵南莺,“赵南莺,你以为你是谁,朕不宠幸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赵南莺嘴角上扬,“这两年,奴婢过得很好,除了没污了皇上的眼,奴婢过得,甚好了。”
李齐扬起手掌,压不住眼中的怒火,良久,他才恨恨地甩下手,“赵南莺,你不识好歹,活该受罪。”
李齐狠瞪一眼赵南莺,拂袖离去,那步辇也跟随着他追着。
4.
赵南莺望着李齐的背影,把心里面的质问说出来,却没有如期的快感,她身体像被掏空似的,摇摇晃晃,轻飘飘,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像脚不沾地。
忽地,赵南莺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漫天飞雪,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她闭上双目,寒意入侵,她恍然地扯了丝笑意,如果,这辈子到这里算是尽头,那她大抵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对李齐一往情深。
当今太后从前还是先王身边,不争不抢的舒妃,舒妃与赵夫人是表亲,赵夫人成亲那会,舒妃在赵府与先王一见钟情,后来有了李齐,才正式被接入宫中。
舒妃对赵夫人很是感恩,后来赵夫人生下赵南莺,便作主让李齐与赵南莺定了亲事。
所幸,这两个孩子相互欢喜,青梅戏竹马,两心欢悦。
李齐十八岁那年,封了安亲王,出宫建府,那年赵南莺十三岁,舒妃意思,先给李齐纳个侧妃。
李齐当着众人面前许诺,“我这辈子,只娶赵南莺一个,妻是她,妾是她,就连外室,也只有她。”
满堂哄笑,只有太师府的李茹玉,恨得牙痒痒的,李茹玉从小喜欢李齐,出身高贵,却入不了李齐的眼里。
当所有人都觉得,李齐跟赵南莺会幸福一辈子的时候,皇上废了太子,朝堂暗涌波涛。
皇后病故,外戚干政,王氏野心昭然若揭,皇上这才废了太子,改立其为荣王。
后来,皇上选了没有外戚背景的李齐做太子。
那晚,李齐抱着赵南莺说,“阿莺,对不起,父王赐了安小姐做太子妃,我要失诺于你了。”
赵南莺诚然地望着李齐,“殿下,以后你不止有一个皇后,还有三宫六院,如果我争不过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怎么办?”
李齐呵笑地说,“放心,你永远是我的阿莺,不管以后我有多少妃嫔,你都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
“我不信。”赵南莺努着嘴,有些失落,如若是帝妃,岂能一往情深?
李齐拿着那个红豆坠子,“相思夹红豆,两心不生隙,这个红豆坠子,我会不离身的。”
赵南莺纵是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可她必须要低头,谁让李齐成了大邺的储君。
赵南莺卷起李齐的衣袖,狠狠地在他的手腕处咬一口,李齐没有吭声,他们都想把这份爱刻入骨髓里。
直到赵南莺嘴里舔着血腥味,她才放开李齐的手腕,望着李齐,娇嗔地说,“如果哪天你负了我,我会让你比现在更痛的。”
“那你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李齐抚着赵南莺的脸,两人赤目相对,依依相惜。
李齐吻住赵南莺的唇,舌尖缠绵,吻得太久,赵南莺有些气背地推开李齐,李齐缓了口气,又吻过去。
他们都想把自己融进彼皮的心里,很久以后,想起那个吻,赵南莺深信,那会的李齐,是真的爱她的,也是因为太爱,李齐并没有对她做出更越矩的行为。
爱你的时候,恨不得日夜相见,不爱了,还不如宫墙那枝攀长的蔓藤,至少李齐抬头,还能瞟见攀墙附壁的那枝蔓藤,可李齐的眼里,就再也没见过赵南莺。
赵南莺下意识地去摸着红豆坠子,双手紧紧地握在手心,缓缓蜷缩着双腿,一点点,一点地失去意识。
其实赵南莺不惧死亡,两年前,她在永巷受尽打骂,她在等李齐来救她,可她一等再等,等来的是李齐纳了李茹玉为妃的消息。
赵南莺那晚坐在阴暗的巷子里,她望着那口用来刷恭桶的井,她凄绝地笑着,寻思着,一头栽下去,应该不会受多少苦的。
赵南莺寻死的心已决,她一步一步地往那口井走过去,她那毅然决然寻死的心,被苏姑姑拦了下来。
苏姑姑挡在赵南莺跟前,“一个连活着都没有勇气的人,连永巷最卑贱的宫女都不如。”
苏姑姑是永巷的掌事宫女,自从赵南莺来到这里,她虽不打不骂,可却任由着别的宫女对赵南莺打骂欺凌。
在赵南莺心里,苏姑姑就是一个困在宫里等死的老妖婆,尖酸刻薄,看不得别人好,却又不想让你咽气。
每每赵南莺饿得两腿发软时,苏姑姑就丢给她两个干硬的馒头。
赵南莺生病时,苏姑姑会给她煮那些,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药,强行灌进赵南莺的嘴里。
赵南莺来月事时,她也会突然好心一些,让赵南莺做点轻松的活,苏姑姑说,赵南莺若是有个长短,谁让她指使。
其实不是的,永巷虽是受罪受罚的地方,有的人来了,又走,但这里面,也有二三十号人等着苏姑姑指骂的。
赵南莺没理会苏姑姑,她坐在井沿,冷笑着,“如果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那我宁愿死的干脆。”
“你是死得干脆了,那你的父母呢,你的兄妹呢?”
赵南莺嘴角抽动,也是苏姑姑这句话,把垂死的赵南莺拉了回来,她望着苏姑姑,头一次认真地问,“姑姑认得我父亲?”
苏姑姑垂着眼帘,“赵大人原是无罪,荣王那批米粮被盗,赵大人替荣王受过,赵大人尚且偷生,想争一丝活着的机会,你还不如你爹,死端着那尊严,是能当饭吃,还是能活得轻松一些?”
赵南莺这才恍惚明白,粮米失盗,父亲为何不喊冤,为何一同赈灾的其他官员能幸免,而父亲却要连累妻儿。
原来,李齐这是恨父亲给荣王腾了条出路,李齐是借父亲之名,杀鸡儆猴,做给荣王看,也做给朝臣看。
呵,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往她父亲心口捅了一刀,却背过身,与别的姑娘行欢纵乐,这就是她爱得深切的男子。
赵南莺跌坐在地,她倒抽着气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苏姑姑也在旁边坐下,背靠着井口,“你可以不信我,但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在这里,对我都没有影响的,如果相信我,你能活得久一些,你为何不相信我?”
赵南莺呵笑着,嘴角渗着泪水,“是荣王让你来的?”
她从来都不是笨拙的人,想起苏姑姑从前的种种,她大概也猜到一些。
苏姑姑没有否认,“我从前受过荣王的恩惠,说白了,是荣王让我照顾你的,可你竖敌太多,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在这宫里,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一撮又一撮,如果我明里护着你,不但护不住,还会连累你跟荣王,所以,只能让你受些委屈了,不过你放心,往后我会尽量,让你慢慢过得好一些。”
赵南莺口里鼓动着一口气,皇上心尖上的人,多讽刺,皇上会让他心尖上的人来这里受苦受罪吗?
见赵南莺没说话,苏姑姑继续说,“荣王说了,你只要照顾好自己,让自己活着,赵大人那边,他会打点的,虽不能避其罪,但保住他们性命,还是可以的,如果你还想活着出去见你的父母,你就好好的活着。”
“也对,死都不怕了,我还怕活着吗?”赵南莺喃呓着,望着天边那轮圆月,心里隐隐作痛,这会,李齐应该与李茹玉双双在榻上,鱼水承欢,颠鸾倒凤吧。
赵南莺感觉到握着坠子的手,慢慢失了力气,她心里抹了一丝笑意,原来,她想死的时候,老天爷不从她愿,现在,她想活着,却活不下去了。
5.
李齐走了好远,突然停了下来,他往回望着,长长的宫路,围了一群宫人那里,他心一揪紧,起步跑了过去。
只见赵南莺蜷在地上,她的身上覆了雪,她的手上,虚虚地挂着那只坠子。
李齐急红双目,蹲下去抱起赵南莺,“还愣着,宣太医,宣太医去承仁殿,宣太医。”
皇上抱着赵南莺回承仁殿,一下子传开后宫,多少人都坐不住了,静妃最先去的承仁殿,被李齐身边的公公刘品挡了在外面,“娘娘,皇上口谕,除了太医,承仁殿不得任何人进出。”
静妃憋着口气,“皇上,皇上没事吧,怎么宣了那么多太医?”
刘品作揖,“娘娘宽心,不过是一个宫女着了凉,皇上体恤,请娘娘先回去。”
静妃揣着口气,无处可泄,皇后正好撞了上来,她鄙夷地笑着,“皇后娘娘火急火燎地赶来,别说你也是刚听说皇上的抱着赵南莺入承仁殿的事,那赵南莺是皇后带走的,她晕倒在凤熹宫的宫路上,说不定,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皇后敛了眉目,“本宫跟赵南莺聊了几句,就把她放回去了,谁知道她身子虚着,兴许是挨了板子,还没恢复,才会晕倒的,静妃不检讨自己,反咬本宫一口,说起来,也可笑。”
“哼,依臣妾看,皇后也先别太得意了,赵南莺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花色,任你拿捏。”静妃冷然地笑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自以为自己是那只黄雀,殊不知,你不过是那只螳螂,赵南莺才是那只黄雀,皇后可别得不偿失。”
皇后往静妃身前站两步,挑着眉目婉笑,“本宫是螳螂还是黄雀,就不劳静妃关心了,静妃还是担心一下那只婵,毕竟是静妃打的赵南莺,是本宫从静妃手底下把赵南莺救下来的了,对本宫来说,皇上喜欢谁,本宫就有义务让她侍奉皇上,在本宫眼里,静妃跟后宫的姐妹是一样的,当然,也包括赵南莺,本宫一定会做到,一视同仁的。”
静妃眼里藏了恨意,她跺跺脚,附在皇后耳边轻声说,“皇后,别忘了两年前,赵南莺是怎么从皇上的榻上被抬出去的,赵南莺再得圣宠,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皇后脸色凝白,她瞟一眼承仁殿,黯然离去。
6.
李齐守在床边,握着赵南莺的手,她的手不再是从前那般光滑,“静妃跟皇后都走了?”
刘品上前拱手,“是的。”
李齐给赵南莺掖了被子,走出垂帘外,冷着眸子,“刘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初母后明明说了,只要朕不见阿莺,会保她安顺的,这两年,阿莺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皇上,太后懿旨,不让大家告诉你的,你就别为难老奴了。”
李齐透过垂帘,望着那抹娇小的身子,他冷然地说,“所以,母后说,阿莺在倚欢宫也是假的了?”
刘品跪在地上,捏了把汗,“皇上,赵姑娘那晚从这里抬出去,第二天就领旨去了永巷,这两年,她受尽欺凌,太后娘娘说,这一切是她自己的造化,是她自己福薄,承不起皇上的恩宠。”
李齐双手紧握成拳头,永巷,怪不得刚才她撞见他,满腔的恨意,原来,她在自己的眼底,受尽欺凌,而他们一口一个赵小主地叫着,不过是顺着太后的意,说赵南莺还在倚欢宫住着。
也怨他,他竟然信了太后的话,竟一次也没去倚欢宫看过赵南莺,他终究负了她。
赵南莺半夜醒来,李齐背窗站着,月色映在李齐明黄的衣裳上,分外清冷。
赵南莺心里五味杂陈,她强撑着起身,尽管动作轻缓,还是惊到李齐了。
李齐跑过来,扶着赵南莺,脸色比白天时温和了许多,“阿莺,你醒啦,你先躺下,太医说你身子太虚弱了,要卧床休息几天。”
赵南莺把脚放到榻下,想要下榻,李齐拦住了她,“别怄气了,躺下。”
赵南莺有那么一刻的恍然,仿佛回到最初的时候,李齐也是这么温婉地对她,不过,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安亲王了,他是大邺的天子,他是一句话就能主人生死的君主。
赵南莺坐回榻上,下意识地摸一下腰间,那个红豆坠子还在,她轻缓地松口气。
李齐握着赵南莺的手,“阿莺,是朕对不起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可朕真的不知道,你在永巷吃苦的,朕以为,你在倚欢宫住着。”
赵南莺生硬地把手抽回来,轻压着嗓子说,“皇上,从前的种种已经过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戴罪之身,更不配在皇上身边侍奉,皇上也不用再提以前的那些事了。”
李齐眯着眼缝,“阿莺,朕知道你恨朕,让朕弥补你,好不好。”
“怎么弥补?”赵南莺卷起李齐的衣袖,那个被她咬过的手腕,洁白无痕,她撇下嘴角,“皇上,瞧,连这个牙印子都没有了,从前再深刻的东西,也抵不过时间的消磨。”
李齐晃着手腕看了看,想起那晚赵南莺的气息,想着那晚缠绵的吻,他温温展了些笑意,那些美好的记忆,在他心里,从没消退。
“阿莺,朕答应过你的事,会一一兑现的,朕还是喜欢你。”
赵南莺低着头,玩弄着坠子,“皇上从前答应过奴婢的事,可多了,比如,皇上说过,李茹玉不喜欢奴婢,你不会纳她进宫的,可如今呢,谁不知,静妃宠冠后宫。”
“静妃她,”李齐有些吃语,“静妃不过是性子跋扈了一点,她没有坏心的,况且,太师是朕的左右手,朕宠太师的女儿,也是权衡利弊。”
赵南莺怂着李齐,“所以,我父亲没有愚忠于皇上,就该受罪。”
李齐平心静气,“阿莺,这里是宫里,收敛一下你的唳气,别给自己招恨。”
“皇上把奴婢留在承仁殿,那才是给奴婢招恨。”
两人相互瞟一眼,良久才挤出一丝笑,李齐摸下赵南莺的额头,“你就安心歇下,永巷那个地方,朕不会再让你回去的了。”
赵南莺背过身,躺了下去,只是,心中惶惑,不管是眼前人,还是如今她戴罪的身份,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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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梦,90全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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