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从小,我就希望我爸不要爱我妈。
因为我爸爱我妈这件事,实在太疯狂了,以至于影响到我们全家的生活,更是让我苦不堪言。
其实,我认为我爸妈并不是相爱,只是单纯的我爸痴恋我妈而已。
也许是因为我妈漂亮吧,身材各方面都算得上绝佳,在我们老家农村,是属于罕见的那种漂亮女人。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爸对我妈唯命是从,但是我爸除了爱我妈以外,其他什么事都不在乎了。
我妈好赌,经常赌到夜不归宿,从不做任何家务,我爸下班回来还要给她洗衣服,甚至帮她洗头发,端茶倒水。
一让我妈做事,她就说不舒服。
我爸从不说她一句,还让我们不要气我妈,心甘情愿把家里所有的拿钱给她,就连他婚前在北京煤矿赚的钱都给我妈输光了。
村里人都知道,和一些亲戚来劝我爸,我爸只说:“我老婆开心就好,关你们什么事?”
总有债主找上门,我妈就躲在屋里,我爸笑脸相迎,拼了命凑钱还债。
就这样,我妈还觉得自己过得不好,嫌弃我爸赚钱不多,我爸不敢对我妈发脾气,就对我撒气。
我爸喝了酒,就骂我,也偶尔谴责我妈,但是他只敢跟我抱怨几句。
我从5岁开始做家务,照顾妹妹,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我妈在不在。
1999年,有了弟弟,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隔壁的婶婶帮我妈照看。
一直到我上高中,我们家都一贫如洗,到了2004年,我知道爸妈也没办法供我读大学,加上我急于逃离这个家。
我选择了外出打工。
02
虽然我暂时逃离了我爸妈,但是我的性格已经形成了。
我敏感自卑,脾气暴躁,而且不太信任别人,也因为没有学历,第一次出远门,我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昆山,在电子厂里做操作工人。
18岁的我,只想远离父母,我想找个温暖有才华的男人,我甚至天真地想,我要赚够10万给我父母,报答养育之恩,然后就跟他们断绝关系。
那时候,10万对于我来说,是一笔巨款。
但我知道,在厂里这样打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存够10万,所以有空的时候,我就去学计算机。
学了两个月,懂得基本操作后,我就辞职开始找文员工作,但因为没有学历,都没能应聘上。
从厂里辞职后,我从宿舍搬去表姐家借宿,表姐已婚有家庭,住了一个多月后,表姐突然有事要回老家,家里只剩下表姐夫和侄女。
我不敢这样跟表姐夫住一起,也怕表姐多想,所以当天就必须找到工作搬出去。
事出突然,我不得已应聘上了一家浴场的前台,当晚就搬去了员工宿舍。
因为浴场到人才市场也近,这样我方便找工作,每天下班后,我就去人才市场投简历,没想到一周后,我就被一家做连接器的台湾公司录用了。
我立刻跟老板辞职,可是老板不可给我结算一周的工资,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是一天15块钱,一共90块。
老板骂我,在他那上班就是为了找工作。
虽然我于心有愧,但是我也是兢兢业业地工作了一个星期,加上我身上已经没什么钱了,我不得不跟他死磕。
18岁的我,不得不撒泼,跟老板说:“如果你不给我钱,我就坐门口哭,说老板不发工资!”
也许老板也没想到,我一个小姑娘有这样的勇气,被我吓住了,或者是不耐烦了,最后还是把钱给我了。
我揣着90块钱,心酸得直掉眼泪。
那时候我想起了我爸妈,可是想想就不想了。
因为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
03
就这样,我到了那家台湾公司上班。
可是,主管嫌弃我打字太慢,电脑不够熟练,不准备让我过试用期。
还好,有个老乡教我,我一有空就练五笔,很快就把速度练上来了,主管也勉强留下了我。
那是2004年10月了,之前电子厂工资1500,来这家台湾公司后,一个月工资只有800,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我有预感在这里,我会学到很多东西,会有不一样的境遇。
昆山的秋天很冷,但我的心滚烫。
在台湾公司呆了一年后,跟台湾老板接触了几次之后,她说我有销售的潜质,于是让老员工带我去跑销售。
我跟着老员工,去上海,去南京出差,见识了更多广阔的天地。
半年后,老销售腿受了伤,加上要回老家结婚,所以由我接手了她的工作,我既兴奋又紧张,但更多的是我知道,这是我的机会。
接下来一年,我开始一个人跑市场,几乎是拼了命,那一年销售五千万,我的工资从800元涨到1700元。
我开始变得自信温和起来,我跟公司所有人关系都很好,厂长的丈母娘还开玩笑,要把她儿子介绍给我,让我给她当儿媳妇。
可是我不想恋爱,只想赚钱。
从出门到现在两年时间,我一次也没曾回过家,每每想到我爸妈,我只觉得内心酸楚。
我经常想,既然我爸只爱我妈,为什么他们还要生孩子?
有时候躺在宿舍的床上,听着隔壁人家其乐融融的声音,我也会不知不觉地掉眼泪。
我想,如果我结婚了,我一定会好好爱我的孩子。
2006年10月,经常合作的一家上海公司挖我去上海,台湾老板说,你想走就走,但是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我很愧疚,但我也知道我需要更大的发展。
于是,我去了上海,合作的经理亲自开车把我从昆山接到上海,给我安排了宿舍。在上海,我的工资是2500元。
我工作更加卖力,像一个都市白领,行走在高楼大厦之间,但没人知道我内心的软弱。
原生家庭带给我的伤害,是一辈子都无法痊愈的。
04
2007年9月,我报名了网络函授,高升专。
这时候我妹妹已经在大学,我妈输光了给我妹读书的钱,所以只能由我给我妹妹交大学学费。
2007年过年,我回家了,给了我爸两万块钱,那是我仅有的钱,我想还差8万,我还要继续赚钱。
也许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算幸运吧。
我有个关系不错的发小,她高中毕业就结婚了,老公家里很有钱,那时候老家买地基也便宜,她正好要买,就叫我一起买。
那时候,江苏农村都流行建小洋楼。
于是,我通知了我爸,我爸用我给他的钱买了一块地。
当时我想,弟弟妹妹还小,这个家的窘迫如果是因为钱的问题,那我就去努力解决,所以我挣得钱基本都给了家里。
我只求家庭和睦温馨。
我妈一直想住洋楼,可是买了地之后,我们家一直没钱建。
到2008年春节后,我的工资涨到3600元,我因为业绩突出,拿了不少奖金,加上跟同事借钱,又借了5万信用卡,自己省吃俭用,总之前前后后我拿了13万给我爸,让他去建房子。
到国庆时,房子建好了,住进新房子,全家都很开心,和睦了一段时间,我妈也没有再出去赌。
但是,她很快又说她想要一对金耳环,因为附近住的女人都有。
然后,我花了1380元给她买了金耳环,把耳环给她的时候,我忍不住跟她说:“妈,只要你不赌了,家里一切好好的,钱我可以给你,把弟弟照顾好就行了。”
她没说话,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浮现着中年人的迷茫。
没想到,她死性不改,赌惯了的人怎么会轻易罢手?
2009年夏天之后,我妹妹大专毕业了,开始上班,一个月工资1200,交1000给家里,我爸也在外面挣钱,所有的钱全让她输掉了。
我打电话回去说我爸,我爸却说,他赚钱就是给我妈用的,随便她做什么。
我无话可说。
从小到大,我爸三句话不离开我妈,也许他作为丈夫是合格的,但作为父亲,他太失职了。
也因为我爸,我对于感情很谨慎。
05
2009年,我认识了一个男人。
他是我高中同学的哥哥,在南京发展,而我那时候也常驻南京,他经常请我吃饭,但是我到底自卑,他哈工大毕业,还是当年的高考状元,而我还在念函授大专。
这段暗恋,无疾而终。
之后几年,我都在拼命工作,到了2013年,家里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那时候他在新加坡,我们网上联系,后来他回国我们自然而然地恋爱。
2014年,我们结婚了。
婚后,我们定居在昆山,在上海上班,每天两地通勤,忙碌但也幸福。
有了孩子后,我把重心转移到自己的小家庭,对我爸妈不再多问,只偶尔回去看望,或者给他们一些钱。
如今,我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因为工作努力,我收入也不错,换了大房子。
丈夫虽然收入没我高,但是还算顾家,对女儿也好。
我常常跟他讲起,我小时候的事,讲着讲着就泪流满面,看啊,到现在我依旧没摆脱童年的阴影。
我跟他说,我需要他爱我,但也要爱家庭爱孩子。
我至今无理解,我爸对我妈的爱情。
06
到现在,我爸依旧宠爱着我妈。
我爸没心疼过我们姐弟三个,也自然不会心疼我的女儿。
一大家人吃饭,我爸永远第一个给我妈夹菜,我妈遇到喜欢的多吃两口,我爸都能开心地笑出来。
生活中那么多琐事,怎么能让我妈24小时开心呢?
我妈依旧不快乐,脸上没笑意,觉得生活没意思,因为她想到城里生活,我接我爸妈来了昆山。
我妈有糖尿病,却从不忌口,我爸也不管她,只在乎她开不开心,要吃什么就给吃,反正糖尿病一犯就去医院住院,反反复复已经十几年。
现在,我想到18岁那年,赚够10万给我爸妈断绝关系的想法,有些可笑,但更多的是悲哀。
亲情血缘,哪能说断就能断?
好在,我妈从2014年之后终于不再沉迷赌博了。
很多人说过羡慕我妈,被我爸如命一般爱着,但我一点也不羡慕,女人需要独立自主,有了孩子也要对孩子负责,对家庭负责。
当然,男人也一样。
爱我妈,就是我爸奋斗一生的事业,但这样的爱情,对我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还好,我总会长大。
还好,我已经长大了。
还好,我努力有了自己如今美好的生活。
讲出我的故事,只是想告诉大家,即使原生家庭不幸福,我们依然可以靠自己活得很好,在这世界上,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加油啊,那些不被父母疼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