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58回,多情公子贾宝玉辗转从自己的丫鬟芳官那里听来了藕官和另外两个小戏子之间“又疯又呆”的“假凤虚凰”故事,同时也得知了她关于男子丧妻后即使续弦,只要“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的心声,不由得“称奇道绝”。
这段情节到底如何映射贾宝玉、林黛玉与薛宝钗的命运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但民国时的“文人革命者”瞿秋白与两任妻子的姻缘就与藕官的话不谋而合。
当结发妻子王剑虹不幸病逝,他向亡妻的挚友丁玲感慨,自己的心也已随之而去了;25岁那年,他与“生命的伴侣”杨之华再婚,携手度过了10年的“秋之白华”时光。
一、走进革命队伍的知识分子
从江苏常州阳湖县的瞿氏宗谱来看,这个家族曾有过累世官宦的显赫荣光,不过到了1899年,瞿秋白出生之时,他的父祖两辈已经穷困潦倒,住处投奔亲戚,生计依赖接济。
好在父母的深厚旧学功底以及家族遗留的文风使然,瞿秋白在困顿的童年还是比较完整地接受了私塾和新式学堂的教育。
1916年春节刚过,瞿秋白的母亲连夜写了几封请求亲友代抚子女的遗书后,就服毒自杀了。这位具有良好传统文学素养的要强女性,希望牺牲自己,换取孩子们得到资助和照拂。
母亲的死让家庭彻底解体,也让瞿秋白在刻骨的伤痛中,萌生出了要探寻改变社会疾患之道的念头。
母亲离世后一年,瞿秋白随堂兄来到北京求学,迫于经济困境与要有“出身”的生存压力,考进了外交部办的俄文专修馆,继而投身如火如荼的“五四运动”,翻译、写文章、办杂志,成长为一名学生领袖。
二、情深不寿,发妻婚后7个月病逝
瞿秋白于1923年初回国,担任上海大学社会系主任,并主持党务、理论、宣传等工作。
这一年夏天在南京出差时,他结识了两位对上海平民女校十分不满的女学生——丁玲和王剑虹。在瞿秋白的循循善诱下,两人后来就读于上海大学文学系。
瞿秋白与王剑虹不断的接触中渐渐两情相悦,却腼腆得各自缄默,还是丁玲无意中发现了好友藏起来的情诗,才知道她心中热烈的爱恋。
于是找到瞿秋白捅破了这件事,并郑重地祝福他们。1924年1月,瞿秋白、王剑虹这对恋人终成眷属。
夫妻俩的婚后生活琴瑟和谐,诗意弥漫。博学多才的瞿秋白不仅把哲学、社会科学和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讲得头头是道,更有深谙古典诗词歌赋的“名士之风”,两人无话不谈,还把喜爱的诗句刻在各种各样的石块上一起品读。
然而好景不长,当年7月,从上海乘船回乡不久的丁玲一收到好友病危的电报就立刻赶回去,竟只见到了一具冷冰冰的棺木……王剑虹不幸因肺病去世了。
瞿秋白也已南下广州为革命事业奔忙,只留给了丁玲一张王剑虹的照片,在背面题字称“我的心已随剑虹而去”……
三、三则启事见证三人之间的惊世情缘
年仅23岁的王剑虹在给丈夫的遗书中写道:“病魔纵然夺走了生命,但不能夺走我对你的爱……愿上帝给你另一个人,也像我爱你一样……”由衷地祝福丈夫将来焕发爱情的第二春。
王剑虹逝世后4个月,上海《民国日报》同时刊登了三则轰动一时的启事,分别是《瞿秋白与杨之华结婚启事》《杨之华与沈剑龙离婚启事》与《沈剑龙与瞿秋白交友启事》,见证了三位主人公之间的惊世情缘。
浙江萧山人杨之华自幼与丈夫沈剑龙定亲,婚后积极投身社会活动,还考入了上海大学社会系继续读书。生下女儿沈晓光后,热血上进的杨之华与不思进取、耽于享乐的丈夫渐行渐远。
还在一气之下给女儿改名为“独伊”,以示自己不再生儿育女的决心。杨之华在学习与工作中对瞿秋白心生好感,两人在王剑虹病逝后渐渐走到了一起。
敢想敢为的杨之华毅然与沈剑龙离婚,选择在“十月革命”纪念日——1924年11月7日这天举办婚礼,正式与瞿秋白结为夫妻,沈剑龙竟然亲到现场祝贺。
原来,沈剑龙与“夺妻情敌”瞿秋白一见如故。三人通过好几天推心置腹、开诚布公的倾谈后,不仅平和地解决了复杂的情感纠葛,两位男士还成为了书信往来、写诗唱和的知交好友。
沈剑龙甚至经由瞿秋白、向警予介绍,成为了一名党员。就算在现代社会,如此戏剧化的神转折也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四、志同道合的革命鸳侣——“秋之白华”
正如瞿秋白曾向杨之华表白的那样,这对在革命工作中相识、相知、相爱的夫妻,就像在万物凋敝的秋天,依然挺立身躯面对凛冽寒冬的白桦树,经受着严酷的考验。
在后来的“白色恐怖”中,瞿秋白曾在困境中以“之夫”为笔名,言下之意为“杨之华之夫”,以独特的革命主义浪漫表达深深的爱恋。
1935年,年仅36岁的瞿秋白,英勇就义,被枪决,牺牲于革命事业。
从瞿秋白的一生来看,他既是一位极具旧式“名士风范”的书生,又是一位坚定务实的我党领袖,终其一生始终自谦只是一个平常人。
两人的女儿瞿独伊暮年回首往事,提到父亲瞿秋白除了亲手刻下一方“秋之白华”的印章外,还在一枚金别针上精心刻了“赠我生命的伴侣”7个字,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了母亲。
任余生风雨飘摇,杨之华始终郑重珍藏,仿佛相伴相依10年的丈夫从未离开。
瞿秋白是一位可敬的革命领袖,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现代知识分子,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执着追求救亡图存的真理。
而作为丈夫和父亲,他深爱自己的两位妻子,对唯一的继女视若己出,付出了温暖的亲情,短暂的一生曲折悲壮,值得后人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