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李啸天
因为不怎么看电视剧,对涂们先生不够熟,只是在看了《老兽》之后才留意并认识到这位蒙古族演员。
没曾经,刚刚61岁的他,居然很突然地就离世了。
然后,开始后知后觉地开始补《乌海》,这部有老爷子参与的影片。
不够,《乌海》里涂们的戏份过少,只能算是客串,谈不上什么表现。想要借此来纪念老爷子的想法,算是落空了。对不住!只能凭空追悼:愿老爷子在另一个世界里不再有病痛,能够演好完美的一生!
《乌海》是《老兽》导演周子阳的新作,也是他的第二部作品。这里就来谈谈这部片子吧。
《乌海》好看吗?
唔,怎么回答呢。从商业片的角度,它不够热闹,也缺乏更多戏剧化的冲突,也没有大场面,当然是不好看。但是,从艺术的角度,《乌海》是一部难得的佳作,非常值得细细品味。
《乌海》的艺术价值,在于他的写实性,真实又粗粝地咯得人心痛。
当然,它的“不好看”,也源于它的写实性。短视频冲击人,现代人非常缺乏耐性,去老老实实去看一部非常写实的作品。有的人觉得我已经活得够累了,看电影是为了放松,为何还要去电影里再一次面对人生的不堪,再一次接受生活的磨砺与施虐呢?
这种话有道理吗?有,说的很对。但是我们难得就不需要艺术了吗?
贾樟柯最近有段接受采访时的话,非常值得一看:
“我记得我在十年前去拍一个村庄,那个村庄的贫富差距,同一个村子里是有的人上不起学,有的人家有五个儿子,然后每个人一辆奔驰。我问他们为什么要都买奔驰?他们说我们买配件,一下就买了,比较简单。那么,到了现在呢,可能还是同一个村子里,有的人家买了私人飞机,有的人还是上不起学。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人都在一个村庄,彼此有联系,并不是相互没有关系的人,但差距就是这么大。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进一步理解我们这个时代为什么需要艺术?为什么需要文学?就是因为文学与艺术,就是对这样事实的一种重新的描述,是一种重构。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处于日常生活之中,但是如果不去审视的话,我们很可能对自己所处的生活一无所知。如果没有文学艺术对现实的重构,扩展我们对身外世界的理解,很可能我们就只能长期被蒙蔽在局部的现实世界之中。
“我听到比较多的说法,就是中国社会正处于转型期,社会变革非常剧烈,生活变化非常迅速,我们的新闻里充满了各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新闻,这些新闻已经够精彩了,我们不需要电影再来重塑了,不再需要文学了。但是,我觉得我们依旧需要电影,需要文学,需要艺术。
“因为一个创作者,在创作的过程中,他才能更好地去理解这个国家,创作为艺术家提供了一个机会。而对于观众来说,去通过欣赏、分享艺术家创作出来的作品,通过他们对生活的描述,才能够有一个机会,对自身的处境有一个充分的理解。这一点非常重要。
“所以,对于创作者来说,我们需要重塑现实,通过艺术,去发现现实的内在关联性,怎么让它能够去涉及到每一个人。对于观众来说,我们也需要去聆听,去接受这样的作品。
“中国文化的强大,不在于每年能够提供多少娱乐产品,而是要看是不是有一批能够欣赏、喜欢聆听的观众,能够欣赏那些通过作品来重塑的现实生活。我们要有一批能够通过作品来重塑现实的艺术家。这才是文化的强大所在,也是文化的质量所在。
“文化本身应该有多重的包容性,不仅包容娱乐,也包容我们的苦难与痛苦,只有这样,才能说我们是一个巨大的国家。我们这个国家,经历了这么漫长的痛苦,希望能够产生一批通过艺术来重新塑造现实的作品,而且观众能够接受,并分享它们,并通过分享这些艺术,来理解我们的生活。”
贾樟柯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导演,他的作品,是公认的中国的当代断代史性质的作品,适合十年后再回头观望的作品,透过时间会发现他的作品满满都是记忆,满满都是现实的既视感。
话说回来,为什么非要十年后才能发现贾樟柯作品的好处呢?为何不是现在发现?
这不只是贾樟柯的个人问题,而是现实主义题材影片的通病,就得不被当下的观众所接受。避之如蛇蝎,畏之如虎狼。所以贾樟柯才呼吁大家应该能够更多地去包容去理解现实题材的艺术品,这样才是对我们当下生活更好的理解方式。
生活不只是诗与远方,也有丧与悲痛,难以言表。我们现在社会存在太多的 悲伤与苦痛。为什么要讳疾忌医,而不是去直面呢?坐井观天,躲进小楼成一统,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审视了,在经过思考之后,才会寻找到新的出路。
《乌海》就绝对当得起贾樟柯所说的作品,它就是一部导演通过对现实生活进行重塑的作品,看了它,就像是看到当今大部分中国人生活的影子。
《乌海》说的是黄轩与杨子姗联合主演,其实是一部大男主戏,黄轩唱了绝对的主角,杨子姗只是一个搭戏的配角。
看《乌海》,就好像在围观一个男人,从不小心踩到泥淖,然后眼看着他脚陷了进去。当你觉得他一定能笑着出来的时候,结果他把膝盖陷了下去。当你觉得他一定会有转机的时候,结果他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当你觉得终究还是会反转,终会走出沉陷时,结果却只能眼瞅着他将身体都陷了进去,先是脖子,然后是下巴,然后是嘴巴,然后是鼻子,再然后是眼睛,最后直至没顶,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再将整个生命都搭进去。
当你觉得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这样结束了?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答案是:真的就这样,真的就结束了。就是这么残酷!
徒留下你目瞪口呆。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乌海》是一部残酷到残忍的影片。看得人脊背发凉,冷汗直冒,目乱神迷。
这样的一部电影,在市场上不讨喜是对的。毕竟,现在的电影市场太扭曲,不够健全,无法接受这种过于残忍的影片。要不,贾樟柯还呼吁个啥劲呢。
我也万万没有想到《乌海》会是这样一部影片。真后悔看得晚了些,没有去电影院里去看。
当然,《乌海》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演员的表现不够给力。黄轩明显用力过猛了,表现苦难的手段也过于单调,就是用哭来展现。其实,真实的苦难是让人欲哭无泪的。《地久天长》里王景春之所以演得好,就在于他将所有的苦难都直接写到了自己的脸上,看着都不需要演,而是生活的本来面目。黄轩总是一副懵懂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的悲喜,然后就是突然就滚下泪来,其实没必要,还是没有能够真正深入到角色里去。
《乌海》的故事不复杂,就是要靠演员的演技去带动才行,可是偏偏黄轩不给力,这就导致了这部戏的必然拉胯。想了一下,如果换成黄渤来演,可能会强出很多吧。
在《乌海》的故事里,原本黄轩饰演的杨华与杨子姗饰演的苗唯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也曾经深情相爱过。现在,苗唯怀上了他们的孩子,幸福的小日子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可是,福兮祸之所倚。坏运气,随之而来。
杨华原本在一家大企业里工作,是一个白领阶层。但他偏偏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与朋友罗宇一起下海经商,将自己的身家、连同向朋友的借款共180万都投入到了罗宇的恐龙乐园上。结果,恐龙乐园还没建好,就被勒令下马,土地改做他用。钱自然是没有了,而悲剧也由此产生。
恐龙乐园没了,借的钱却还是要还。于是,债主纷纷找上门来,催他还钱。
杨华只好去找罗宇要钱,毕竟他的钱是投给罗宇去做生意的。罗宇眼看恐龙乐园不行,又新弄了一个新的旅游乐园项目,继续忽悠。
杨华听说恐龙乐园的赔偿款已经下来了。可是,罗宇却说没有钱。想要钱,罗宇手下有个网贷项目需要收款,杨华可以去收,收到了就归他。
杨华见到了网贷的那个女孩,结果女孩身上只有200块。杨华非常气愤。女孩说可以跟杨华在车里做一次,就当还钱了。
杨华需要的是钱,不是车震。他推开女孩,开车走了。
但女孩被罗宇的手下带进了工地里......
催债的越逼越紧,杨华却毫无办法。而他的家庭,也出现了裂痕。
杨华通过行车记录仪,发现妻子苗唯与前男友还有联络。尽管苗唯与他没有什么,但杨华不知道,于是他非常生气。
罗宇由于没有从女孩那里收回网贷的钱,于是将女孩的身份信息,乃至于果照上传到了网上。苗唯发现了里面包括杨华与女孩在车里的纠缠的部分,于是也非常生气。
女孩因为个人隐私被放到网上,精神崩溃,她以为这一切都是杨华干的。于是,找到了杨华,当着他的面,割了腕。
杨华将女孩带到了医院门口,让女孩自己去医院,自己开车走了。结果,女孩死在了路边。
杨华愤怒至极,去找到了罗宇,结果遭到了罗宇羞辱。
催债的人,找到了杨华的老家,威胁要绑架他的侄子。
催债的人,还在杨华与苗唯的家门口喷上了油漆,让他还钱。
杨华崩溃了,他赶到了罗宇的项目那里,罗宇正与人杯酒交错,胡吃海喝,杨华一把火将他们帐篷给点燃了。
然后,杨华报警,说知道那个死在路边的女孩,也是被罗宇逼死的。
为了还债,杨华将房子抵押了,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苗唯原本想将自己怀上孩子的事情告诉杨华,结果两个人在一起三句话不合,又闹了起来了。杨华说,我把房子抵押了。苗唯说那就别过了。
杨华说你怀孕了为啥不告诉我。苗唯说还有意义吗。杨华说你不告诉我是不是孩子不是我的?
苗唯气急了,赌气道孩子不是你的。
然后,苗唯下车赌气要自己走。
杨华将车倒了回去,将苗唯撞下了山崖。
就这样,一切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没有反转,没有意外,没有拯救,就是一步步沦陷,一步步走到无法挽回的局面。从一个人的无助,到所有人的陪葬。
《乌海》,这个片名其实是一个地名。乌海,是内蒙古的一个地级市,位于黄海边上,在几字形左边那一竖的正中间的位置。其实,这部影片没有必要叫“乌海”,应该叫《黄河边上的故事》,会更好。
这个故事,这样的故事,不只是发现在乌海,而是在全国各地,都在上演着。甚至就发生在你我的身边。就像贾樟柯说的,可能在同一个村子里,有的人有私人飞机,有的人却上不起学。开私人飞机的人不会去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上不起学,而上不起学的人也不会理解坐着私人飞机在天上飞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们都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懒得抽离出来,去看看身外的世界,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身边正在发生着的故事都是怎么样的。
《乌海》就提供了一个机会,让人一震。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是的,这个社会,这样的生活,真的就存在着,需要去直面,需要去认识,这需要一些勇气。但活着,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所以,感谢《乌海》,提供了一个通过重构的现实,在别人的故事里来正视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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