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义和郝冬梅的爱情,一波好几折。
两个出身不同的男女,谈恋爱简单,结婚却很难。
郝冬梅是省长的女儿,是住在小洋楼里,有保姆伺候着长大的;而周秉义是从“光字片”走出来的,建筑工人的儿子。
周秉义觉得父亲是建筑工人,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他努力变得更优秀,考上了北大,可在郝冬梅父母面前,周秉义还是显得青涩拘谨。
如果不是因为恰好赶上那么一个特殊的时期,周秉义根本娶不到郝冬梅。
郝省长被“打倒”后,郝冬梅被下放到偏远的农村插队,周秉义所在的兵团离她不远,他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她的爱。
那时郝冬梅的父母生死未卜,她能信赖和依靠的,只有周秉义一个人。
周秉义宁可放弃提干的大好机会,也要娶“走资派”的女儿,因为郝冬梅身上没有高干子女的坏毛病,反而有悲天悯人的心肠。
郝冬梅很感激周秉义的付出,为了回报周秉义,她善待周秉义的父母,努力博得他们的喜欢,但有些事,不是靠努力就能改变的。
周秉义和郝冬梅结婚后,郝冬梅的父母得到了平反,昔日的省长官复原位,周秉义成了省长的女婿。
周秉义从未利用过岳父的关系,只为了蔡晓光入学的事,求郝冬梅向父亲开了一次口,也是这次“走后门”,让岳父母对周秉义大为不满。
蔡晓光是周秉义妹妹的好友,在郝冬梅父母眼里,这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周秉义却为了这么一个人,动用了省长的权力。
郝冬梅的父母不知道,蔡晓光对周家有恩,周家出事,蔡晓光多次帮忙,他们显然也并不关心,蔡晓光是谁。
郝母金月姬埋怨女儿,说她不该找“光字片”的男人,“光字片”意味着贫穷和落后,即便周秉义考上了北大,也改变不了他“光字片”的出身。
金月姬说:如果你嫁个比我们地位高的人家,我们不会求他们办事,他们也不会用得到我们,这才叫关系平等。
老两口因为蔡晓光的事,对周秉义冷言冷语,周秉义也意识到了自己求错了人,他对郝冬梅说:这事不该找你爸办,渠道错了。
周秉义只能看岳父母的脸色,赔着小心,周秉义给他们带了礼物,其中有两罐父亲周志刚从贵州带回来的茶叶。
岳母冷冷地劝女儿把礼物放进储物间,周秉义打开门一看,里面早就堆满了各类礼盒。
那两罐用报纸包裹着的茶叶,寒酸得格格不入。
郝冬梅夹在父母和丈夫中间,左右为难,心里不好受,但她却没有吸取教训,反而继续想拉近双方的距离。
《人世间》原著里提到,在周秉义所在的城市,结婚的男女,需要女方父母先去男方家里,然后双方才会互相走动起来。
周秉义和郝冬梅结婚后,郝冬梅的父母却没来过周家,这事一直是周志刚心里的疙瘩。
亲家不肯来“光字片”,周志刚在街坊邻里面前,也很没面子。
好不容易郝冬梅父母商量了过年前要来拜访,没想到郝省长突发哮喘,住进了医院,金月姬只好过去陪床。
家里出了事,金月姬仍然没忘与周家的约定,派秘书开车带着礼物走了一趟。
秘书随便从郝家的储物间里挑选了一堆礼物,无意间把周秉义送给他们的茶叶和特产都又带回来了。
周志刚看着送出去的礼物,又被人送了回来,沉闷地抽了一根烟,很久没有说话。
为了这次与亲家的见面,周志刚放弃了拍全家福的时间,让儿女们打扫了家里,就连公厕也都清理了,周志刚以他最高规格的标准,款待亲家,亲家却随便派个秘书过来,周志刚失落到了极点。
尤其是看着那两罐茶叶,周志刚内心的自卑和落差,再也按捺不住。
见亲家的好心情,变成了失望的散场。
郝冬梅上前对公公解释,说父母在医院里,是秘书拿错了礼物,不是他们有心要这样做的。
周秉义拦住郝冬梅,不让她继续往下说,两人在回小洋楼的路上,周秉义对她说:你没必要解释,因为根本没有误会。
周志刚难过的,不是郝家退回他的礼物,而是他很清楚,郝家的无心之失,暴露了双方的阶层差距。
郝家收到的礼物太多了,周志刚送的,他自以为的很用心的特产,对于郝家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随便往那儿一扔,仅此而已。
两个家庭的差距太大了,周志刚和周秉义这对父子,同时感到了自卑。
因为父母犯的“错误”,郝冬梅在婆家尴尬地待不下去,就连大年三十,也没好意思到婆家过年。
郝冬梅对金月姬发火,说因为他们不尊重周家,才会让她这个儿媳妇难做,甚至批判金月姬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只认阶层,不分好坏。
郝冬梅大骂:要我看,过去给你们的教训还是轻的!
金月姬气得扇了郝冬梅一巴掌。
“为婆家和亲妈撕破脸”,郝冬梅看似是追求公平和正义,帮理不帮亲,实际上,她挨的一耳光,不冤。
郝冬梅没有关心父亲的病情,更不知道母亲当时急得都站不稳了,郝冬梅心里只有她爱的周秉义,这是她的不孝。
在婆家是乖巧的儿媳妇,回到娘家变成了“泼妇”,郝冬梅逐渐暴露了她的真性情,为她“彪悍”的晚年埋下了伏笔,《人世间》原著里写道:
“即便在落魄年代也不失淑女范儿的郝冬梅,退休后简直判若两人,她愤世嫉俗,动辄骂娘。周秉义并不那么容易适应,一时的好情绪常常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并且,天真的郝冬梅不知道,阶层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
不是主动见面,互送礼物,有忙就帮,靠这些就能把双方父母凑合成一家人的。
周秉义一句话,说得很对:傲慢不是他们的错,是双方地位和差距的必然结果。
所以婚姻才要讲究门当户对。
郝冬梅觉得周志刚不喜欢她,她问周秉义,周志刚对她,为何就不能像对郑娟那样亲切。
郝冬梅不知道,周志刚其实对她并没有意见,周志刚觉得这个大儿媳妇,是个实诚姑娘,没有架子,又善解人意,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郝冬梅再好,也比不上弟媳郑娟在周家的地位。
郝冬梅自作多情地对郑娟说,咱们都是这个家里的外人,想拉近和郑娟的关系,郑娟笑笑没说话,郝冬梅还没看出来,公婆早就把郑娟当成了自己人。
郑娟是个孤女,还带着个孩子,没娘家,没靠山,还没文化,没工作,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但郑娟能做的事,郝冬梅做不了。
郑娟可以不上班,专心伺候公婆,甚至帮大姑子带孩子,婆婆卧床两年,郑娟用手给她排便,为了保证婆婆的肌肉不萎缩,郑娟坚持给她按摩,为此手指都变形了。
而郝冬梅,在读大学,会有体面的工作,不可能长期守在公婆床前尽孝。
郑娟还可以为周家传宗接代,不介意公婆催生孩子,而郝冬梅,由于身体受损,丧失了生育能力,要不了孩子。
周志刚是个粗人,大男子主义还特别严重,在他眼里,省长的千金,也比不过“好生养”的郑娟。
郑娟和周秉昆,门当户对,谁也不用嫌弃谁,所以郑娟能很快融入周家,而郝冬梅,却始终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
郝冬梅不娇贵,能吃苦,会主动打扫“光字片”的公厕,周志刚认可郝冬梅,但却始终无法,找到和郝冬梅父母的相处契机。
周秉义在郝家,同样是如此。
郝省长和金月姬,能够接受周秉义这个女婿,不代表能接受他身后的一大家子。
《人世间》原著里,周志刚至死都没见到亲家,金月姬借口说“光字片”不好进车,自己身体多病,故意避开了亲家的见面,书中写道:
“周志刚这位老建筑工人至死没与亲家母见过一面。对于他的死,亲家母表达了一番说得过去的人之常情——她嘱咐女儿代自己献了一个花圈……亲家母金月姬说好的花圈,并没有送到场。”
但金月姬并没有因此瞧不上周秉义,而是把他当成儿子来培养,金月姬鼓励周秉义走干部的路,还给了他很多有价值的建议。
书中提到,周秉义婚后搬到了郝家的小洋楼里居住,是变相的倒插门,郝冬梅不能生育,周秉义一生无儿无女。
大儿子周秉义的婚姻,让周志刚伤透了心。
周志刚只得要求小儿子周秉昆必须生孩子,为周家延续香火。
金月姬参加过抗日战争,周秉义很尊敬岳母,也很会讨她的欢心;周秉义回到周家,还称呼金月姬为“我妈”,周志刚为此大发雷霆,要儿子分清“妈”和“丈母娘”的区别。
周秉义只得红着脸答应。
周志刚教训周秉义说:
“你丈母娘没来过,我挑理了吗?没有!我才不挑那个理。我并不希望你丈母娘坐的小车开到咱们周家这破房子前,何况那也不是容易的事。她若真来了,待会儿就走我没面子,待时间长了我没那么多话跟她聊。
我也从没想过去看她。你都住到她那边儿去了,我去不去看她有什么呢?我这辈子没往大干部家去过一次,我不愿为你这个儿子破了我的例。所以,两边不见也罢。
你这么代话给她——我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冬梅一点儿没有高干女儿的毛病,证明她教育得好,我对她表达敬意。我们周家很有出息的长子做了她女婿,我认为也是她们母女俩的光荣!”
周志刚这段话,讲透了和亲家不走动的真相。
门不当户不对,阶层不同,何必强融在一起,让双方都感到麻烦呢?
亲家之间互不打扰,尽力帮扶儿女的小家,这样就足够了。
郝冬梅不知道,这才是她和周秉义最好的相处模式,她大可不必去讨好婆家,也没必要强迫娘家接受婆家。
《人世间》原著里,正是因为金月姬和周志刚从没有见过面,周秉义和郝冬梅的婚姻,才少了很多麻烦。
门户不匹配的婚姻,其实从一开始,郝冬梅就该意识到,会有这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