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2015年来西安上大学后，我再也没有接触过电视机。在我印象里，电视机就是按一下遥控器就能调台，最智能的就是能联网看剧。
疫情期间，老家的旧彩电坏了，爷爷在家看不到白素贞和济公，就像丢了魂，睡也睡不踏实，坐也坐不住。为了给爷爷送一个新年礼物，我就在网上搜了一下智能电视机。
不了解不知道，现在的电视机科技居然如此发达了。综合销售的话来说就是：“电脑有的功能我全都有，手机有的功能我样样满足！上万个电视节目，海量的网络资源，上下五千年中医养生秘籍，八大菜系全品类菜谱，完整的k12教育资源！让您全家老少都离不开它！一句话‘一机用三代，人走它还在！全家人吃着火锅唱着歌刷着抖音聊着天，就把电视给看了！’”
没有想到单单在电视领域，我已经远远落后于这个时代了。我把我这些见识与父亲分享，父亲却冷不丁说：“不要太高级的，声音大，屏幕大，开机就有画面，一按遥控器就能调台，能看《新闻联播》、《新白娘子传奇》、《活佛济公》就行。”
我嘲笑父亲落伍了，最后选购了A品牌的智能电视。西安解封后，我抱着这台智能电视回了汉中老家过年。
“爷爷，今年过年，我给您换一台电视。这个电视很高科技，您想看啥对着它喊一句话，它就给你播放啥了。你比如想看白素贞了，您喊一句白素贞，它一下就给您放《新白娘子传奇》了。”
“啊呀，不用乱花钱，我那电视凑合着还能用。”
我拆开新电视的包装，纸箱里放了一个电视机，配了两个智能盒子，三个遥控器，八九条线……
店小二仔细地给我讲每一个配件的功用，然而我努力一个上午甚至连哪个遥控器能打开电视机都没搞明白。经过一整天的研究，终于在当天晚上久违地看到了电视画面——一条15秒的开机广告。
▲图片来源@冬影热爱生活丫
▲图片来源@冬影热爱生活丫
开机后的电视画面，就像一个网页。面对浩如烟海的资源，我教爷爷说：“爷，您喊一句播放白素贞，它就能放《新白娘子传奇》了。”
当着全家人的面，爷爷不好意思地对着电视喊了一句汉中方言：“放个béi（白）素珍。”
没想到电视能识别汉中方言，弹出来上万个有关白素贞的资源。有她和法海的鬼畜视频，有她和美国队长的混剪视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赵雅芝版的一集一集的正常的白素贞。
我随后用遥控器上的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出来“新白娘子传奇”6个大字，却搜不到一集。我问店小二：“你不是说你有海量资源吗？怎么连《新白娘子传奇》都没有？”
售后说：“可能是您下载的视频播放软件没有这个资源，您再重新下一个视频播放软件试试，我们有海量的视频播放软件，一定会有您想要的资源。”
好家伙，我开始在一个无穷里寻找另一个无穷。最后我安装了7个视频播放软件，都没有找到想要的资源，有资源的又需要高价付费。父母受不了折腾提前睡去了，我尴尬地站在爷爷的卧室，想着随便放个什么先让爷爷先看。没想到视频需要注册会员登记才能观看，否则还只能试看五分钟。一想到手机还在楼上充电，我就感到力不从心……
“爷，我明天给您收拾，今天先给您关了，您早些睡。”
“不用关，我等会儿自己关。”爷爷笑着坐在床上，盯着电视首页弹窗广告、电影预览片段看得出奇。
第二天早上爷爷问我：“这个电视咋关的？我弄了一晚上没关上，最后只能把电源拔了。”
爷爷这个提问把我惊呆了，“电视机怎么关？”这也是一个问题？我插上电源给他演示如何关机，拿着遥控器按关机键，却发现只是关了智能盒子，又换了一个遥控器，却发现是另一个盒子的遥控器，用到第三个遥控器，电视画面才关掉，屏幕却始终亮着蓝屏，没有黑屏。我又把三个遥控器挨个按了一遍，蓝屏无动于衷。情急之下，我开始在电视上找按钮，把整个电视机从头到尾摸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一个按钮。我无奈地叹气：“爷，您先拔电源吧，这个电视太高科技了，我也没用过。”
“能行！”
一直到现在，年都快过完了，我都还没研究出如何关机，我感觉我们家以后要传承拔电源关机的传统了。
▲图片来源@冬影热爱生活丫
为了让爷爷看上电视，我决定还是先找《活佛济公》的资源。后来，我发现某手机视频软件有《活佛济公》的资源，他们在电视上也有软件，我咬牙出高价在手机上购买了视频会员，一切准备就绪，请来一大家人看电视时才发现，手机会员和电视会员不能通用！最后一点耐心也用完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愚蠢，我只能用手机投屏在电视上放《活佛济公》。一投屏，我就没机会和女生聊天了，过年期间爱情毫无进展，天天陪爷看济公。
看完济公看春晚，看完春晚初一初二陪小孩儿看动画片，我活得像旧时代村里的放映员。
每次手机充电期间，小孩儿们就用遥控器在电视上乱按，有一次，我发现他们竟然能找到动画片资源，甚至能在上面打游戏。我刚准备虚心求教的时候，爷爷的手机账单告诉了我答案：点播收费。
我给爷爷重新换上旧电视，尽管电视半屏幕雪花，声音嘈杂，但却能在杂音中听到剧情的进展。我抱着新的人工智能电视一脸无奈，没想到活了近30年，现在竟然连一个智能电视都搞不定。究竟是电视太过于人工智能，还是我彻头彻尾的是一个人工智障？我与机器孰蠢？
看着过年花了几千块钱买的电视，几百块钱点播的动画片，一集白素贞都放不出来，更可气的是关都关不掉，爷爷有些难过的说：“爷再也不想看电视了。”
这让我想起这两年网上讨论的“老年人面对智能手机的困境”，尤其是疫情以来，很多老年人因为不会用智能机，没有健康码，不仅很难乘坐公共交通，甚至去医院挂号、银行办事、生活缴费都寸步难行。即使他们不得不去学，智能手机复杂的操作也会把他们搞得晕头转向。有社会学家总结说：数字技术的兴起，大大加剧了一部分老人的困境。
把“手机”替换成“电视”，这个结论可以原封不动地用在我爷身上，我相信像我爷这样在电视上看不了想看节目的老年人不是个例，毕竟连我这样的年轻人想在智能电视上找到想看的节目，都要费很大的精力。
我又在网上搜了下，2020年1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的实施方案》，开始解决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的困境问题，比如老年人拨打三大电信运营商客服电话，可以直接进入人工服务；一些公共服务类网站和手机App进行了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
那么，智能电视什么时候能简单一些呢？
作者 | 路智凯 | 陕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