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 号 的 味 道
■石钟山
一晃就是几十年。从入伍那天到现在,几十年,我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兵了。一首边塞诗经常涌在脑际:“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梦里又回军营,军号声犹在耳畔。
除了军号,还有番号。几十年戎马经历,自然也经历了许多单位。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的番号,就像一个人的姓名,个性独特,不可取代。我最初的老部队是空军雷达部队,每个雷达站就是一块我们坚守的高地。旋转的雷达天线,就是战士们吹响的进攻号角。远方的天际里,是稍纵即逝的“敌情”。后来,我又到航空站工作,所有的单位都服务于战机飞上蓝天那一刻。从战机轰鸣那一刻开始,所有部门都是临战状态,直到最后一架升空的战机安全降落。
我参军前,一直在一个陆军大院生活,看到的都是战士们全副武装5公里越野,或在训练场上翻越各种障碍。他们群情激奋、生龙活虎,或眼望着前方飘扬的军旗,战歌阵阵。我一直以为,这种生活才是真正的部队的味道。
我总觉得不论雷达兵还是航空兵,从仪式感上差那么一点点意思。雷达兵阵地上是操纵员报出的一串又一串数据,虽清晰连贯,但总觉得不如喊杀之声来得气派。虽然雷达阵地经常会进入一级战备,却未见硝烟,所谓的“敌情”是在雷达屏幕上出现的回波。明知“敌机”来犯,“敌情”却抽象得几乎化为乌有。航空兵部队亦是如此,进入一级战备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机场上空,装备车和战位人员总是有序地进入自己的战位。然后按部就班,战机升空,直到战机消失在天幕里,甚至连战机的回声都消失了。战备与敌情,此刻都安静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抬头仰望,几朵闲云悄然在天空掠过,似平添了几许诗意,更不闻激战的枪炮之声。
平日里,无论是雷达兵还是航空部队的干部战士,样子就有些“闲散”,每个人脸上和走路的姿态上,写满了“技术”。刚参军时,首长讲话告诉我们,我们空军是技术兵种,练好我们的技术,就是练好我们杀敌的本领,我们备战就是每天锤炼我们的技术,制敌于千里之外。
久了,常有种遗憾,觉得和小时候看到的战争电影一点也不一样。炮声隆隆、军号连天、短兵相接,觉得那种阵势才是我向往的战场。
后来我又调到原总后勤部的一所高校里,日常工作都围绕着教学,更是离实战相差十万八千里。后来我又去过各种仓库参观,各式各样的装备有的深藏于山洞之中,也有许多就摆放在货运站台上,马上装运拉走,只见忙碌,仍不见硝烟。虽然官兵穿着和陆军并无二致的军服,战时状态的仪式感总让我觉得少了点什么。
再后来又辗转来到武警部队工作。那会儿,整个武警部队正在扩建,就有其他军种部队官兵转制到武警部队。也常听陆军部队过来的人“抱怨”,武警部队和陆军一点也不一样,言外之意,陆军部队才是真正的王牌。说归说,当这些陆军老大哥们操练起盾牌和防爆技能,依旧毫不含糊。战场与硝烟虽远他们而去,但另一种新型任务让他们用另外一种方式在成长。
经历了不同番号的部队,穿过不同样式的军装,慢慢才品咂出不同番号的不同味道。每个番号就像一个不同的家庭,不仅脾气不同,散发的味道也不尽相同。但归根结底,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守护和平、备战打仗。
许多年过去了,半梦半醒中,经常会想起一座孤独的山头上,耸立的雷达天线,那就是雷达兵们的阵地。他们枕戈待旦,用孤独和寂寞守护着蓝天的防线。那些至今仍然驻守在大山里的官兵,用信念垒起四通八达的补给线……
不同的番号不同的味道,铸就起了一条引而待发的钢铁防线。他们的名字只有一个,叫和平。
(本文刊于《解放军报》2021年11月26日12版,内容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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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音:刘敬一
编辑:霍雨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