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苏渡,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我们分手吧。”
眼前的男生闻言一愣,眉头一皱,眼眶一红,白净的脸蛋子面露痛色,俨然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可是姐姐……”
我亮出一张合照,上头是两个紧紧相拥的男性:“不然你男朋友得急了。”
小白兔噎了噎,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包,嘤嘤Gucci:“可是姐姐……”
“我买给你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留着。”我打断道。
“那没事了,姐姐记得买单。”我眼前一花,对面的座位瞬间空无一人。
我掏出手机拨通电话:“歪,发哥,你姐姐我又失恋了。”
电话那端的男人貌似正在剃须,听我说失恋就跟听我说解了个手一样:“恭喜你,一年内集齐一百零单八将,推翻封建王朝指日可待。”
我灌下一口酒,苦得龇牙咧嘴:“到时候皇帝给你当,我委屈一下做皇太后就行。”
男人沉默两秒:“位置发我,原地别动。”
发哥是我发小,咱爸是同事,咱妈是闺蜜。
我俩从吸溜奶嘴的时候就打了照面。一岁的时候一块儿抓阄,他抓了我的冲天辫,我扯了他的纸尿裤。
七岁时候,他带我在小店“收集物资”,自己穿个背心短裤没地儿放,专放我帽子兜兜里。大摇大摆出了小店太兴奋,把物资给忘了,最后我妈从洗衣机的滚筒里拎出一件被西瓜泡泡糖祸祸坏了的连帽衫,罚了我一周零花钱。
初中时候我俩上同一所私立学校,但可惜不是一个班。初二我暗恋发哥他们班班草,托发哥帮我送匿名情书。发哥圆满完成任务,结果不知怎的情书泄露到了他们班班主任那里。
我们班班主任认出是我的笔迹,俩班主任就约我到办公室喝茶,发哥二话不说替我赴的约。他说情书是他让我帮忙写的,并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他是如何如何喜欢上班草的前因后果,听者动容、闻者落泪。
俩年轻班主任头一次碰着这种激情之爱,最终只能效仿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把发哥调来了我们班。于是我俩再度合体,在雌雄双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总而言之,从小到大我俩互相拉扯守望相助,一方一旦有难,另一方必然即刻出现。
就像此刻,发哥进到酒馆,一件白色无袖背心,一个大裤衩子,一双人字拖鞋,腮边的泡沫还没刮干净。不修边幅,却愣是靠着那张硬汉脸和腱子肉,把酒馆里所有的衣冠楚楚给比了下去,收获了全场女性的目光。
我对着他张开双臂,期待着来一场令人艳羡的俊男美女纠葛戏码,发哥走我跟前嘴角一抽,忽而天地颠倒,我被毫无形象地倒挂在了某人背上,像极了屠宰场倒挂的猪身。
我想说其实我还没醉到走不动的程度,奈何他这么一甩一背,愣是给我整迷糊了。
发哥给我弄到他的摩托上,把我的头塞进头盔里。长腿那么一跨,手柄一拧,摩托车威震八方:“走,哥带你找男人去。”
暖黄色路灯的倒影卧在面汤里像一个溏心蛋,晚风凉乎乎抚过腿间。
我仰头干掉第三碗汤面,振臂高呼:“老板,再来两碗!”
发哥夺过我的筷子,眉心的川字深到能夹死一只苍蝇:“你准备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撑死?”
“放心吧……嗝。”我趴在桌子上摆手,“不至于不至于。”这整整一年来,我喝过的酒,流过的泪,失眠的每一夜,都和男人没有半分关系。
为了什么,发哥他最知道。最初他宽慰,他规劝,他激将,最后他沉默,他看我疯,他陪我疯。
“哎。不是说带我找男人么?”我撑起腮帮斜睨着笑看他。“男人呢?”
发哥看我一会儿,叹口气,往后指了指:“那儿。”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面摊正在腾腾冒着蒸汽,一盏灯在旁柔和地发光,一个少年掌勺。
颀长挺阔的身形,白T松松垮垮地罩在他身上,袖口挽起。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压得低,只看见鼻梁高挺,淡粉的薄唇微微上扬,噙一丝温柔,同摊前的孩子们说着话。
他分明立于人间烟火,却美好纯净如神明。
我出了半天的神,直到发哥拿筷子戳我的额头,我仍觉不清醒,喃喃道:“发哥,我沦陷了。”
发哥意料之中,忽而正色:“人是好男孩,可别欺负人家。”
我委屈:“说得好像我是采花大盗似的。”分明我才是那个为男人一掷千金却总被始乱终弃的冤大头,一百零八人集体为我合唱《可惜不是你》我都受得起。
“你不是。”发哥诚挚道,“你是散财童子plus。”
不一会儿,面前出现两碗阳春面。
我抬头,摊主小哥哥逆光而立,面容清俊模糊。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借着酒劲说出那句屡试不爽的经典台词:“男人,不要努力了,姐姐养你。”
他停住,并不急着抽回手,只是端详我半晌。我自认皮囊还不错,就势挤出一个媚眼,一般这时候男人就都自觉替我把爱马仕拎上了。
他的目光有点深,某一瞬就像是要穿透我。我眨眨眼想捕捉,他已拂开我的手。
“谢谢,但我没兴趣。”
对软饭没兴趣,还是对我没兴趣?我咬牙,揪住他的一丢丢衣角:“年少不知软饭香,老来想起泪汪汪。”
他把衣角从我手里一点点抽出来,似乎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我的发顶:“诗写得不错,下次不许再写了。”
我无语凝噎,发哥晃了晃手机:“结完账了啊。”
他背朝着我们摇摇手表示已知,回到摊位忙碌。
我无意瞟到发哥的已支付界面,清晰明确的100,可我也就吃了三碗面。这难不成是个仗色欺人的黑店?!我娇躯一抖,发哥打断了我的想象力:
“人叫宋想,刚上大四,小时候娘跟人跑了,爹又不管,靠奶奶摆摊一手拉扯大。几年前奶奶老年痴呆了,他接下了面摊,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
发哥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本该是享受青春的年纪。不容易。”
我嗦了一口面,汤汁温暖鲜美,鼻子却发酸。
发哥见我不说话,伸手一戳我的额头:“以后给老子认真点成么?”
我笑一笑:“对感情?”
发哥的烟被掐灭在指尖:“对自己。”
2
发哥纯属多虑了。我这人别的不会,光知道疼爱自己。喜欢的东西我都会买,喜欢的人我都会去追。
宋想一般下了课就出摊,摊位离我家小区很近。我白天收完名下几十套房产的租,傍晚就去面摊蹲宋想。
从傍晚六点到凌晨一点,风雨无阻;从普通顾客到帮工小妹,连连升级。
宋想迎客我欢迎,宋想洗菜我切菜,宋想下面我打蛋。
“宋想弟弟你看这棵菜,它翠绿又新鲜,就像你一样诱人。”
宋想抽了抽嘴角。
“宋想弟弟你看这两个鸡蛋,他们紧紧依偎,就像你我一样甜蜜。”
宋想拿来蛋磕碎打散。
“宋想弟弟,你煮的不是面,煮的是我的心。”
宋想险些把汤勺丢出去。
“顾小姐,你很闲吗?”某天他终于忍无可忍,单手将我桎梏在摊车前。
我红了红脸:“你怎么知道?”
宋想:“.…..”
身后忽然想起一阵起哄的童声,几个小学生常客看着我们嚎成一团。一个举着冰棒的小胖吸了吸试图流浪的鼻涕,脸颊上两坨高原红:“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你们学校最好看的那个,就是我们俩的娃。”
小胖悟了,神情突然扭捏起来:“那我能去你们家里玩吗?”
我慈祥地揉乱他的头发:“等你瘦成帅哥,随时来。”
孩子们像小鸟一哄而散,我回首,看到站在云雾似的水蒸气后面神情模糊的宋想,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拿起菜刀切没切完的菜,黄瓜丁被我切成了黄瓜碎,卖相确实有点丑。
我伸手抚上滑落的碎发,不大好意思:“我坦白,之前确实没下过厨,刀工不大好。之前爸爸还教过我来着,我妈就笑我爸,五十步教百步……”
那时爸妈都在,有多幸福。心脏的位置复发刺痛。一时失神,余光瞟见了一抹刺眼的红,举起手指看到伤口,才觉出钝痛来。
宋想抓过我的手一看,迅速拿来止血的药,替我处理伤口,整个过程眉头紧蹙,面色不虞。
我看着他浓密的睫毛,试图缓解气氛:“就是个小伤……”
“顾姣姣,你能别跟我这儿添乱了吗。”他倏而抬眸,漂亮的墨色眼瞳淡漠疏离,映着我懵乱的神情。“我很讨厌,别人打扰我,还自以为是在做慈善。”
我的大脑宕机半晌,找回思绪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摊外。手指上的创可贴缠得很好,遮掩住了伤口,却止不住疼痛。
“对不起。”我对着低头忙碌的宋想鞠了一躬,“以后不会了。”
他说的对,我凭什么非要挤进他的生活,打乱他的节奏。就凭真爱无敌的空头口号?肤浅又无聊。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那么讨厌的人了。
宋想递出一个包,是我前几天随意指着买下的限量款LV。
我接过道了声谢。他没再说话。他就在那里,视线之内,却触不可及。
3
我原以为自己出入花丛惯了,对于男人早就拿得起放得下,没曾想自己对宋同学这个唯一败绩耿耿于怀。分别之后三个月,我晚上回家都绕着面摊走,直到今天。
发哥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跟一个新认识的调酒师小哥哥打得火热。小哥哥帅气地拍醒了一片薄荷,我发出一声捧场的吁叹,接起电话:“喂?”
发哥:“晚上你回家的时候顺路找下宋想啊,他说有东西要给我,你帮我拿一下我今晚走不开。”
我饮尽第三杯诱惑七,脑子突然有点晕乎:“找谁?”
“找你那爱而不得。”电话那头的语气稍显欠揍,“你这又是喝了多少?”
我避而不答,对着手机咋呼:“幼儿园老师没教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发哥好似耳聋:“他就快收摊了,限你十分钟之内到地方。”说完就挂了。
某种植物的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调酒师小哥哥体贴地推过一小盏伏特加,笑起来唇红齿白:“哪个不长眼的敢使唤姐姐?”
不长眼的?我怜爱地摸摸他的脸,收回了递出去一半的小费:“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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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哥当姐姐我是丰巢成精吗?笑话,他说啥我就得干啥吗?再说,我都三个月没见宋想了,我早就不想了。
不过今晚面摊的客人还是那么多啊。
我拎着香奶奶款款落座,乖乖等宋想打烊。是不想中途打扰人家做生意,绝对不是想多看他一会儿。
他今天穿的依旧是白T,我都要怀疑他家是不是有一衣柜的白T了。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穿来真的很好看。
我这厢正看着,隔壁桌忽而有俩帅哥来搭讪。衣着看起来简单,但举止谈吐暗含格调。我一个人坐着也是坐着,很快便和他们喝酒聊天打成一片。
本身在酒吧喝了不少,此刻喝的虽是啤酒,但也有点上头,不知怎么聊起情感话题,我瞬间网抑云晚期,抱着左边那哥就是一顿哭,眼泪鼻涕蹭了人家一身。
正说到同妻竟是我自己的那回经历,突然响起一声碗砸在桌面上的巨响,我抬起头看到眼前脸黑如锅灰的人,大脑停止思考。
“您点的酸汤肥牛面。”不光脸黑,声音还硬邦邦,服务态度极差。
我啥时候点的面我咋不知道,宋想现在都学会强制消费了?不过我今天光喝酒了,确实没吃东西,此刻看着食物胃就抽抽。
我低头舀了一口汤,下一秒就喷了出来,真是酸妞他妈给酸妞开门,酸到家了!
俩帅哥给我这么一吐飞速结账遁走了,我四下环顾身边已无他人,不禁发出了“人情凉薄”的喟叹。
到了该打烊的点,没了客人,宋想在摊车前洗碗清理。他低着头,灯光洒在他脖颈,在颈间打出斑驳阴影,整个人看上去专注安静。
夏夜有虫鸣。我很想留在这一刻,但也是能是想想。取了发哥的东西就走吧。
我起身正要上前,忽然有三个大汉晃晃荡荡过来,中间的胡子拉碴,明显醉得不轻,猛地把面摊一推:“哎小白脸儿!来碗面!”
宋想手上动作一顿,把洗好的碗扣好,不予理会。
醉汉被拂了面子,顿时气恼,身边两个瘦的拉不住,他伸手就把碗给砸了:“老子说话你特么听不见!”
我没思考一秒,拎着酒瓶冲上前猛地撂在了他的脑门中央,又抡过一瓶往自己的脑门上一砸,两只酒瓶接连粉碎。
“你讲。”那醉汉顶着一头碎渣蒙住了,我看着他微笑,稳住脚跟,“你接着讲。”
额头上有湿漉漉的东西滑下来,他们看着我,互相搀扶着东倒西歪地跑了,嘴里骂骂咧咧“脑子有病”。
他们走远,我没撑住身子一晃,理所当然地倒进了身后少年的怀里。
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能看到他拧在一起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我试图保持头脑清醒:“那什么,发哥东西给我,我这就走。”
他不说话,只是抱起我就跑。
他的脸色明灭在路灯里,尽管他尽可能保持平稳,但头上的伤加胃里的酒还是搅得我浑身难受。我这么做只是深谙如何对待恶霸的道理,也不是想逼他以身相许,他现在的表情似乎太过于如临大敌了。
我劝慰道:“没事的,死不了人的。”
他将我拢紧一些,莫名蹦出一句:“下次砸我。”
我没反应过来:“啊?”
“下次砸我,别伤自己。”他字字掷地,砸在我心上。
他臂弯有力,我小鸟依人地贴在他怀里,四下无人,除却蝉鸣只剩心跳。我们之间头一次出现类似暧昧的涌动。
我想问他是不是有点喜欢上我了,深情地看着他,张口:“呕——”
4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酒喝多了会吐,不知道会在喜欢的人的怀里狂吐,吐完还晕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二米八的大床上多了个男人。男人发觉我醒了,撑着头邪魅一笑说,女人,我会对你负责。
以上剧情纯属虚构。
事实上我和宋想衣冠齐整得一匹,如果愿意可以直接起床去国企上班。我大失所望。
晨光透过纱帘照进来,某一缕恰好镀在他的鼻尖。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鼻尖,眉眼,软唇。
时光那么好,此刻的我们像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情侣,过着早上醒来就能看到彼此的普通日常。
我有些失神,手上倏而一暖,宋想捉住了我正在犯罪的手,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略略有些被抓包的尴尬,目光无处安放,大脑停止思考:“那什么,家里人都挺好哈?”
他略微哽住,松开我的手,笑意有些无奈:“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连忙摇头,受宠若惊,“都挺舒服的,哪儿哪儿都舒服。”
他笑了笑,还是起身去帮我煮水倒水,活像家里的男主人,倒显得我跟受照顾的客人似的。
家楼下就有个超市,他下楼买了菜回来,我住进这个公寓以来,厨房头一次得到了重用。
似乎也不需要我帮倒忙,我便搬一把小凳子坐着看他做饭。看着他在灶台前忙碌,身形颀长,神情专注,格外好看。
他做了几道日常的菜,却都是我爱吃的。他替我盛了饭,把丸子汤推到我面前:“发哥说你喜欢饭前喝汤。”
我低头尝了一口,太烫,蒸汽跑进眼睛,凝成了眼泪。
他看我红了眼有些不知所措,“不好喝?”
我摇摇头,指了指客厅中央的照片,故作轻松:“我一直没说,你和我爸爸长得特别像。做的汤,味道也一样。”
最初注意到宋想,就是因为他身上有父亲的影子。
“我爸妈一年前坐飞机来看我。飞机失事了。”我笑笑,低头扒拉碗里的饭,“我继承了巨额遗产,放弃了保研的机会,专心吃喝玩乐。”
宋想安静地坐在对面听我说话,像只温顺的猫。
“有时候想想挺没劲的。”我抓抓头发,垂眸,眼睛酸胀得厉害,“可是一旦孤身,世间一切好像都一样没劲。”
“你说对吗,宋想。”我抬眼望向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
宋想低眸,夹了一个鸡翅到我碗里:“吃。”
我咬了一口,肉质鲜香,酱汁浓稠,很久很久没有吃到家的味道了。
“好吃吗?”宋想问。
“好吃。”我抹抹眼泪。
“有劲吗?”宋想问。
我愣住。他没有拿鸡汤灌我,也没有做苍白的安慰,只是让我直接体会,去发现生活里随处可感的幸福。
“顾姣姣。”他唤我的名字,“天没塌,我还在……我们都在。”
5
陶白白说我最近出了水逆,要走大运,诚不欺我。
前段时间发哥送了我一缸鱼和几只螺,我怀疑螺成精了,成了田螺姑娘。白天我收租回来,家里必然干净得一尘不染。晚上我一回家,桌上必有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某天晚上我泡完澡发现忘记拿阳台上的浴巾,突发奇想,伸出一只手:“田螺姑娘,麻烦帮我取一下浴巾。”
想什么呢,当然没有回应。
我给发哥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刚刚得知自己不久于人世,想对身边的人好一点。发哥骂我才有那个大病。
这不大科学,毕竟只有发哥知道我家密码。等等,发哥知道,那就等于……
这天我提前回家,果然在楼道逮到了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宋想拎着一袋垃圾,正准备下楼,被我堵在了电梯口。
“呔!承认吧宋想弟弟,你天天偷着照顾我,是不是喜欢我?”
宋想拎着垃圾,发型有些凌乱,但还是有一种潦草慵懒的帅气。他闻言瞟了我一眼,对我伸出手:“您好顾女主,我是发哥为您新雇的保洁。”
……
五分钟后,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宋想拖地擦窗户整理台面。
“那个,”我勉力开口,“你不用上课吗?”
“上完课来的。这学期课少。”宋想弯着腰侍弄盆栽。
“发哥他,不拖欠工钱吧?他要是拖欠,你记得找我要嗷。”我开始没话找话。
他顿了顿,继续低头松土:“嗯。”
“奶奶在家呢哈?身体还好吧?”我抱起膝盖。
“奶奶很好,我顾得过来。”宋想看了我一眼,摘掉卫生手套,忽而走过来在我跟前蹲下身,“顾姣姣,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离得那么近,我心跳一阵失衡,想说的话全被胆怯堵在了嗓子眼。
余光瞥见桌上有酒,我想跳下沙发去拿:“我想喝点——”结果一脚踩到他鞋上,下意识调整力道,身体便不可控地歪倒,被他一把捞到了怀里。
身侧全是他的温度和气息,家里安静得呼吸可闻。
我的脸彻底爆红,两眼一闭,壮着胆子道:“我刚问过发哥了,他说并没有雇佣你这回事。这几天照顾我的人都是你,我就想问你,想问你对我到底……”
问出口才发觉心里没底,声音不自觉弱了下去:“到底有没有意思……”
宋想看着我,神情蓦然冷了下来。松开搀扶我的手,站起来整理衣服。他那么高,低头看着我,自然而然的睥睨。
他说,“没有意思。”
他说,“发哥多给过我一些钱,我替他照顾朋友,只是想还他人情。”
他说,“我有女朋友了。”
6
我见到他女朋友了。穿一件棉质的白裙子,素颜淡淡,漂亮得没有攻击性,说话低声细语很温柔。
他做饭,她帮他洗碗,说话的时候会凑得近一些,亲密无间,非常般配。
我无意打扰,只是想再吃一碗牛肉面。
那天他走之后,我把酒给戒了,开始自己打扫房屋,重新买了学习资料,打算把失去的自己找回来。
我变了很多,只一点没变。不吃药的话,还是会失眠,睡着就做噩梦。从前是梦到爸妈突然消失,现在是梦到宋想,骂我没脸没皮。
原本只点了一碗面,但白天去看爸妈的时候,大半瓶白酒都敬给了爸爸,就想着晚上自己也喝点儿暖暖身子。
很久没喝了,酒又变回了呛人的苦涩。我埋头认认真真吃掉了牛肉面,仔细而又贪婪地回味了家的味道。抬头一不留神,看到宋想的女朋友给他擦汗的场景。
身上莫名发了一阵冷汗,一阵晚风吹来,凉得一抖。
我抓着手机像抓着救命稻草:“发哥,我腿软了。”
发哥一如往常及时出现,看着桌上的空酒瓶,又看了我苍白的脸色,忍住了没骂出口。他一把将我抱起,拎上包,走了几步。
我以为是往家里走呢,却听他对着谁冷冷道:“谁特么让你给她酒的?”
我费力睁眼,看到宋想难看的脸色,他女朋友似乎有些无措。我软绵绵敲了下发哥:“酒是我从隔壁桌偷的,偷的。”
宋想一反常态,仿佛也吃了枪药一样:“不是每回都有你么?救苦救难的大英雄。”
如果不是抱着我,发哥的拳头已经挥上去了。宋想的女朋友横到中间,“先把人照顾好。”
回了家,发哥给我倒了醒酒茶,自己点了根烟坐在窗边抽。
城市的霓虹点点,他指尖的烟忽明忽灭。
我裹着毯子做了半天思想斗争,决定先认错保命:“我是想着今天是爸妈的忌日,陪我爸喝几口……”
发哥不语。
“我知道宋想对我没意思,我没打算纠缠,就只是想最后吃一碗他做的牛肉面…..”
“他女朋友真挺好的,跟他也般配……”
“顾姣姣。”发哥打断我,弹了下烟灰,“你是不是傻子?”
“嗯?”我委实一愣。
“你看不出来宋想吃醋了?”
宋想吃醋?宋想吃的哪门子醋,苹果醋?
发哥看着我发懵的脸,恨铁不成钢:“他醋我抱你,嫌我多余。他早喜欢你了,面摊特意摆你家楼下。前段时间也是自发照顾你,什么还我人情,就是担心你一个人过得不好。至于对你的那些拒绝,不过是因为可怜的自尊心。”
他嘬口烟,烟圈在空气里四散开来,游向高处直到消失不见。
“大四,爹娘不管,一个老年痴呆的奶,没钱没事业,祖孙俩吃饱穿暖就不错了,给喜欢的人买个礼物还得摸出兜里的余钱数上半天。”发哥扯扯嘴角,“现在的他不配谈感情。”
我发了半天的傻。合着我这厢感伤自己配不上他,他在担忧自己泡不起我?
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堵在胸口。就好像小时候玩游戏,拼了命得第一就为了拿到那双漂亮的公主鞋,最后如愿以偿地拿到手了,却发觉鞋子太大,压根穿不了。兴高采烈的背后是一盆凉水。
“但我知道,你顾姣姣不是个物质的人,也有钱到不需要去物质。”发哥把烟掐灭,走近轻轻戳下我的额头,“他能给你很多很多爱来疗伤,你也能用爱去保护他的自尊。你俩顶配。”
“还有。”他眯了眯眼,“那不是他女朋友,那是他表姐,是我的婆娘。”
7
小巷里的空气里弥漫着桂花香,家家户户的围墙上绕着花枝,雨天就对着青石板的小水洼照镜子。
有几家已经开始张罗午饭,食物入油的瞬间四溢的鲜香从窗户飘出,在院中摆桌,碗筷叮当,家常絮絮,最寻常不过的幸福。
我按照发哥给的地址,找到幸福巷106号。小院绿意葱葱,有枝丫从门栏探出头。
我摁了门铃,不多时便听见嗒嗒的步伐,老人家蹒跚着来开门,见到我愣了一瞬,忽而满脸惊喜:“小雅,你回来啦?”
我本想介绍自己,又怕老人怕生,便索性应下了:“我回来了奶奶。”
奶奶小嘴一撅,将我迎进来:“又瞎叫,你妈我什么时候成奶奶了?”
明白了,奶奶是把我当成儿媳妇了。我正想着要不要改口,只见奶奶想到了什么,突然两眼放光,“难道你,你有了?”
我一噎,假如拥抱会使人受孕,那还真有可能。
奶奶已经高兴地手舞足蹈了,钻进厨房就要做饭,嘴里碎碎念:“太好了,小雅有了,刚子不知道会有多高兴,以后肯定就不赌了。得做点好的,给小雅好好补补……”
我担心奶奶伤着自己,赶紧拉住她:“奶奶,我累了,咱们去坐会儿吧。”
奶奶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领着我去客厅。
客厅里的陈设很朴素,旧沙发上铺着白色花边的薄垫,中央一台笨重的老式电视机,正放着越剧电影。
我把带来的康乃馨插进一只闲置花瓶里,奶奶像孩子一样拍拍手,很是高兴。
我有意逗奶奶:“奶奶,我看上您孙子宋想了,我送您花,您把他送给我好不好?”
奶奶认真思考,像在回忆宋想是谁,然后点点头:“想想是个好孩子。想想好啊,想想他辛苦啊…..”她说着说着,眉头一皱,忽然眼里有了泪光。“娃还小,娃很辛苦啊……”
我跟着有点鼻酸,赶紧搂住奶奶:“没事的奶奶没事的,以后我会照顾他的,没事…….”
奶奶紧紧抱住我的手臂,“好孩子,好孩子呀。”
我把奶奶安抚下来,偶然间瞟见了柜子上的一张相片。上面是一个小胖子,戴着红领巾和小黄帽,脸颊两坨高原红。心头一跳,脑海里立刻弹出了一些记忆。
那是上小学的时候,那会没什么作业,孩子们放了学都喜欢洗劫小店,然后聚在街头巷尾玩游戏。彼时我和发哥雌雄双煞称霸街头,天天组织小伙伴嗨到家长们拎着鞋底板过来逮人。
有天街道里新搬来一家人,一个男人带着一老一小。小的就是这个小胖子,圆头圆耳圆肚子,眼睛像黑豆子,嘴唇却樱红好看。
是新来的加上是个小胖子,于是他很自然地被孤立了,没人愿意和他玩。他经常站在围墙边上看着我们疯玩,眼里露出羡慕和憧憬。
作为一代女侠的我,能见死不救吗?不能。于是我直接上前拉起他的手:“我们一起玩吧!”
他说好,笑得很开心,苹果肌高高鼓起,两只眼睛眯成了两条线。在我的英明领导下,他渐渐被孩子们接受,可没过多久,他们就搬走了,像搬来的时候一样静默且迅速。
原来小胖子名叫宋想。
“奶奶我回来了。”
一道话音打断了我的回想。宋想拎着菜走进来,见到我明显一愣。
奶奶欢天喜地地迎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摇晃:“刚啊,小雅怀上了!”
我喜地欢天地迎上去,摸了摸小腹:“老公,你要当爸爸了!”
宋想:?
—
吃完饭我殷勤地洗碗,哼起小调,心情无限好。
宋想忽然出现拿过我手里的碗,“孕妇就别洗碗了。”
没料到他开起玩笑来自然且正经,我一时无从反驳,便从善如流地擦干手看着他洗。他的手修长好看,迎着水流摩挲碗筷的画面竟也是视觉享受。
他终是发问了:“找我有什么事?”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看咱奶奶的。”我抱臂噘嘴。
他侧过脸,深深看着我,眼底有很多情绪翻涌,末了叹出一口气。“顾姣姣……”
我知道他此刻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赶紧打断了:
“明晚我过生日,你一定得来啊。哦,带着你女朋友一块儿来,人多热闹。”说完我也没看他表情,和奶奶道过别就溜了。
8
第二天晚上,我化了个楚楚动人的心机妆,定了个KTV大包房,点了满桌的酒,又点了十个陪唱的小哥哥,打开相机广角镜头拍了张大合照,发给亲爱的发哥。
配字:魅色B119,不来不是真男人。
然后点了一首《粉红色的回忆》,坐等鱼儿上钩。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
等我唱到第六个“不能忘记你”的时候,包房内气氛到达了第一个小高潮,陪唱小哥哥们双手拍掌替我打着节拍,在我的唆使下一人吨吨完了一瓶酒。
人踹门进来的那刻,我正拉着其中一个小哥哥跳广场舞,只听一声巨响,我一个天旋地转,就被摁进了一个怀抱。
“顾姣姣,你能不能成熟点?!”
我攀上他的脖颈,双目迷离醺醺然:“宋想,你能不能诚实点?”
他不说话,我俩保持这个姿势互相看着,小哥哥们都自觉退了出去。包厢的彩灯漫舞,歌曲放到了下一首《爱要怎么说出口》。
僵持许久,我从他怀里离开,伸手撂过半瓶啤酒就要往嘴里灌。自然是被他夺走了,听得出他压抑的闷气:“喝了这么多还不够么?”
我环住他的脖颈,摇晃了几步,嘟囔道:“宋想,我喝了十瓶酒,醉得很厉害很厉害,明天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了。如果你今天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最好抓紧时间。”
他扶住我的腰,神情松动,纷乱灯光下的眼神染上了我的酒味,足以将人溺死其中。双唇微动,像是做出了极大的决定,极小声地说了一声:
“我早就喜欢你了。”
误会我和别人约会,暗恋男神吃醋吻上我“我早就喜欢你了”
“什么?”我装作听不清。
他看着我的眼睛:“十年前我问你,能不能经常去你家找你玩,你说,等我瘦成帅哥就可以。后来我瘦了,也长高了,有幸再次遇到你。你还是那么美好,可是我一无所有。顾小姐,我何德何能。”
“嘘——”我伸出一指抵住他的唇,只觉得心里有一万朵烟花一齐绽放,美好得不真实。我忍不住地笑,好像不笑出声,开心就要把心挤爆了。
“宋先生,和我谈恋爱吧。”我站好,手依然环在他的脖颈上,口齿清晰,态度坚定,丝毫不见醉意。
他怔愣住,我温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努力,所以你想要的东西,很快就会拥有。我当然愿意等你成为想成为的人之后,再来牵我的手。但是宋想——”
“人生那么短暂,如果我们今后必然会走到一起,何必白白荒废这段年华。”
灯光兀自流转,伴奏还在唱着苦情歌。他的眉眼逐渐温柔,眼睛里是满满一个我。
还需要说什么呢,后来的吻就是他对我投降最好的佐证。
公主鞋大了没有关系,我的脚也会长大。公主鞋会一直等着我,我也会一直爱我唯一的公主鞋。
对于我和它的适配,时间不会成为考验,只会成为见证者。(原标题:《帅哥,您的软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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