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唐玄宗神游过月宫,不过在如今看来,这谎言编得太扯淡,连小孩子都骗不过。可见,如今的我们都太现实,远没有唐朝人那么浪漫。
唐朝留给我们一段最浪漫的爱情故事,尽管这个故事不那么光彩,但爱情一旦生了根,哪顾得上什么体面,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唯有长相厮守才是真谛。
月亮,不论在中西文化中,她都是阴性的。如果说女人如月,那么杨玉环一生的阴晴圆缺正如月亮的一个周期,从新月开始,再到上弦月,圆月,下弦月,直至残月,她的生命因为阳光的照射发出夺目的光,又因阳光的背离暗淡的消失。正是此“月”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新月
杨玉环姓杨,这个姓并不简单,唐朝后退一步,那是隋朝,大隋就是杨家的天下。那么这和杨玉环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还是可以扯上一点的,据《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载,杨家祖上也是高级官僚,堪称大隋的中流砥柱。高祖杨汪和隋文帝同为弘农杨氏,弘农华阴杨氏是一个历史悠远的名门望族。
杨汪精通《左传》、三礼,因而得到隋文帝的重用,直至隋炀帝时期也一直担任要职。隋炀帝死后,杨汪又进入王世充集团,当秦王李世民平定王世充收复东都后,杨汪作为凶党被诛杀。杨玉环成为杨贵妃后,自称出自弘农杨氏,是杨震末子杨奉的后裔,其含金量是相当高的。
大唐开元七年(719年),杨玉环出生了,她的童年时代在蜀州度过,父亲杨玄琰是一个七品小官。那时流行方士看命相,说杨玉环将来必定大富大贵,于是,为了女儿的前途,杨玄琰在临死前将杨玉环托付给了兄弟杨玄璬。
杨玄璬在河南府东都洛阳工作,洛阳是一座历史名城,此时更是处于历史的鼎盛时期。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杨玉环,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刺绣及各种女红无所不能,特别是在音乐舞蹈方面,十分有天赋。
在杨玄璬的精心培育下,杨玉环一天天从一个乡下妹出落成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大家闺秀。大唐爱情故事的一轮新月燃燃升起,然而杨玉环在遇到他的白马王子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上弦月
时间退回到1300多年前,李隆基在经历了唐隆政变后,肃清了太平公主势力,终于在大唐的地盘上,他一个人说了算。
他也没让列祖列宗失望,大唐在他的带领下,又一次迎来了新的巅峰--开元盛世。在事业上顺风顺水的李隆基,他的爱情也没有闲着。此时的李隆基身边也有一位美娇娘陪着,她就是武惠妃。
更让他值得欣慰的是,他们的儿子也长大成人了,马上就要结婚了,连对象都找好了,就是出自弘农杨氏的杨玉环。为什么是她?这是有原因的。
自古以来,皇室的婚姻大事,都和巩固宗庙、维持政权紧密联系,因此,在家庭背景、门第的高低方面特别讲究。隋唐以来,杨氏、李氏两家联姻很普遍,也是当时的最佳拍档。
在高祖李渊的几个儿子当中,太宗李世民娶了隋炀帝的女儿为妃,齐王李元吉娶的也是隋宗室的女子,而且这位齐王妃在玄武门之后也被太宗收在了宫中。虽然在武则天时代,武、李两家的联姻比较频繁,但是不要忘了,武则天的母亲杨氏也是出自隋宗室。所以,李唐与隋杨一直有着血缘关系。
在一次盛会上,武惠妃见到了美若天仙的杨玉环,在查过了她的祖宗十八代之后,她确定了儿子寿王李瑁的王妃人选,非杨玉环莫属,于是就这样,杨玉环走进了李唐宗室之门。
搭上李唐宗室快车之后的杨玉环,她的人生逐渐变得饱满起来,正如一轮上弦月,半明半暗,隐隐绰绰,犹抱琵琶半遮面。
满月
满月,富有激情又带着些野蛮,当李隆基不顾伦理召幸了寿王妃后,五十六岁的唐玄宗彻底沦陷在了二十二岁的杨玉环怀中。
三年了,武惠妃走了快三年了,唐玄宗还没有从那份思念中挣脱出来,常常若有所失,甚至连政务都想要托管给李林甫了,而他自己表面上整日欢饮宴乐,但内心的空虚却无人诉说。
不过有一个人看出了他的心事,这个人就是玄宗身边的老宦官高力士。皇上无非就是需要另一个“武惠妃”而已,这事好办,他竭尽全力搜捕着在大唐的美女,搜来搜去,发现只有寿王妃杨玉环能解玄宗之不快。他哪里知道,他这一闹,由此拉开了唐朝最轰轰烈烈的一场长达十几年的生死恋呢?
开元二十八年(740年)冬,又到骊山温泉宫避寒疗养的时候了,玄宗一旨召令将杨玉环调到了温泉宫。此时的杨玉环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弄得不知所措,而寿王李瑁早已心如刀割,气愤之余夹杂着更多的却是无奈。
随着武惠妃的离去,寿王孤立无援,逐渐淡出了公众的视线,渐渐被人忘记。面对皇权的至高无上,他一个失宠的处境艰难的王子是无力抗衡的,这也正是高力士如此放肆大胆的原因之所在。
《霓裳羽衣曲》已经响起,寿王妃来了。在年轻娇媚的杨玉环陪伴下,在日复一日的歌舞游宴中,玄宗不知不觉在骊山一连呆了十八天。
杨玉环犹如一阵温暖的春风吹进了玄宗的心里,融化了他那颗麻木已久的心,心中沉睡的情爱如同火山喷发,一泻千里。他变了,他变得像小年轻一样躁动不安,精神亢奋,容光焕发。
尽管唐有胡风,婚娶风俗比起中原士族更为开放自由,没有宋代那么墨守成规,所以,唐高宗将父亲的女人纳为妃子,这不算离谱。但是,将自己健在儿子的媳妇归为己有,这还是前所未有的。
玄宗虽贵为一国之君,但这种悖逆伦理的事情,自己也不能为所文章合为所欲为,他也深知,破坏礼法无异于动摇江山社稷、自毁长城。那就放弃吧,又无法割舍!自从武惠妃去世后,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心动,那种“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奇妙感觉,犹如金风玉露胜过人间无数的妙不可言。
开元二十九年(741年)正月一过,玄宗又迫不及待地行幸骊山,在那里与杨玉环再次重逢,一起度过了无比欢乐的八天。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玄宗觅到一个知音,杨玉环被玄宗的英雄气概所折服而心生崇拜感;那么再次重逢的八个日夜,他们惊喜地发现彼此在性格和兴趣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心灵慢慢靠近,爱情的火焰已无法熄灭。
八天一闪而过,玄宗再也不愿与她分离片刻,他要她守在自己的身边,他一定要得到她!妨碍杨玉环留在他身边的唯一绊脚石就是她的寿王妃身份,所以去掉这重身份首当其冲。
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他要感谢太宗、高宗,还有武则天,从他们三个人的故事中,玄宗找到了灵感。他要让杨玉环度牒为道,度为道士,意味着脱离原籍,脱离世俗,改变身份。通过入道,杨玉环也自然脱离了与寿王的一切关系。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于是,玄宗以为母亲窦氏“追福”为由,给杨玉环下了一道敕令,让她入了道门,修道太真观,道号“太真”,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开元二十九年十一月,玄宗已经忍受不了与爱人的分离之苦,经过道场的短暂洗礼后,将杨玉环带入了兴庆宫。自从走入兴庆宫的那一天,杨太真就像普通百姓家的主妇那样,细心呵护着皇上,游戏、逗乐、排忧解难都应对自如,一切都那么的自然,玄宗调侃地称她为“娘子”,而杨太真也会亲切地叫他一声“三郎”。
天宝四载(745年),玄宗与杨太真在温情默默地相互守护中,不知不觉走过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在相互的磨合中,他们早已不分你我,浑然一体。杨太真这个称号已不足以表达玄宗对杨玉环的感情,同年八月初六,杨太真正式被玄宗册立为“贵妃”。
从此,杨玉环就以杨贵妃的崭新身份出现在各种公开场合,登上了历史的舞台,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从此君王也不早朝了。
这是她一生最为辉煌的时刻,明月当空,耀如白昼,但她岂知月满西楼时,也是残缺的起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条亘古不变的规律主宰着的大地,不会为谁而改变,它只会向前,再向前。
下弦月
开元二十九年的八月,有一件在当时看来并不起眼,后来却招致盛唐动乱的事情。早在开元二十四年(736年),被张九龄执意军法处置的安禄山,被玄宗赦免一死。他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后,经过几年的卧薪尝胆,对皇帝身边的左右至同僚,以贿赂、巴结、奉承的手段,终于将自己打造成一副忠诚的模样,在朝廷之内,好评如潮水。
开元三十年(742年)正月,玄宗大赦天下,改元年号为“天宝”,取意上天保佑的谐音,也有上天赐宝的含义。然而这个年号并没有如其意一般保佑大唐,相反,而是将玄宗的大唐江山导向一个混乱不堪的局面。
就在改元天宝举办庆典之际,安禄山升为节度使,镇抚着近三百公里的辽阔地区,手下兵马三万七千五百。爬到这个级别的安禄山,开始入朝奏事,走入唐朝中央圈子,接近了玄宗。
说来也怪,安禄山与杨贵妃几乎同时走入了玄宗的生活,一起登上了历史舞台,上天的安排还真是福祸相倚。安禄山的出现,为玄宗、杨贵妃的情爱生活增添了不少浪漫滑稽的乐趣,但同时也开启了毁灭他们爱情的计时器,导致一段旷世奇恋最终沦为一场悲剧。
天宝十四载(755年)十一月初八,安禄山在渔阳起兵造反了。他号称率领了二十万大军南下,而远在华清宫的玄宗,在七天之后才得知这一消息。
唐朝建立一百多年来,中原大地一派祥和,在玄宗即位后的四十年,国家再度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安禄山骤然起兵,远近震骇,上至朝廷下至平民百姓,茫然慌乱四处乱撞。
天宝十五年(756年)六月十三,天空一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陈玄礼率领六军及九百匹良马来到禁苑,玄宗带着杨贵妃及其姐妹,太子皇孙们,还有亲近大臣宦官,在六军的严密保护下,仓皇出走,离开了这座千年古都。
此时杨贵妃的命运与大唐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们一起堕入了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光。满月后的报复终于姗姗来迟,她终究还是难逃下弦月的阴影,不久之后,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残月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至德二年(757年),唐玄宗终于回到了长安。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改葬杨贵妃。时隔一年多,打开墓冢,除了贵妃胸前佩戴的小锦香囊外,一切都化作乌有。
玄宗捧着香囊,老泪纵横,久久不肯松手。他叫画工画了一幅贵妃画像,挂在别殿,朝夕坐在画像前,无语凝噎。
就在一年前,他们一起逃于马嵬。在唐军与安禄山相持的半年多来,杨贵妃表面上的生活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却时刻紧绷着,和皇上一起,经历着前线战事胜败的大起大落,她也隐忧的为自己和杨氏家族的性命担忧着。
出逃路上,沿途人们对堂兄杨国忠的怨恨,或多或少也传入了她的耳朵里。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一阵骚乱之后,杨国忠便被杀了。这让她无比震惊,浑身颤抖,她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了。
途中哗变的将士们围住玄宗的驿舍,不肯离去。玄宗一听杨国忠被杀,政治经验丰富的他,早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本以为一番安抚过后,将士们自然会散去,哪知陈玄礼说了句:“国忠谋反,贵妃不宜代奉,愿陛下割恩正法。”
七十二岁的玄宗拄着拐杖,低头呆立半天,将士们的要求令他心灵感到了震颤,思绪万千,内心波涛汹涌。十几年来,他和贵妃相濡以沫,情投意合,往日岁月一幕幕涌上心头,三十八岁,正是女人最具韵味的年龄,叫他如何舍得!
面对六军将士,空气一时之间陷入了凝固,就连当初找到杨贵妃的高力士,都不站在他这一边了。事到如今,玄宗已无力挽回贵妃的性命,于是,他下了一道他一生中最违心最无奈的诏令:赐死贵妃。
面对死亡,杨贵妃反倒冷静下来了,看着泪眼婆娑的玄宗,千言万语凝成一句话:请皇上保重,然拜别了皇上,拜别了佛祖,悲痛而去。
明明是男人们的天下,却让一个女人承担了千古的骂名,真是岂有此理!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从此,玄宗心中只剩下那轮残月,孤独地走向人生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