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是一部内容丰富、艺术独绝的短篇小说集。每当我们欣赏这部杰出的作品时,常常被它所描写的各种奇异的爱情故事所吸引。这些故事或写人鬼相爱,或叙狐妖通情,曲折地表达了封建社会青年一代对自由爱情的憧憬与追求,表现了作家对封建礼教的强烈不满与批判,从而构成了作品思想内容的重要方面。在众多的爱情故事中,《连城》以其独特的构思艺术,赢得了人们的喜爱,我们读罢这篇小说,每每掩卷沉思,遐想天外。
《连城》塑造了一对执着于爱情的青年男女形象。乔生和连城自由相爱,却遭到封建社会种种势力的阻挠,但他们不屈于重压,坚决抗争,经过了生生死死的磨难,终于取得了胜利。作品围绕乔生和连城的悲欢离合展开了充满戏剧性的描写,然而作者决不是故设离奇的情节以哗众取宠,而是注意精心刻画人物性格,用人物性格的活动推动故事情节自然地发展,读来波诡云谲,又能处处入情入理。
我们先来领略一下这篇优秀志怪小说的魅力之处吧。
小说的题目是《连城》,但它开头却不写连城这个女主角,而先写男主角乔生。这种写法似乎有点突兀,但当我们读到后面,知道了乔生和连城的相爱关系以后,我们又觉得这种安排是匠心独运的。
乔生是什么样的人呢?小说开头说,他是:
这是一段概括的叙述。作者没有花费很多笔墨去描述他的家世和外貌,只是简略地点出这个人物的特殊之处:有“才”而“偃蹇”,困顿。特别是突出他的为人:肝胆照人,真诚乐助。
小说紧接着举出两个事例来证明:
一是他和姓顾的读书人相好,顾生死了,他怜贫救济顾的妻子;
二是与县官因论文而相互敬重,县官死于任所,家眷穷困不能返回原籍,他破产相助,扶柩还乡,往返二千余里。
这些异乎寻常的举动,表现了乔生重义轻财的品格。这当然值得人们的敬重,“以故士林益重之,而家由此益替”。文章用这两句结束了对乔生的描写,至此,一个正直、仗义疏财的人物形象已跃然纸上。
作者在小说的开端突出乔生的美好品德,在艺术上是有考虑的,它用以衬托后面的爱情描写。这样的品格高尚的人,人们当然希望他获得幸福,他的爱情的挫折与成功,欢乐与悲伤,自然深深牵动着读者的心弦,为之担忧,为之喜悦。
在对乔生作了初步描绘之后,作者另起新笔,转述小说的女主人公连城。对连城的描写也很简略,同样只写她的出众之处:“工刺绣、知书”。
这两点,和她与乔生的爱情发展是紧相关连的。因为她工刺绣,所以她父亲把她的“倦绣图”用以征诗择婿,引出乔生的献诗;因为她知书,所以在百千题咏中“称赏”了乔生之作,从而萌生了对乔生的倾慕。
乔生的两首诗,一首从倦绣联想到少女怀春,“刺到鸳鸯魂欲断,暗停针线蹙双蛾”,表现了他对身处深闺、忍受礼教束缚的女子的同情。另一首赞赏刺绣之工,“当年织锦非长技,幸把回文感圣明。”
以历史上苏蕙织锦为回文诗的故事,赞赏连城的刺绣“幅中花鸟自天成”,是真正的艺术佳品,暗含着对连城的敬慕。
两首诗都写得风流蕴藉,委曲佳妙,不但能看出乔生出众的文才,而且反映出乔生儒雅多情的内心。
这些都深深地打动了连城的心。连城“得诗喜,对父称赏”,是因为诗中所表达的感情引起她的共鸣,这是他们爱情产生的基础。但是,在封建社会中,青年男女是不允许自由爱恋的。
连城的父亲史孝廉,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他的招婿联姻,当然要求对方的门第财产相当,他不可能同意连城的私爱。“父贫之”一句,戳穿了他前面征诗择婿风流韵事的假面具。
但是,连城却与她父亲截然不同,她虽系名闺才女,却多情好义,性格细腻,富有牺牲和斗争精神,她不满意父亲嫌贫爽约的作法,不管父亲的反对,公开表示自己的态度:“逢人辄称道”,并且还进一步派遣老媪假借父命赠金乔生,助他攻读,为追求理想的爱情开始了具体行动。
连城真挚的情义同样打动了乔生的心,他感叹连城是与他肝胆相照的“知已”,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上,两人产生了真挚的爱情。
然而,在封建礼教统治的社会里,婚姻决定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史孝廉为了家族的利益,终于不顾女儿的意愿,将她许配给盐商之子王化成,这就使连城和乔生的自由爱情之路出现波折。
许婚王氏这个既定事实,使乔生感到绝望,但他在梦魂中对连城“犹佩戴之”,显示了他感情的真挚。连、乔婚姻的突变,对于连城同样是个沉重的打击,她因此“沉痼不起”。史孝廉当初将女儿匹配富家,在他看来这是爱惜女儿的善举,不料适得其反,这种违背当事人意愿的婚事给女儿带来了灾难。
这无疑是对包办婚姻的一个深刻的揭露!
在矛盾似乎无法解决的时候,作家忽然妙笔生花,顿出奇想,安排了一个西域头陀为连城治病的插曲,于是情节出现了浪漫色彩。
头陀的处方很特别:要用男子胸肉一钱,捣合药屑服用。
为了连城,谁愿作此牺牲?这对她周围的亲人来说是一个严重的考验。
在紧急关头,史孝廉求助于婿家,却遭到拒绝。
一个“痴”字,一个“笑”字,显示了这个未婚女婿对连城生死的极大冷漠。
为了挽救女儿的生命,史孝廉一怒之下,公开盟誓:
意思是谁愿意割肉来救治自己的女儿,就把女儿嫁给他做妻子。
乔生得到这个消息,赶忙来到史家,拿出雪亮的刀子,当众割下胸肉递与西僧,顿时血流如注,沾湿衣裳。
为了所爱的人恢复健康,他甘愿忍受切肌之痛。
这个情节的安排,使我们又一次看到乔生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爽性格以及忠于爱情的高尚洁操。
爱情,真的和人品有关。
所谓患难见真情,乔生人品高洁,领悟了爱情的真谛:奉献。
同时反衬出封建包办婚姻制度捏合下是难以产生真正“爱情”的。
连城的未婚夫王公子,冷血无情,后面的情节更显出其人品低劣,无耻之尤,我们会在下一篇文章中解读,欢迎届时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