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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敬献为了解放台湾而在台牺牲的严侨烈士!
严以侨(严侨)烈士
他,干了惊天动地的事,至今仍然在做隐姓埋名之人!
他的祖父被誉为“爱国志士”!毛主席评价他的祖父:“代表了在中国共产党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
他的父亲被赞为“民主人士”!习主席为他的父亲题词:“把爱国主义精神发扬光大”!
严复故居(吕明 摄)
他,名门、名师、却一生无名。
1950年偷渡进入台湾,2003年国家才公开了他的名字!
如今,他的经历,除了在大陆的秘密档案之外,其余都是来自一位他当年在台中一中教过的学生口中和笔下。在那个白色恐怖38年的时代,这名学生当时没有背叛他的信任,并且一生服膺他渊博的学识和惊人的胆识,学生自己最终也成为台湾的一代风云人物。
鸟瞰福州三坊七巷。(吕明 摄)
今天,关于他的一生传奇故事,我们还得从如今风靡全国的人文景区福州三坊七巷说起……
出身名门,爱国传家
他出生在当年福州最知名的富人区三坊七巷中的“郎官巷”。
他是父亲严叔夏的长子,也是被毛主席誉为“代表了在中国共产党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中佼佼者严复的长孙。
严复
他的祖父严复,毕业于福建船政学堂后远赴海外留学,受大清国派遣,1877年3月(光绪三年二月)赴英国学习海军,进入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学习,1879年6月(光绪五年五月)严复毕业于伦敦格林威治的皇家海军学院(Royal Naval College),严复是中国公派英国最早的留学生之一。
回国后,严复在北洋水师学堂培养了中国近代第一批海军人才。后来,严复弃武从文,从西学中寻找中国复兴的道路所在。1896年(光绪二十二年)创办中国最早的俄语学校俄文馆,并任总办。严复一生集思想家,翻译家、教育家于一身,先后担任过京师大学堂译局总办、上海复旦公学校长、安庆高等师范学堂校长和北京大学等校校长。严复还是大清国国乐《巩金瓯》词作者,宣统皇帝批谕六天之后,辛亥革命爆发,成为中国近代屈指可数的名人之一。
严侨为父亲严叔夏画的油画
他的父亲严叔夏是严复的三子,又名严琥,1897年7月6日出生于于天津古文化街大狮子胡同一号“严公馆”,字叔夏,又名普贤,为江莺娘所生。是时,正是他祖父严复《天演论》手稿(抄件)已经在友人中广为传阅,人们戏言:他的父亲严叔夏是与《天演论》同时诞生的。严叔夏曾先后入北京清华大学和唐山工业专门学校学习,但中途都被严复召回,在家为其聘请家庭教师。
林慕兰
1918年,严复抱病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福州,目的是给最钟爱的三儿子严琥操办婚礼。严琥的大媒是由陈宝琛所作,妻子陈宝琛是的外甥女、来自台湾世代巨富“板桥林”家族的小姐林慕兰。林慕兰,台湾省望族板桥林本源家的女儿,她的外祖母陈芷芳,也就是是大清朝末代帝师陈宝琛的胞妹,她嫁给了台湾淡水候补知府板桥林尔康。现在厦门鼓浪屿的菽庄花园过去就是林家的产业。当时,“板桥林”居于福州城内的杨桥巷。
严停云的外祖母陈芷芳。她是福州螺洲太子太傅陈宝琛的二妹,由陈宝琛保媒嫁给台湾板桥林尔康
福州郎官巷今貌。严复1919年搬到这里居住,1921年在此去世。
结婚不久,为了使林慕兰离娘家近一些,严复迁居城内郎官巷,为此也便有了今日的这座位于三坊七巷的故居。
严复及亲友三代关系简图
1920年,他出生于福州郎官巷一个显赫的家庭。谱名以侨,又名覲祖,字彥国。据说,长孙的出生,严复曾经赋诗表达心中喜悦,还在北平大阮府胡同宅第中举行空前盛大的庆祝酒宴,大门口鞭炮声连续不绝。
严以侨,先在福州上中小学,后考入福䢖协和学院生物系。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父亲严叔夏在福建协和大学任教。日军占领福州前,父亲则随协和大学迁校到闽西永安、邵武等地。为躲避日本军人的骚扰,母亲带着他的幼弟和三个妹妹逃离福州去了上海,而严以侨与二弟严杰跟随父亲相继在闽清、南平生活和学习。
抗日战争胜利后,协和大学迁回福州,严叔夏重返协和大学任教。1947年,林夫人和几个子女去了台湾,而作为大儿子严以侨则留在故乡福州。据说,1949年福州解放以前,严以侨就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1950年,严以侨接受了组织的派遣,一个人到台湾潜伏。
1950年的台湾,已笼罩在风声鹤唳、一片白色恐怖的铁幕之下,严以侨是如何进入国民党戒备森严、严防死守最后一个老巢的呢?
台湾海峡:汪洋中的一条船
1949年前后,根据中央关于解放台湾的决策部署,我党秘密派遣了1500余名干部,乔装成难民、小贩、商人、逃兵入台,以此配合解放军登岛作战……..
在我了解到的中共派遣到台湾潜伏的不少人中间,只有严以侨(文章以下内容称呼"严以侨"为“严侨”,)与众不同,他是以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瞠目结舌的方式成功进入台湾的——偷渡!!!
最令人称奇的是,与他一同冒着九死一生危险之人,竟然是他的妻子,两个人同舟共济。
更为叫绝的是,他们夫妇是以一条最小的渔船,靠着一个埋在沙子里的罗盘,三天三夜,横渡台湾海峡!!!
这不是故事,这是一个真实的历史瞬间,当时陪伴他们一同潜行大海的不仅仅是惊涛骇浪,还有那72小时的惊心动魄!
信仰,那是自然界最具有神秘莫测力量的所在!
因为事涉机密,今天,我们已无法确知这是一次怎样的冒险旅程。我猜想,他们夫妻俩即使是从陆岛最近的海峡横越,也就是最窄处、也许就在福建平潭岛与台湾岛白沙岬之间,那也有约130公里的距离。(这个距离同时参考了2014年08月19日《福州晚报》新闻稿《“横渡台湾海峡”新竹下水 全程约需要3天3夜》,该新闻讲述了昨日12时40分许,14名来自海峡两岸的游泳健儿从台湾新竹南寮渔港出发,以接力形式挑战横渡台湾海峡。这是世界上首次尝试横渡台湾海峡的壮举。据主办方介绍,海峡两岸各有7名选手参加,每人游3个小时后替换。全程约需3天3夜,选手们将在福建平潭龙凤头沙滩上岸。新竹与平潭之间的直线距离约130公里)
1998年开始,已经举行了多届“台湾海峡通道工程学术研讨会”,探讨修建台湾海峡通道的议题,这是其中的方案
因为他的事还未完全解密,所以一切严侨偷渡来台的经过,现在已找不到最为详实的记述,他的妻子没有讲述这段曲折传奇的经历,他的儿子严正也未见谈起这段历史。我们只能从严侨跨入台湾后时相过从的李敖获悉一些蛛丝马迹。
当年,风雨如晦,水深浪阔,他们夫妇幸运地跨过了暗礁密布、波涛汹涌的台湾海峡,那是严侨在困顿时期最为开心自豪的一段轶事,他按捺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把他的故事讲给了当时他唯一的知己,也是他的学生李敖。
李敖说过:“在多次跟严侨的夜谈中,我约略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他来台湾比较晚,并且是从福建偷渡上岸的。” “当时,他带着妻子,坐着一只小木船下海,因船太轻太小,很不安全。为了防止船被风吹翻,他在船上装了一些沙,再在沙上放着一个罗盘,然后随风颠簸。前进的方向,全靠罗盘指引,言下不胜得意。”
触目惊心,不可思议,不寒而栗
1950年,两个年轻人,一条小舟,130公里波涛汹涌的海峡,没有后援,没有补给!
心存高远,侠肝义胆,这是何等的勇气!壮志凌云,气吞山河,这是那般的豪情!
那是一次冒着生命危险的偷渡,还是一次夫妻俩自驾小船跨越台湾海峡的壮举!
他们应该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对成功横渡台湾海峡的夫妻!估计连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们创造了一个人类历史的奇迹!
70多年前,
台湾海峡的每一朵浪花溶进了勇士的忠诚,
祖国母亲的每一次心跳镌刻着战士的荣光。
冥冥之中似有神助一般,经过三天三夜的颠簸,严侨夫妻俩竟然安然无恙抵达台湾。
1950 年的台湾,空气急剧紧张而且森严壁垒。刚刚潜渡台湾海峡成功登上台湾岛的严侨夫妇,他们一上岸就被国民党特务发觉,两人被迫到了特务机关接受问询。
“你来台湾做什么?”
“我来投奔自由。”
“你胡扯,你的爸爸在福州当共产党的市长,他那么先进,你怎么这么落伍?一般情形总是老一代跟国民党走,年轻一代跟共产党走,为什么你们家特别?你老子先进,你反倒开倒车,来投奔我们?”
“我不是来投奔你们,我是来投奔自由,何况我有老母在台,我要来照顾她。”
一番真真假假之后,加上国民党特务们调查出来严侨他的母亲和家人果然在台湾,又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特务们只好暂且相信。
当时,早严侨三年到台湾的两个妹妹已经嫁人,而且,秉承名门大家的婚嫁风俗,夫家都颇有社会地位。严侨的大妹严倬云,1946年来到台湾,任教于䢖国中学,1949年与台湾著名企业家辜振甫结婚,即后来首任海峡交流基金会董事长。小妹严停云,嫁给了台湾新闻和广告事业的鼻祖、时任国民党中央社台湾分社主任的叶明勋。
最后,在妹妹严停云的丈夫叶明勋出面担保下,严侨夫妇获得自由,妹妹严停云和妹夫叶明勋还帮严侨在台中一中找了份教书的工作。
严侨大妹严倬云 1949 年在台北中山堂与辜振甫结为伉俪
小妹严停云(就是女作家华严),嫁给叶明勋
严侨携妻跨海偷渡成功到达台湾岛后,留在大陆家人只有他从小到大一直追随身边的父亲严叔夏。彼时的严叔夏,在1949年福州解放,他已被选为福建协和大学校务委员会的主任委员。
隐蔽身份,入教校园
依旧遗憾的是,因为档案至今没有解密,所以有关严侨在台的一切活动,我们无法得悉详情,只能依靠一位他当年学生的回忆来回首他在台期间的点点滴滴……
台湾省立台中第一中学
不愧为名门之后,家学渊源的严侨能教数学、生物两科,英文日文又极好。
当年严侨在台湾省立台中第一中学教书的学生、后来成名于两岸的李敖记得:“我在台中一中,最难忘的一位老师是严侨。严侨是福建福州人,是严复的长孙。”
学生李敖当年眼中的老师严侨:“身材瘦高、头生密发、两眼又大又有神。三十一岁时到台中一中,那是一九五〇年八月间,他比别的老师稍晚来,但却很快使大家对他感到兴趣。他有一股魔力似的迷人气质,洒脱、多才、口才好、喜欢喝酒,和一点点疯狂气概,令人一见他就有对他好奇、佩服的印象。”
1951年,年满16岁李敖在暑假后进了高一年级学习,就在那一年那一届,正好赶上严侨负责教高一年级的数学,这样严侨就正式成了李敖班级的代课老师。
李敖
在台中一中时,31 岁严侨,因为多才、口才好,曾在台中一中的图书馆做过两次演讲,让当时还是学生的李敖印象深刻。李敖清楚记得:”一次是讲《人的故事》。最有趣的是,他在演讲中大谈“演化论”,而不是跟随他祖父宣传“天演论”,他说“天演”不妥,该译为“演化”。另一次是讲《家畜山羊》,他从高加索山羊、西班牙山羊、波斯山羊、喜马拉雅山羊说起,如数家珍,让学生们大叹他的知识的多样与丰富。”
对于这位大陆来的老师,李敖在回忆录里说,严侨“有一股魔力似的迷人气质,令人一见他就会对他有好奇、佩服的印象”。越来越崇拜严侨的李敖还花了几天的时间,给他写了封长信,细述自己对现实的不满。
从此,李敖和严侨开始了不同于一般的师生关系。
在当时的台湾,像严侨这样在新中国成立后过来的人,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生活。无孔不入的特务们一直监视着严侨。那时,台中一中像台湾其他的学校一样,时不时就会传出老师被捕的消息。
1953年到高三后,李敖自愿休学在家,准备以同等学力资格去考大学。
当时,严侨全家住在一中学校斜对面的育才街5号宿舍,那是一栋一分为二的日式木屋,后面的屋子就是老师严侨的家。
一天,严侨去探望一位住院的同事之时,正好遇到了李敖。傍晚,严侨与李敖一同离开医院的路上,李敖后来多次回忆当时恐怖的那一幕:(严侨)“他低声而神秘地告诉我:“你不要回头看,我感觉到好像有人跟踪我,是蓝色的。”(国民党特务源出蓝衣社,他指蓝色,当然是指国民党的特务)…….
第二天,那位病重的老师终于不治而亡,严侨再去医院送别。当天晚上,李敖送严侨回家,到了家后,在昏暗的灯光下,严侨亲口告诉李敖:他是“那边来的”!!!
李敖惊奇地发现,他心目中无比仰慕的老师严侨,原来是一位从大陆潜伏台湾国民党内部的共产党!
这是李敖第一次听老师自己说出来一个隐藏了3年多的特殊身份——原来他是共产党!!!
严侨学生李敖
那一天夜里,严侨对学生李敖诉说一段让李敖一生难以忘怀的衷肠:
“我不相信国民党会把中国救活,他们不论怎样改造,也是无可救药,他们的根儿烂了。十多年来,我把自己投入一个新运动,我和一些青年人冒险,吃苦,为了给国家带来一个新远景,所以我做了共产党,为我的信仰做那最难做的一部分。
可是这两年来,我发现我的精神变了,可是我的身体却永远地被其他的东西锁住,这是我最大的痛苦。虽然这样,我还是想回大陆去,那里虽然不尽满意,可是总有一点‘新’的气味,有朝气,对国民党我是始终看不起的,它不配我去自首!现在我们的名册里并没有你,可是我想带你回去,带你去共同参加那个新尝试的大运动,这个大运动是成功是失败不敢确定,但它至少牺牲了我们这一代,而为了另外一个远景,至少比在死巷里打滚的国民党痛快得多了!”
这位向死而生革命者的肺腑之言,曾经也给李敖构建了一个和他同样的梦想。当时的李敖也一心梦想着和严侨一起,加入回归大陆建设新中国的洪流中。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这位一心想“我要你们的思想搅动起来“的共产党员、还想带着李敖一起回到祖国的严侨,在当天夜里,不幸被捕。
多年之后,李敖在回忆那个一生难忘的夜晚时说到:严侨在台湾无法施展,决定回大陆去。由于他有那样的背景、那样的偷渡经验,我相信他说的,我答应跟他走。我当时梦想我会参加一个重建中国的大运动。可是梦想毕竟是梦想,半夜里五个大汉惊破了他的梦和我的梦,他被捕了。
那时,严侨 33 岁,李敖 18 岁。
…….
被捕入狱,险遭不测
1953年,怀着炽烈赤子情怀,带着“为了给国家带来一个新的远景”的期望,来到台湾3年的严侨,不幸遭遇了牢狱之灾,突然被国民党逮捕,关押在了臭名昭著的“火烧岛”。
“火烧岛”监狱高墙
不知何故,有人猜测或许由于是严复之孙等原因,严侨未被杀害。其间,一度还传出严侨死在岛上的消息。
关于严侨被捕的消息,当天夜里从李敖家里促膝深谈之后回到家的李敖并不知情,他是第二天的中午他的爸爸从一中回来后,说起了在台中一中学校听到严侨被捕的传言。
老师严侨的被捕,对于李敖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他的大陆革命之梦一夜之间彻底就破碎了,满怀憧憬、年轻气盛异常伤感,他说:“我听了,十分感伤。”我跟严师母商议多次,一筹莫展。我那时休学在家,只是高三上的学生身份,家里又穷,没有任何收入,实在愧无以帮助严师母。我只好饿早饭不吃,存了一些钱,送给了严师母。后来我爸爸知道了,严肃责备我不可以这样做:“严侨既然被捕了,谁还敢帮他呢?”
…….
国民党“火烧岛”监狱一种叫“坐飞机”的酷刑
严侨被抓之时,他那1950年生的大女儿严方才3岁,儿子严正尚小,小女儿严谅还在怀里吃奶。在人人自危的白色恐怖台湾,万般无奈之下,他的妻子决定离开台中北上投亲。最后无力抚养孩子的严侨妻子,将老大老二送到了孤儿院,老三寄养在别人家,大家闺秀出身她只好跑去给外国人做女佣,因为当时的中国人是不敢请“匪谍之妻”做女佣的。
3年之前,抱着神圣使命踏上宝岛的严侨,以及他的一家人,就这样在台湾台中育才路消逝了。
此后,李敖有时夜里散步,常常经过严侨居住过的旧宅,他不由得想看一看院里的一片浓荫和屋里的一片死寂,他的内心常常悲凉不已。
几年以后的一天,在台湾大学的李敖听人说:“你记得严侨吗?他死了,死在火烧岛。”听了消息,李敖十分难过。多年之后,在回忆起当年获悉噩耗的痛心感受,情不自禁的李敖依旧感慨万千:
在我思想成长的过程中,严侨虽然对我已是“过去式”,但他的伟大人格、他的声容笑貌、他的热情犀利、他的悲惨人生,却对我永远是“现在式”,他是我人格上的导师,我庆幸在我一生中,能够亲炙到这么一位狂飙运动下的悲剧人物,使我在人格形成中,得以有那种大陆型的脉博、那种左翼式的狂热、那种宗教性的情怀与牺牲。在这些方面,严侨都给了活生生的身教,也许严侨本人并不那么丰富、那么全面、那么完整,但对“少年十五二十时”的李敖而言,无疑的都成为我的导师。最后,虽然导师自己倒下去了,但他的学生还在前进,——他的学生没有倒!
老师严侨的离去对李敖是一次极其沉重的打击,不久,他在写给大名鼎鼎学者胡适的一封信中,依然念念不忘老师严侨。李敖向胡适诉说他怎么受严侨的影响,他本来跟老师严侨要回大陆的,没想到听说严侨死在了火烧岛。
他在信中写到:严侨事件是我生命里第一次受震撼的事件,他的离去使我有很长一阵子心灰意懒,严侨事件对我是一个总结,它刺给我,使我重新给我自己结一次帐。
收到李敖信以后,胡适很快给李敖回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偷偷让他的学生,也是李敖的老师,著名历史学家姚从吾先生亲手带给李敖的。为什么呢?因为信中内容是违反当时国民党戒严法的,因为信件的内容涉及到一个在台潜伏的共产党。
李敖在事后说道:这是胡适的细心地方,他怕这封信被检查,所以托姚老师带给我,里面什么,里面是胡适等于通风报信,告诉小匪谍李敖,大匪谍严侨没有死,出来了,这就是严侨,年轻时候的严侨,我最怀念的一个老师。
胡适
姚从吾
这封信的内容是什么呢?
抱着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我辗转多时找到了这封异常珍贵的信件。
胡适说:李敖先生,有个好消息报告你,严停云女士,就是《智慧的灯》作者和她丈夫叶明勋先生昨天来看我,他们说严侨已经恢复自由了,现在台北私立育英中学教书,他喝酒太多,身体颇受影响。我盼望这个消息可以给你一点安慰,胡适,五十年十月二十九号。
不幸之中万幸的是,让李敖念念不忘、悲伤不已的老师严侨,那一年的噩耗传闻并不确切。老师严侨没有死,他没有离开他的人间,他依旧与国民党当局进行坚贞不屈的抗争。
李敖说:我收到信以后就很高兴,发现我老师没有死,然后就透过叶明勋先生的夫人,找到我老师,我去看他。他那时候在育英中学教书,还在喝酒,我见到他以后把整个情况写封信告诉胡适。
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
囹圄归来,献身宝岛
这是李敖保存的一张严侨照片
在经过8年残酷迫害之后,1961年,经亲人保释,国民党当局释放了严侨。
对于8 年的牢狱之灾,出狱后的严侨闭口不谈,即使是患难之交的学生李敖,以及家里的妻儿,都无人知道他在火烧岛的 8 年是如何度过的。
关于火烧岛上发生的一切,对这些不断追问最亲近的人,严侨往往轻描淡写说道:“不好受!不好受!你千万不能到那里去!”
多年之后,长大成人的严侨儿子严正说,父亲严侨一直不想提起那段经历,只是说拷打与侮辱从不曾间断,那种侮辱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
历经劫波之后,最难风雨故人来!
在收到胡适的回信2日之后,1961 年 11 月 1 日,心心念念惦记着老师的李敖,再次见到了在火烧岛度过的8年铁窗生涯、备受摧残的严侨。
那时,严侨家已经从8 年前那个育才街 5 号的一栋硬分成两户的日式木屋搬出,住到台中新生北路。那是一条陋巷,而严侨家就在这条巷里一幢老旧的日式民房里。
8年的时间,李敖看见的严侨真的苍老了好多,“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发,口中的酒气,没有任何一点能证明那是 42 岁的壮年!”
当时的严侨已经离开育英中学,因为是曾经案犯,工作无人敢聘用,生计没有着落,窘迫到了极点。他曾经在给李敖的一封信里,记载着出狱后的真实生活——
“债,债,债!每日过日都成问题了。介绍要学日语的人给我教。天天为着找‘吃饭的钱’忙而愁。青黄不接,把我整坏了。职业一时找不到,做小贩的本钱都没有。翻译东西不是单行本,稿费不够。文星(李敖办的一份刊物)的钱也拿过头了。”
刚开始的时候,李敖曾经多次出手资助他的老师严侨,可是后来他自己也已经被国民党特务盯上了,也就不方便去看他了。
不管生活怎么对你,也不管你怎么面对生活,成年人的日子总是那么匆匆而过!
严侨获释十年之后的1971年3月19日晚上,他的学生李敖也被捕入狱,时年36岁,到了第二年的2月28日,李敖被正式判刑10年,褫夺公权6年。
自此开始,李敖一直在狱中,他和老师严侨再也没有见过面。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李敖在牢里开始是看不到报纸的,他与外界的联系都中断了。到了最后一年的时候,允许看报纸了,李敖就托人到报社去买那种报刊的合订本,一张一张看这四年来所没有看到的消息。
有一天,在1974年8月10号的中央日报的报纸上,李敖看到一个新闻,让他大吃一惊,他的老师严侨去世了,就在1974年7月31号下午,因心肺衰竭,严侨病死于台北市崇仁医院,享年 55 岁。
为解放台湾的神圣使命,同舟共济,惊涛骇浪险些把妻子的命搭上、两人甘冒九死一生危险自驾横渡台湾海峡,一生壮志未酬的严侨,带着一肚子遗憾,长眠在了出师未捷的宝岛上!
大海作证,万倾波涛赞美着战士的英勇!
海峡飞流,万倾波涛歌唱着英雄的功勋!
1975年蒋介石去世,台湾实行大赦,李敖获减刑,于9月22日改判8年6个月。1976年11月19日李敖出狱。
出狱后的李敖曾专门去看望过老师严侨的家人,他看过到老师的遗物——都是些佛像、法器和走火入魔的文稿。
李敖说道:其实,严侨死前 6 年,已经皈依宗教,绝口不提凡俗的事情。严侨的师傅是屈应光,民国初年的大军阀,近暮之年放下屠刀学佛。严侨怕这位师傅老眼昏花,看不清文字,特地为他写斗大的粗笔字。
他说:老师严侨“整日痴迷其中,这些烛光佛影成了这个昔日的理想主义者子夜里孤单的依托。”
其实,李敖不知道的是,在依然白色恐怖弥漫的台湾,一个在监外依然时刻被监视的共产党员是不可能做任何想做的事的。
虎落平川,英雄已无用武之地!
人民英雄,光芒万丈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不幸的是,他九死一生成功了跨越台湾海峡,却没有躲过比台湾海峡海浪更加凶险的白色恐怖。3年后,他被捕入狱,也许是罪不至死,也许是托了祖上的荣光,他坐了8年牢房之后,在艰难困苦中又熬过13年,最终把青春和一腔热血洒在在了祖国南疆的宝岛上。
送别英年早逝的严侨,他的家人直到20 世纪 70 年代中期蒋介石死后,严侨的妹妹、妹夫他们才敢名正言顺地帮助哥哥严侨的家人。
又过了10多年,到了1987年7月15日,台湾才解除了长达38年的白色恐怖——戒严令。
30年之后,祖国将他的名字写在了共和国的烈士光荣薄上。2003 年 10 月,严侨被国家民政部追认为共和国烈士。
为了信仰而牺牲的人,更应该赢得一份绵延不绝的怀念。
严正(左四)和姑姑(左三)严卓云在一起
2004 年 2 月初,严侨的儿子严正随姑姑严倬云等亲友从台湾回福州探望严复故居。有人看到,严正一个人站在祖父严叔夏和父亲严侨的照片前,看了很久,神情严肃而又伤感。
其实这一趟福州行,严正不只是返乡探亲,他正在筹划成立一份爱心基金。原来,在父亲严侨被国家民政部追认为共和国烈士后,作为烈士家属的严正获得了 2 万美元的抚恤金,为了纪念父亲严侨不平凡的一生,严正计划自己再拿出 4 万美元,申请成立严侨基金,资助贫困学生。
据说严复这一代往下族谱的排行是:“传家以孝,为国维忠”八个字。严家的第四代人,依然都是爱国人士!
2017年6月28日,近代著名思想家、翻译家、教育家严复曾孙,现居台湾的严正先生一行前往严复故里祭拜先祖。
一日为师,师恩此生难忘!
虽然李敖后来受殷海光,胡适的影响成为了一名自由主义者,但是当年严侨的伟大人格,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豪情与悲壮,在李敖人格形成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晚年的李敖曾说过:我很早就要离开台湾,回到祖国,可是我没有成功,只好继续留在这个鬼岛,跟蒋介石和阴魂不散的团队,纠缠不清,一直纠缠了六十年。
后来盛名之下的李敖,依然常常怀念他的老师。李敖后来还写了一篇文章《我最难忘的一位老师》纪念他的不仅仅是高中,还是他的人生老师的严侨,登在了祖国大陆出版的《中华英烈》杂志上面。
李敖整理的 《安全局机密文件——历年办理匪案汇编》一书
1991年,二次入狱的李敖自费出版发行了一套名为《安全局机密文件》(上)(下)的书。这部书分上下两册,汇编了1949年至1960年十几年中,国民党在台湾镇压、残杀中国共产党和民主进步人士的164个案件,皇皇50余万字。
李敖说,后来我在国民党的秘密档案里找到了老师(严侨)记录。在一个所谓的《F共产党闽省福建省公安厅QF严侨叛乱案》中,令人蹊跷的是,这个案子就严侨一个人。
严侨,他给历史留下了一个充满传奇的辉煌,他也给后人留下了一个无法忘怀的背影。
李敖(李媛 绘)
直到晚年,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放在眼里的李敖,却独独钦佩他的高中老师严侨,一位侠肝义胆,舍身取义的共产党员,依旧情意长春。他说:“严侨,我最敬佩的一位老师”。
一个人能做到如此,夫复何求?
对于很多后来者来说,恃才傲物、狂飙一生的李敖心中无法抹去的竟然是一位中共地下党人,这是无法理解的事情。面对大众的深深疑惑,李敖生前在凤凰曾经郑重其事地解释说:
告诉大家为什么我那么欣赏,那种老一代的共产党?因为他们真的代表了这种救国救民的精神,虽然呢他们很多人都报废了,都牺牲了,我跟严侨老师这段因缘是我一生里面最值得怀念的一段奇遇和遭遇,直至到了今天我能够有机会,能够用凤凰的这个平台,能够向祖国发音,我一定把我严老师,这个伟大的共产党的一些故事传播到祖国去,也传播到全世界,使我们看看曾经走过从前,有那样子光芒万丈的共产党员,他的名字叫做严侨。
看来在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对于李敖,他的高中老师严侨,就像一支蜡烛,在为了红色的信仰轰轰烈烈燃烧了自己的同时,也曾经照亮过他,一个心灵孤单寂寞的台湾青年!
就让学生李敖的这一段话,作为本文的结语吧!
文中主要人物介绍
1995年福建教育出版社出版《严叔夏纪念册》
严叔夏,1951年院校调整,成立福州大学,他任校务委员会副主任兼教务长。1952年他正式加入中国民主同盟,任民盟福建省委常委、福州市委主委。并被选聘为福建省和福州市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以及省、市政协委员,兼省政协学习委员会主任。1952年调任福州市副市长,分管文教工作,为建国后福州市第一任副市长。1957年他被错划为右派,右派帽子摘除后,在福建教育学院任职。1962年9月22日在福州病逝,终年65岁。
1984年9月15日福州市人民政府为他隆重举行骨灰安放仪式。1994年12月17日福建省又隆重举行“严叔夏先生纪念会”,福建省和福州市的党委、政协、省市长以及全国民盟中央的负责人参加了大会或为纪念会题词。习近平同志也为其题词:“把爱国主义精神发扬光大”,2002年修复建立的“严复故居”纪念馆,专门设有严叔夏展览室。
李克强总理说“每个中国人都应该记住严复”!
后排居中者为严侨的母亲林慕兰。左二妹妹严倬云,左一为妹夫辜振甫。右二为妹妹严停云,右一为其夫叶明勋。
林慕兰,严侨的母亲,以102岁辞世。
林倩,严侨的妻子,现在与儿子严正一起生活。
严方,严侨的大女儿,大姐严方也在辜振甫的企业工作,至今未婚,现在与弟弟严正一起生活。
严正,严侨的儿子,在台湾和信集团下属的行健电讯股份有限公司任董事长,严正一儿一女。
严琼,严侨的小女儿,早年留学美国时去世。
1993年4月27日,汪道涵和辜振甫在新加坡举行海内外备加关注的“汪辜会谈”后签字仪式,严倬云陪同参加。
严侨的大妹妹严倬云,是台湾妇女界的领袖人物,1977年倡组台湾基督教女青年协会,任第一届会长,后又连任。1992年被任命为台湾妇联“总干事”。1993年和1998年先后两次随丈夫台湾海基会董事长辜振甫先生参加了两岸间的“汪辜会谈”。2004年2月,时为台湾妇联会负责人的严倬云女士,专程由台湾回闽,参加福建省政协主办的“纪念严复诞辰150周年大会及学术研讨会”,并到阳岐老家扫奠了“严复墓”,参观了位于福州郎官巷的“严复故居”和福建师范大学的严复研究所。
2007年5月,应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的邀清,严倬云率台湾妇联会代表团到北京访问,并专程到北京大学向北京大学首任校长、先祖父严复的雕像献了花。2012年11月,“严复与北洋水师学堂学术研讨会”在天津召开,严倬云发来了贺信。会后又特派长女辜怀群来津向“严复与北洋水师学堂纪念馆”捐赠100万元人民币。
1979年,辜严倬云受聘为台湾“妇联会”委员,1990年开始担任秘书长,2003年宋美龄辞世后接任主任委员。
严侨的小妹妹严停云,1926年出生于福州郎官巷,1941年随母亲到上海后,也入南洋模范中学读书,1948年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1949年去了台湾,曾一度从事教育,1949年和曾任台湾中央通迅社社长的叶明勋结婚后,遂辞去教职,专事抚育三女一男。
1959年,她以母校圣约翰大学为背景的长篇小说《智慧的灯》一举成名,笔名华严,台湾文艺小说創作奖得主,曾获世界艺术文化学院荣誉博士学位,著有二十余部长篇小说,并写有《吾祖严复的一生》、《郎官巷里的童年》等文章。
左起:严倚云·严停云·严倬云
严侨,至今依旧无法解密的英雄
——后 记
严侨去台湾之前的经历从没有对人说起过,他在大陆生活的 30 年也总是让人感觉神神秘秘。
因为身负特殊使命的缘故,
没有人知道去台湾之前的严侨怎样度过郎官巷里的童年?怎样在那个动荡的年代离开母亲、跟随开始自食其力的父亲在山城成长?怎样在福建协和大学加入中国共产党?怎样“带着任务”漂洋过海去了台湾,以及在台湾所遭受怎样的凌辱和壮志未酬的遗憾?
目前来看,共和国烈士严侨的传奇故事,眼下只在学生李敖的笔下演绎。没有史料记述与亲友追忆的逝者,携妻跨海、侠肝义胆的严侨就这样孤独而神秘地出现在李敖的往昔回忆当中。
严侨的一生,真应了那句——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
据说,在长孙严侨出生之际,晚年的严复非常高兴,他仿效陆游的《示儿》写下了这首诗句。
示子诗
震旦方沉陆,何年得解悬?
太平如有象,莫忘告重泉。
太平如有象,莫忘告重泉。让人遗憾的是,严侨的父亲,一心欲在解放台湾的洪流中建功立业的严侨都没有看到祖国统一之时。
再过28年,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0周年。中国共产党用28年,建立了一个新中国,我想至多再用28年,我们一定能够完成祖国的统一大业!
等着吧,为了这一神圣使命长眠在宝岛的先烈们,太平如有象,一定告重泉!
严侨烈士
谨以此文敬献为了解放台湾而在台牺牲的严侨烈士!
借此向历经苦难的英雄严侨的家人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谢谢阅读,在此真诚感谢!
顺祝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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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一起传唱一生无名的共和国英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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