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作者的三嫂
2021年11月18日(农历十月十四日)是我娘的周年忌日。这天,在广东儿子家生活的二哥二嫂特地回到湖北老家给娘做忌日。同样在广东儿子家生活的三嫂(三哥已于1995年病故)因要带孙子抽不开身,没有回湖北。我正在休半个月的年假,便从武昌回到老家与二哥二嫂碰头,当天去当天回。
我回到武昌后,三嫂与我微信聊天,问我为什么不在老家多待几天,陪陪二哥二嫂,等等周末回家的汉口和荆州的兄弟?
然而,二哥家我实在待不下去,去年母亲驾鹤西去,从此没娘的二哥家里,便失去了往日大家庭的温暖。不久,二哥二嫂弃家投奔在广东定居的儿子,老家便空了。现在二哥二嫂从广东回到家里,家里冷冷清清不说,还有一股浓郁的霉味,所有的木质家具都长了霉斑霉毛……末了,三嫂说,父母不在了,兄弟们仍然要经常走动,她邀请我2022年春节去广东他们家里过年。
兄弟们都是儿孙满堂,唯我无儿无女,三嫂便好心地邀我去她家玩。我谢绝了,说,各自为政,各过各的年吧。三嫂显得伤感地说,兄弟不常来常往就淡了。我实话实说,我现在过得很快乐,哪天想见兄弟们了,我就登门拜访,说不定某天我会突然出现在你们家门口呢!
我事先不通知,作为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兄弟家门口,应该会给他们一个惊喜,也是一种浪漫。三嫂却说,你来了饭是有吃的,只要我还在,就能做这个主。我听了,怪不是滋味,感觉三嫂把我当难兄难弟了。也许,三嫂这是一种谦词:兄弟远道而来,只有粗茶淡饭,薄酒三杯相待,不成敬意。
图为作者的财务状况一部分
三嫂劝我经常与汉口和荆州的兄弟走动走动,然而,自母亲去世一年来,我没有去过一次他们家,仅今年清明节在老家与他们碰过一次面。是母亲不在了,兄弟情便淡了,还是我心理有问题,懒得与两位富兄弟来往?我不得而知。
我应该不是一位薄情寡义的人。多年前,我唯一的胞姐中风瘫痪后,七旬老姐夫请了一位护工帮忙照料姐姐的饮食起居。一次回老家探望老姐,我感觉护工照料得不尽如人意,我提议把姐姐接回娘家由六旬二哥二嫂帮忙照顾,原护工费给二哥二嫂之外,我再联系汉口和荆州的兄弟给二哥二嫂一笔护理费。当然,我会与兄弟们出一样多的钱。二哥二嫂同意把姐姐接回娘家照料,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这事没有做成。不久,我姐去世了。虽然我没有出到力,但我尽心了,老天在上,我是真心实意。
我应该不是一位忘恩负义的人。1987年秋,我进入荆州市打工谋生,在求职求学方面,荆州的兄嫂给了我莫大的帮助,我永生难忘。常言道,长兄长嫂当爹娘。长兄长嫂在荆州市一家医院工作,他们经常送给我粮票,他们家买了彩电后,就把一台黑白电视机送给了我。1988年春,长兄出资帮我报名读自修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段自学考试)。特别是1996年春,我到南京大学中文系读专升本时,长兄塞给我2000元学费,还差的学费,他要我向长嫂开口去借。长兄说,2000元是他的私房钱,不用还。2000年,我在武汉现在的报社工作时,还清了向长嫂借的学费,另外还2000元给长兄时,他不要。不久,长兄过六十大寿,我送了一个2000元的红包,这是我迄今为止,送出去的最厚重的也是唯一一份寿礼,以报长兄当年资助的恩情。令人难堪的是,长嫂怜我并不宽裕,要退给我1000元,我自然不收。
图为作者的父母
我在南京求学时,汉口的兄弟也塞给我1000元。那一幕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暑假,我从南京到汉口,去了兄弟家,我从兄弟家出来时,兄弟送我到楼下,然后仰头向楼上张望,之后塞给我1000元,他家在九楼,兄弟怕老婆看见。我在武昌工作后,如数还给了兄弟1000元。后来兄弟的长女到武昌一所大学念书。学校距我家挺近,我尽长辈名份,经常请侄女吃饭。
三哥在时,五兄弟均摊父母的生活费。三哥病故后,四兄弟均摊父母的生活费。我在南京求学两年,没有收入来源,兄弟便替我承担了父母的生活费。1998年父亲去世后,二哥二嫂把母亲接到家里养老,从此,四兄弟均摊母亲的生活。
逢年过节,我与汉口和荆州的兄弟相约一起去乡下二哥二嫂家里探望老娘。荆州的兄弟毕业于湖北中医学院,汉口的兄弟毕业于武汉大学,我半路出家毕业于南京大学,所以我的经济状况远远落后于他们。特别是我在武昌贷款买房后,日子过得相当拮据。每次与兄弟一起回老家看望母亲,虽然亲情融融,但我撑得比较辛苦。外人见我在省城报社工作,以为我混得很不错,殊不知我一个普通职工,收入并不高。外表光鲜,实际上一地鸡毛。尤其是我四婚三离的独特人生际遇,令我不堪重负。
每次回老家看望老母,我就发愁,穿什么衣?给亲人备什么礼?给晚辈送多少红包?亲戚家是否有红白喜事?等等。人活脸,树活皮。要讲体面,离不开一个字,钱。为了娘开心,我除了硬撑,就是硬挺。
眼下娘走了,一阵悲伤之后,我感到空前的轻松,似乎所有的俗事与我无关了。我只要过好我自己就行了。娘在,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且义不容辞,因为娘是我的精神支柱。娘不在了,我就得规划我的后路了。至于兄弟们,他们都过得比我好,不必我担心。我前半生过得太累了,也该好好喘口气了。所以说,我现在毫无心情心绪见见兄弟们。
图为作者在阳台上盆栽的蔬菜
往日兄弟们在一起,大吃大喝打麻将,热热闹闹,我其实挺寂寞的,因为我对吃喝不感兴趣,更不参与兄弟大战方城,因为我输不起,平时都是数着钱过日子。为了娘开心,我强颜欢笑。偶尔兄弟们三差一,必须我凑角,为了不扫兄弟们的兴,输了钱虽然肉痛,却装着漫不经心。
每次蹭汉口的兄弟的车回老家,我内心稍有不安,我没有付油费不说,但他不放心我开车,我舒服地坐着,不能心安理得,想睡觉,也强睁着眼睛,帮兄弟看路,陪他说话,以免他开车疲劳打瞌睡。在车上,兄弟聊他的一些高消费,我又毫无兴趣。除了在一起因天然的血缘亲情本能地感到亲近舒服之外,我与他并没有共同语言。不在一起,并不思念想念。他们过他们的中产生活,我过我的清贫日子。至于何日再聚首见面,一切随缘。母亲不在了,我不必再劳累兄弟,沾他的光了。
图为作者在父母的墓前
最后,我对三嫂说,父母不在了,我们也都老了,兄弟们各自安好吧。除非有了特殊情况,我会去看望的。三嫂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我不行了,你也不能动了,我只比你大六岁。我昂扬地说,那我们就好好保养身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