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是记录古代民间传说中神奇怪异故事的小说集,作者是东晋的史学家干宝。原本《搜神记》已佚,今本系后人缀辑增益而成,20卷,共有大小故事454个。主角有鬼,也有妖怪和神仙,杂糅佛道,所记多为神灵怪异之事,也有一部分属于民间传说。
《搜神记》大多篇幅短小,情节简单,设想奇幻,极富浪漫主义色彩,对后世影响深远。其中《干将莫邪》《李寄》《韩凭夫妇》《吴王小女》《董永》等,暴露了统治阶级的残酷,歌颂了反抗者的斗争,常为后人称引。其中的大部分故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人民的思想感情。它是集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之大成的著作,开创了中国古代神话小说的先河。
干将莫邪——三王墓
楚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欲杀之。刘有雌雄,其妻重身,当产,夫语妻曰:“吾为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往,必杀我。汝若生子,是男,
楚国的干将、莫邪夫妇给楚王锻造宝剑,三年才造成。楚王很生气,想 杀掉他们。宝剑有雌雄两把。干将的妻子怀孕要分娩了,丈夫便对妻子说: “我们给楚王铸造宝剑,三年才造成。楚王生气了,我去进献宝剑时他必定会杀我。你如果生下的孩子是男的,
大,告之曰:‘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于是即将雌剑往见楚王。王大怒,使相之,剑有二一雄,一雌,雌来,雄不来。王怒,即杀之。
等他长大了,就告诉他说:‘出门望南山,可以看见那长在石头上的松树,宝剑就在它的背面。’”于是他就带着雌剑去见楚王。楚王非常生气,叫人仔细察看那宝剑。看剑的人说:“宝剑该有两把,一把雄一把雌。现在雌剑拿来了,雄剑没拿来。”楚王生气了, 就杀了干将。
莫邪子名赤,比后壮,乃问其母曰:“吾父所在?”母曰:“汝父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杀之。去时嘱我:‘语汝子:出户,往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
莫邪生下来的儿子名字叫赤比,长大后,就问他的母亲说,“我的父亲在什么地方?”母亲说:“你父亲给楚王造剑,三年才造成。楚王生气了, 把他杀了。他离家时嘱咐我:‘告诉你的儿子:出门望南山,可以看见那长在石头上的松树,宝剑就在它的背面。’”
于是子出户,南望,不见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砥之上,即以斧破其背,得剑。日夜思欲报楚王。
于是赤比便出门向南望去,看不见有什么山,只看见堂前的松木柱下,有石墩把它顶着。他就用斧子劈开木柱的背面,得到了宝剑。于是日日夜夜想要向楚王报仇。
王梦见一儿,眉间广尺,言欲报雠。王即购之千金。儿闻之,亡去,入山,行歌。
楚王梦见一个男孩,两眉之间有一尺宽,说要向他报仇。楚王就用千金的重赏来缉拿他。赤比听到这消息,就逃走了。他进山后一边走一边悲歌。
客有逢者。谓:“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将莫邪子也。楚王杀吾父,吾欲报之。”客曰:“闻王购子头千金,将子头与剑来,为子报之。”儿曰:“幸甚。”
有个侠客碰见了他,对他说:“您年纪轻轻,为什么哭得很悲伤呢?”赤比说:“我是干将、莫邪的儿子。楚王杀了我的父亲,我要向他报仇!”侠客说:”听说楚王悬赏千金来缉拿您的头,把您的头和剑拿来,我为您去向他报仇。”赤比说:“这太幸运了!”
即自刎,两手捧头及剑奉之,立僵。”客曰:“不负子也。”于是尸乃仆。
就自刎而死,两手捧着头和剑交给侠客, 尸体却直挺挺地站着。侠客说:“我不会辜负您的。”于是尸体才倒了下去。
客持头往见楚王,王大喜。客曰:“此乃勇士头也。当于汤镬煮之。”王如其言。
侠客拿着赤比的头去见楚王,楚王非常高兴。侠客说:“这可是勇士的 头颅,应该放在汤锅中煮它。”楚王照他的话做了。
煮头三日,三夕,不烂。头踔出汤中,踬目大怒。客曰:“此儿头不烂,愿王自往临视之,是必烂也。”王即临之。客以剑拟王,
这头煮了三天三夜,也没煮烂。这头还从沸水中跳出来,瞪着眼睛,十分愤怒。侠客说:”这孩子的头煮不烂,请大王亲自到锅边看看它,这头就一定会烂了。”楚王便走到锅边看孩子的头。侠客就挥剑向楚王砍去,
王头随堕汤中;客亦自拟己头,
楚王的头随即落入那沸水中。侠客自己也砍了自己的头,
头复堕汤中。三首俱烂,不可识别。乃分其汤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今在汝南北宜春县界。
头也落进那沸水中。三个头都煮烂了,无法辨认。于是大臣们只好把锅里的汤和肉分开来埋葬了,所以人们把它们统称为“三王墓”。今天这墓在汝南郡北宜春县境内。
下凡仙女——羽衣女
豫章新喻县男子,见田中有六七女,皆衣毛衣,不知是鸟。匍匐往,
豫章郡新喻县的一个男子,看见田间有六七个女子,都穿着羽毛做成的衣服。他不知道她们是鸟,就爬上前去,
得其一女所解毛衣,取藏之,即往就诸鸟。
拿了其中一个女子脱下来的羽毛衣服,取来把它收藏了。接着就走近那几只变成了女子的鸟。
诸鸟各飞去,一鸟独不得去。
那几只鸟各自飞跑了,只有一只鸟不能飞走。
男子取以为妇。生三女。
这男子就娶了她当作妻子,一共生了三个女儿。
其母后使女问父,知衣在积稻下,
她后来让女儿去问父亲,才知道那衣服藏在稻垛下,
得之,衣而飞去,
她找到衣服,便穿上飞跑了。
后复以迎三女,女亦得飞去。
后来她又来迎接三个女儿,女儿们也都飞走了。
报应——黄赭迷途
鄱阳县民黄赭,入山采荆杨子,遂迷不知道。数日,饥饿,忽见一大龟,
鄱阳县有个叫黄赭的县民,到山里去摘采荆杨籽,就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路。几天了,饥饿不已,忽然看见一只大乌龟,
赭便咒曰:“汝是灵物,吾迷不知道,今骑汝背,示吾路。”龟即回右转,赭即从行。去十余里,便至溪水,见贾客行船。
黄赭就对它发誓说:“你是神灵的动物,我迷路不知道怎样回家,现在我骑在你的背上,告诉我回家的路。”那乌龟随即向右回转,黄赭就跟着乌龟行走。走了十多里,就到了溪河,看到有商客坐的船。
赭即往乞食,便语船人曰:“我向者于溪边见一龟,甚大,
黄赭随即上前去讨取吃的,就对船上的人说:“我刚才在溪河边看见一只乌龟,非常大,
可共往取之。”言讫,面即生疮。
我们可以一起去把它捉来。”话刚说完,黄赭脸上立即长出疮来。
既往,亦复不见龟。还家数日,病疮而死。
前去捉乌龟,也再看不到那乌龟了。黄赭回到家里几天,就患疮病而死亡了。
猪臂金铃
晋有一士人姓王,家在吴郡,还至曲阿,日暮,引船上,当大埭,见埭上有一女子,年十七八,便呼之,留宿。
晋朝有一个读书人,姓王,家在吴郡。有次他回家来到曲阿县,当时天 色已晚,便把船拉上去靠住土坝。看见土坝上有一个女子,年龄在十七八岁,就招呼她来过夜。
至晓,解金铃系其臂,使人随至家,
到天亮时,他解下一个金铃缚在她的胳膊上,派人随着铃声跟踪到她家里,
都无女人。因逼猪栏中,见母猪臂有金铃。
哪知这家中根本没有女人,那人便随着铃声走近猪圈,只见一只母猪的前腿上有只金铃。
俪人行——鳖妇
荥阳人张福船行,还野水边,夜有一女子,容色甚美,自乘小船来投福,云:“日暮,畏虎,不敢夜行。”
荥阳县人张福,撑着船回家时停泊在野外的河边。夜里有一个女子,容貌很美丽,独自划着小船来投靠张福,说:“天黑了,我怕老虎,所以不敢在夜里赶路。”
福曰:“汝何姓?作此轻行。无笠,雨驶,可入船就避雨。”因共相调,遂入就福船寝。以所乘小舟,系福船边,三更许,雨晴,月照,福视妇人,乃是一大鼍枕臂而卧福惊起,
张福说:“你姓什么?怎么作这样轻率的旅行?你没有笘笠, 却还在雨中行驶,可以进我的船里躲雨。”因而两人互相调戏了一番,于是女子便来到张福的船里睡觉,并把她乘坐的小船缚在张福的船边。三更左右, 雨停了,月光照来,张福细看那女子,竟是一只大鳖,把头枕在胳膊上躺着。张福惊恐地爬起来,
欲执之,遽走入水。向小舟是一枯槎段,长丈余。
想捉住它,它急忙逃进水里,刚才那只小船,只是 一截干枯的木筏断头,长一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