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代的她,不同于后来扬名四海时的自信,反而显得甚是自卑。她说那是由于童年四处漂泊,未能系统化接受学习导致的。
特别是上了中学,除却国文,像是数学、理化等课程,每回考试皆是零分、二十分,让她非常沮丧。
她不明白,为何别的同学都能将课本学问应付自若,唯有自己一败涂地。
再加上学校考试十分多,小考完,是周考;周考完,还有月考、期中考和期末考……
看不到尽头的考试,令她的人生仿佛战场,时时刻刻处在紧张、忐忑的状态,愈加认定自己是一个“教育败者”。
同时,她的父母也带给她极大的压力。
她的父亲当时是大学教授,母亲在中学教书,夫妻二人想不通,为什么“双教师”家庭会养出她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孩子?
可看着她偶尔发表在报社的文章,夫妻俩又不愿意承认女儿愚笨,遂只能把问题归结于她平日学习不够努力、不够专心。
偏偏这时,她渐渐长大的弟妹突显出他们的优秀,和她形成鲜明对比。于是父母的心不由自主偏向幺儿幺女,让她肩上担负的压力更加沉重。
她爱她的父母,也渴望父母的爱,她的心里充满愧疚和无助,却无人能帮助她,无人给予她一丁点支持和安慰。
她即是一贯拥有“言情女王”美名的琼瑶。
01,父母爱情:倔强的女孩一心追求学业,两次想放弃怀孕
琼瑶本名陈喆,出生在一个书香氛围浓郁的家庭。
她的祖父叫陈墨西,衡阳人,在故土小有名气,昔年曾随孙中山到日本留学,又参加了北伐战争,是一位足迹踏遍四方,有学问、有见识的人。
琼瑶的父亲陈致平则一生致力于钻研历史,曾任辅仁大学校友会会长,编撰《中华通史》、《秦汉史话》等历史书籍,是一位有名的历史学家。
1935年前后,年方27的陈致平在自小长大的北平城遇见一位名叫袁行恕的年轻姑娘。袁行恕同样出自名门,父亲乃第一任交通银行行长袁励衡。
二人家世相当,喜好相近,慢慢坠入爱河。但偏偏,横在二人之间的鸿沟让袁行恕的父亲很是迟疑,不知是否该成全两人的爱情。
这个“鸿沟”即是陈致平与袁行恕的“身份”和年龄。彼时的陈致平在“两吉女中”当教员,而袁行恕却是“两吉女中”的学生,才刚满20岁。
师生恋产生的影响可想而知,疼爱女儿的袁励衡不愿意女儿承受如此舆论。
恰当此时,远居湖南的陈墨西听闻此事,当即代子求婚,给袁励衡写了一篇长信,出色的文采“征服”袁励衡,叫他不由想到:
既然陈致平的父亲能有这般好的文笔,那么陈致平本人肯定不差。是以,他立马同意了陈致平和袁行恕的婚事。
但谁知,陈致平刚“闯”过岳父一关,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又陷入夫人袁行恕设下的“关卡”里。
少年时的袁行恕是个十分要强的姑娘,她告诉陈致平,结婚可以,可她不想因结婚而放弃学业,她要继续上学。
陈致平无奈应允。于是婚后的袁行恕考上北平艺专,开始学习绘画。
然而,正如古话所言,人算不如天算,没多久,袁行恕意外怀孕了。她特别恼怒,直言要放弃胎儿,可年代决定她的想法不被旁人所接受,故而袁行恕被迫休学了。
胎儿5个月大时,袁行恕和陈致平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争吵,盛怒下打算离家出走的袁行恕不小心动了胎气,已经成型的男胎不幸流产。
此后,袁行恕如愿继续读书。“七七事变”后,袁行恕和陈致平离开北平,迁居成都。期间,袁行恕再度怀孕。
这一回,依然没有做好当母亲准备的袁行恕自行到医院打算堕胎。
但医生阻止了她。医生告诉袁行恕:“你的胎儿好像有点不寻常,看起来比别的胎儿要大很多?似乎是一对双胞胎?”
惊喜瞬间笼罩袁行恕,令她的心头忽然涌现无数“母爱”,袁行恕决定放弃原计划,将两个孩子生下来。
1938年4月底,琼瑶和她的同胞弟弟麒麟提前降临人间,带给陈致平与袁行恕无限希望,令他们暂时忘记战争和生活的苦难,一心一意照顾体弱的孩子们。
那个时候的袁行恕并未想到,正是眼前这个细声哭泣的女孩,会让平生最好强的她感到无比挫败,并走上一条与她极其相似的道路。
02,重蹈覆辙:谁也没有想到,女儿竟也走上母亲的“老路”
14岁,琼瑶因成绩不佳,被学校宣布留级。陈致平与袁行恕对她失望至极。
加上琼瑶的同胞弟弟麒麟又在学校和同学打架,惹来教官怒火,把状告到袁行恕面前,导致陈致平夫妇做出叫长子长女离家独自去生活的决定。
麒麟被陈致平夫妇强行送到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的台中一中,琼瑶的“归属”则在同样与家相距很远的彰化。
但彰化女中以毕业班为由拒绝接受新生,是以陈致平夫妇只得又把她带回台北,让她得以继续留在原校。
父母的“狠心”令本就自卑的琼瑶愈加忧郁孤独。她一日日苦熬,终于熬到毕业,告别初中生活,进入台北第二女中读高中。
别人的16岁,风华正茂,肆意飞扬;琼瑶的16岁茫然无措,唯将文学视作仅剩的救赎。
她日日泡在图书馆,“疯”一样“吞咽”中外名著,试图在书中找到自己的生命意义。可结果毫无意外是失败的。
某一天,学校发放给她的通知书,再次将这个忧郁的少女重新打回“绝望谷底”,由于琼瑶的数学只考了20分,所以学校要求家长严加督导她。
小姑娘拿着通知书非常沮丧,磨磨唧唧回到家却撞见妹妹在玄关痛哭。她大吃一惊,问焦急安抚妹妹的父母她怎么了?
袁行恕轻叹一口气,用一种琼瑶从未感受过的口气回答:“你妹妹有一门课考了98分,她太要强,为自己没考到满分而哭泣。”
琼瑶目瞪口呆,说不出心头什么滋味,只犹犹豫豫掏出那张通知书请母亲签字。袁行恕果然大怒,直白质问琼瑶:“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你妹妹一样?”
琼瑶立马扭头冲出家门,在街上游荡到深夜。当天晚上,她生平第一次给母亲写了一封长信,然后吞下一整瓶安眠药。
再次醒来,是一周后。躺在病床上的她和母亲抱头痛哭,决心“浴火重生”。但改变哪里容易?
步入高三的琼瑶,在关于成绩的恐惧里越陷越深。温柔的国文老师用鼓励和怜爱点亮少女昏暗的世界,给她带来一点点希望。
琼瑶如她母亲昔年那般,同样沉沦在了师生恋的泥沼里。国文老师比琼瑶年长25岁,结过婚,妻子早就去世。
他明知和琼瑶的相爱不对,却难以自拔。绝望的恋人许下承诺,只要琼瑶考上大学,读完大学,他们的情感就一定会有好的结局。
可琼瑶不出意外落榜了。一直积压在身上的自卑犹如火山一下子爆发,失去“生”地希望的女孩又一次走向求死的道路。
她没死成,并曝光了恋情。袁行恕震怒,以雷霆手段分开琼瑶和国文老师。琼瑶和国文老师约定一年后再见,重新开始奋战大学联考。
20岁生日当天,一直没有等到国文老师,不知他音讯的琼瑶失约了,生平第一次的恋爱以这般悲痛萧瑟的方式落幕。
同年琼瑶再度落榜,并告诉母亲,她决定放弃大学,开始尝试写作。
事实证明,琼瑶的选择没有错,她成功了,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大作家,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与人生,彻底摆脱掉少年时代的自卑,变得自信起来。
1959年,琼瑶与庆筠结婚,生下一子;1964年,她恢复单身。15年后,年过四旬的琼瑶再度踏入婚姻围城,新郎是她痴恋十余年的平鑫涛。
03,步入晚年:耄耋老人看淡生死别离,执意为自己讨公道
2014年4月,编剧于正的《宫锁连城》在湖南卫视热播,引来网友阵阵热议。有人说,《宫3》的剧情和琼瑶的旧作《梅花烙》极其相似,但于正在采访中否认抄袭一说。
就在观众各说各理之际,年过古稀,已淡出大众视野许久的琼瑶突然出现。
她借前一年播出,由她创作的电视剧官方微博发表一篇写给广电总局的公开信,指认于正抄袭《梅花烙》剧情,并列出多项证据。
琼瑶表示:“希望各路媒体能体谅我的心力交瘁,勿要登门采访;也希望心怀正义的朋友能拒绝看于正的电视剧。”
她说,她明知于正是借她炒作,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遂决定出面发声。
就在琼瑶发布这篇文章1个小时后,于正亦在微博回应质疑,依旧否认抄袭。
大抵是于正的行为更加惹怒琼瑶,同月底,琼瑶正式起诉于正侵权。
几天后,年过耄耋的平鑫涛也站出来声援妻子。
他向记者透露,在此事发生前,琼瑶正在撰写新剧本《梅花烙传奇》,可“抄袭事件”爆出,琼瑶的心情受到很大影响,不仅停止撰写,而且萌生封笔念头。
对日后琼瑶是否会继续撰写该剧本,平鑫涛未曾答复,只说希望妻子能休息一阵,别被“烂人”打倒。
不久,琼瑶接受新浪娱乐采访,重提抄袭事件,说自己在抄袭事件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全靠安眠药支撑,身体受药效和精神状态的影响,已出现许多小毛病。
可她没有向家人透露自己的健康状况,因为她害怕家人为她担心。
当时的琼瑶没有想到,自己和于正的这场抄袭纠纷竟一“吵”便是数年时间,不只她自己从一个古稀老人踏入耄耋之年,而且期间,她亦经历一场让她无比哀恸的“死别”,失去她最挚爱的丈夫。
2016年,平鑫涛因血管性失智症而中风卧床不起,住入医院。
次年,媒体爆出琼瑶和3个继子、继女的矛盾,说他们为了是否给平鑫涛插鼻胃管治疗而产生分歧,最终琼瑶妥协。
她妥协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从被她看作家庭医生顾问的侯文咏那里得知,鼻胃管是常见医疗工具,如果日后平鑫涛痊愈,那么鼻胃管完全能随时取掉。
再加上琼瑶很清楚,自己希望丈夫如愿“自然”离世的念头不会得到大众认可,所以她放弃坚持。
医生给平鑫涛插管当天,老迈的琼瑶守在丈夫病榻前无数次痛哭,向他一遍遍说“对不起”。
她说,人只有真的经历了,才懂那种眼看亲人苦苦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无能为力”。
2018年,琼瑶和于正的著作侵权纠纷案件宣告结束,于正仍旧拒绝向琼瑶道歉。前年5月底,重病多年的平鑫涛在琼瑶和亲属的陪伴下,与世长辞。
悲恸的琼瑶用了13天来平复心情,并于6月初在社交平台发布悼文,公布丈夫丧讯。
她说:“我会和我们的儿孙一起遵循你的遗愿,不发讣告、不办公祭和任何追悼活动、不收奠仪、也不做七,并将你在最短的时间内火化……”
月余后,在家人陪伴下慢慢走出丈夫逝世阴影的琼瑶渐渐看淡死别,她又一次在社交平台写下对丈夫的寄语:“鑫涛,你解脱了。而我也放下了。”
寥寥数字,却袒露出一个妻子对丈夫最深切的怀恋和对生死别离的感悟。
同年7月,琼瑶的儿媳首次在网络上发布琼瑶近照。可以看出,照片上的她依旧优雅温柔,在亲人的陪伴下,已然恢复正常生活面貌。
可谁也没有想到,去年3月,离开大众视野一段时间的琼瑶突然在社交平台发布一篇宣布“小别”的信件。
她说从2017年到当下,3年的时间发生很多负面事情,但她始终在努力“活着”。如今她已82岁,精力远不如以前,社交平台反倒变成“甜蜜负担”,所以她想要告别这里,去修身养性;在人生有限的岁月中,去活得自在、轻松,去寻找属于她的人生最后的乐园。
同年年底,在著作侵权事件中败诉的于正公开向琼瑶道歉,琼瑶等待6年的“公道”终于到来。
今年4月是琼瑶83岁寿辰,她的儿媳在社交平台以儿女的口吻为琼瑶送出祝福,并附带一张琼瑶近照。照片上的琼瑶仍旧笑容温暖,看上去颇显年轻。
想来,离开纷扰网络的她,定然已走在寻找“乐园”的路途上,她会和曾经向往那般,在和丈夫共同购买、布置的“可园”中安享晚年。
每天养花、养鸟,到绿意盎然的前花园散步,在敞亮的书房读书、写字、作词。
虽然昔年陪伴在侧的故人已经远去,可“心灵休憩所”仍在,她便永远不会再重新踏上“流浪之路”。
参考文献:
《琼瑶自传: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