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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你再一起》
我和韩凌一同学的故事,大概要从初一开始说起。
开学第一天,我在教室里找到贴着自己姓名的座位,看见邻座姓名贴的那一刻,我就想好怎么夸她了。
韩凌一,凌驾于第一名之上,这得是多傲多优秀的女孩子呀,我喜欢!
当然,我不是马屁精。
我只是一个刚刚小升初上来的毛孩子,出了名的错别字大王,老师曾经不惜动用五个同学的人力资源来帮我抓错别字,以至于我非常想和这位看名字成绩就很好的同桌打好交道,以便今后互批默写的时候能够给我少划一点叉叉。
韩凌一那天姗姗来迟,我已经无聊到把自己的姓名贴抠掉了,他才坐到我旁边。
我当时震惊了祖宗十八代,期待了这么久的同桌居然是个带把的,以至于气的一个早上没跟他说话,甚至连三八线都没有划。
一直到第三节课下课,韩凌一同学轻轻拿手指尖点了点我的课桌:“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没好气道:“言姜。”
“岩浆?”韩凌一歪了一下脑袋。
聪明如我,猜他此刻的脑子里一定不只有岩浆,还有沿江和椰浆。
我摇摇头,很认真地告诉他:“是言既出必将行的谐音,言姜。”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十三岁的我,心里再度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开始伤春悲秋。
唉,同样是父母的姓氏拼起来,怎么人家的听起来就那么诗情画意,我的听起来就那么烫嘴呢?
也是到这时候,我才认真地看清了他的长相。韩凌一长得眉清目秀,很瘦,谈不上帅气,只可以说样貌周正,还算耐看。
但他的确成绩非常好,并且开创了我们班上课写其他科目作业的先河。
我是那种脑子非常一根筋的人,在语文课上,只要老师在那边兢兢业业地讲课,我就绝对写不进数学作业。
当然,也不只是因为我脑筋转不过弯,更多的是,我不敢啊!
我和韩凌一坐在第一排,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数学作业摊在下面,云淡风轻地拿着铅笔在那边勾勾画画。
就好像那不是题目,只是他的草稿。
后来我明白了,那是学习上的强者,对基础题目的俯瞰。
我也不甘示弱,他不听语文课,好,那我就也不听!
我每到这时候,就会悄悄拿出我的意林小小姐,学他的样子,摊在腿上看。
并且,我还总是要做一些很幼稚很幼稚的事情,比如拿切块的小橡皮去扔他的笔杆,试图分散韩凌一同学的注意力。
就好像他若是被我打扰到了,我就很厉害的样子。
结果就是,写其他科作业的是明明是他,最后被批的还是我。
不仅如此,意林小小姐还被没收了好几本。
所以有段时间我不被老师叫言姜,而是叫作小小姐。
后来我也渐渐发现了,语文老师尤其喜欢他,毕竟老师又不瞎,肯定不会发不现他在语文课上偷偷写数学作业呀!
语文老师非常偏爱韩凌一,首先不是因为他语文成绩好,而是那一手漂亮极了的字。
我承认,是真的干净又飘逸,我一个硬着头皮考过硬笔书法中级的人也比不上。
语文老师曾经让韩凌一站起来念自己的作文,他大大方方就站起来念了,一点都没有那个年纪不好意思发言的矫揉造作,吐字清晰,声音明朗。
我身为同桌,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借来他的卷子,把上面的好词好句划下来,记到自己的摘抄本上。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句“黄梅时节的盛夏,剩下的雨都像是落尽了的花”,他可写得真好啊。
要是那个时候我就会说“妈朵”这样的词,那我肯定要踩着椅子说一百遍。
那个时候,我们初中有特色类校本课程,每周都有一个老爷爷来给我们上科学课,听说是上海某大学的退休教授。
他给我们班发蚕宝宝养,一人十条,让大家自己研究养殖方法。
我对这个项目十分感兴趣,凭借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赢得了老爷爷的喜爱。
别人十条蚕宝宝,而我有足足三十只!哈哈!我牛逼吧!
我把这三十条虫子视若珍宝,于是尽我当时所能为老爷爷积极宣传这个活动,尽管效果甚微,还把韩凌一同学吓得哇哇大叫。
那天我极度快乐,发现韩凌一同学有点怕蚕宝宝,胆子比一般男生要小,娘们唧唧的,也不是很厉害嘛,切。
最后我的蚕宝宝养的很好,全变成了扑棱蛾子,不知道是不是受韩凌一同学的潜在影响,我越到后面越怕这些虫子了,并且发誓再也不养。
我的密集恐惧症好像也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虽然有点对不起那个老爷爷教授,但是我至少宣传了一波,相信这个项目一定不会后继无人!
随着跟韩凌一同学的友情越来越深厚,我们一起坐同桌升到了初二。
初一的时候我们都是一米五几,韩凌一同学一个暑假过来,突然窜了个子,像芝麻杆子一样开始节节高。
他开始在篮球场上奔跑,回到座位上时,经常后背湿了一大片。
并且,随着物理这门课的加入,简直就是迎来了韩凌一学习生涯的光辉时刻。
而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我的低谷时分。
那段时间我有点神经兮兮的,像是突然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和每个人之间智商的参差,经常莫名其妙消沉,再开心,再消沉,一天的情绪像张折线图一般起伏。
我们一周有两节体育课,那是我压力的集中发泄点。
那时候老师教我们乒乓球,我刚好又对这门运动很感兴趣,打的还不错。
我热衷于在自由活动时间,找那些成绩比我好的同学打乒乓球。
我打球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还“挺有一套”,喜欢打擦边球,左一个,右一个,对方阵脚乱了就再扣一个——碾压,完胜。
每次打败那些成绩比我好的同学,我就像是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心里也平衡不少。
除了某位韩凌一同学。
他打乒乓球的时候,尤其擅长扣球。
我不知道韩凌一是不是学过,总之有个词放到现在叫做“降维打击”,说得大概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差距。
而且,他很帅。
我单单是指扣球的那一瞬间,不带任何小女生的感情视角。
你懂的嘛,他很瘦,校服又松松垮垮的,他举起球拍,侧身扣球的那一刻,衣角飞起来,就很帅啊。
那个时候我真的紧张,学习上有点摆烂,就想体育课超过这些成绩很好的人,让我有十足的成就感。
可我每次都打不过他,每次都打不过。
他有一次还笑话我说:“言姜,你穿白毛衣打球的时候,怎么这么像个小羊崽子啊。”
我气得不理他。
最后我苦练九九八十一天,终于在初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之前,把他打败了!
要是我有筋斗云就好了,可以表演一个旋转七百二十度来表达我雀跃的心情。
我和韩凌一同学的关系重归于好,甚至比之前还要好很多。
食堂里出了新品炸年糕,我买了一串,又给他带了一串,我俩大中午坐在操场上吃,聊到小学的时候,居然都有相同的经历。
大概是三四年级的时候,同学们都兴比赛跳楼梯,谁站在更高的楼梯阶层上,跳到地面上还不摔跤,谁就更牛逼。
我记得很清楚,一条楼梯九个台阶,我班上的一位男同学可以站到第八级,当时无人能敌。
于是我体内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奋勇上前,站到第九级,两脚一蹬,腾空跳跃向下,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往后流转。
那一瞬间,肆意飞扬。
然后我光荣地摔了个跪地式,成功斩获骨折头衔,达成负伤休学成就。
韩凌一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说言姜,你怎么总干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我叉腰反问他:“很奇怪吗?”
他又摇了摇头,改口说:“其实也不奇怪。”
我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初二下半学期,市内举办了个含金量蛮高的物理竞赛,我们是重点班,名额比较多,想去就去,交钱就行。
我就真的很不自量力地,自告奋勇陪他去参加了那个物理竞赛,换成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陪跑”。
那天我们坐校车去附中考试,我是第一次去高中的校园里,不过韩凌一当然不是第一次,我知道他从初一开始,就断断续续参加好几次数学竞赛了,都是在这所高中,而且还都拿了很不错的名次。
想到这里,我内心再度仰天长叹:人比人,再比下去,祖宗十八代化成的鬼大概都要被气死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还没有开始考试,我就已经要输了。
我竟然完全看不懂教室考场分配的平面图,明明它就贴在那里,好大的一张纸,可我就是看不懂!
我正在大门口急得跳脚,而韩凌一居然坐在我身后的台阶上,悠哉悠哉在吃他妈妈给他带的早饭!
里面有菠菜卷和鸡蛋羹!
他还问我为什么那么着急!
那天他带着我找到了我的考场座位,还祝我考试加油。
最后,我在考场里坐了两个小时,只做出来一道题。
关键是,我明明就做出来一道题,居然还过了初赛!
可见这次的题目有多么地难!
韩凌一知道的时候,他表示非常疑惑:“今年参加的人也没那么少吧。”
我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物理竞赛的复赛有门槛,需要提交一份灯泡的实验报告,建议学生两两组队,完成同一份报告。
我和他是同桌,又十分自然地分成了一队,毕竟这个所谓的复赛门槛,放到以我现在的眼光来看,就是跟学校里的体测一样,大概走个形式而已。
不过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是真真正正投入一整颗心去做的。
我自诩动手能力一向不错,每次做一个实验,我一定一次就能记住过程和步骤,并且实时记录结果。
但韩凌一这个人就娘们唧唧的,每一次整理小电线,每一次看数据,都特别特别慢!
在我的概念里,一个小灯泡如果被烧坏了,那就再整一个呗,实验室里那么多,我们又不要付钱的咯。
但他的所作所为,就好像非常珍惜和在乎那些……灯泡。
相比于我的内心感受,灯泡的生命更重要。
我真觉得他不可理喻且娘们,于是心里疯狂默念,哼,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
很好,一语成谶。
后来的我们,真的就道不相为谋了。
那年中考,他都没有参加,因为已经提前考上了上海本地最好高中的火箭班。
我通过中考,考上了本地第二好的高中的普通班。
我们就这样很自然地一起拍了毕业照,然后开开心心地说再见,然后分开了。
高中三年,同样的“一分一操场”,同样的封闭式管理,拿手机的时间少之又少。
我变得比初中瘦了很多,成天像个仇恨世界的中二病少女,作业多了,话变少了,乍一看还有点“高冷”那味儿。
那三年,我几乎没有想起过韩凌一。
高三毕业那年,我考上北京的大学,举家庆功宴之后,我试着签了个公众号写文。
某天在家闲的没事干,我在书房整理旧物,发现一大堆初中时买的贴纸,还有同学之间相互写的明信片。
大概翻看了一遍,没什么很特别的,又看向书架上的旧书。
我不是恋旧的人,书架就那么大,我高考结束后买了一大堆言情和耽美的课外书,快递已经在路上,清空书架自然得先行一步。
于是我抽出了那些旧书,想着说不定还可以卖掉换几杯奶茶喝喝。
“啪嗒”一声,初三的语文课本里,飘下来一张照片,正面朝上。
欸?
我蹲下身捡起来,发现是初中运动会的那个时候,我犯中二病报名一千五百米,跑完两圈就跑不动,中途弃权,靠在朋友的肩膀上喝水的照片。
背面还写着一行字:言姜,我在北京等你。
我满脸问号。
这是韩凌一的字,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但是真的,没有感动,没有惊喜,没有遗憾,我只是满脸问号。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张照片。
因为太丑了。
我那个时候有点胖,短头发,满头大汗弃权比赛的样子,说实话,真的就不太美观。
我真想把韩凌一同学抓到眼前,掐着他的脖子问:“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觉得这张很好看吧?”
我也没把这张照片当回事,虽然上面的那句“我在北京等你”还蛮巧的,我录取的就是北京的大学。
我想起他自高中之后好像就没有再上过QQ,其他联系方式我也没有。
对这个照片我不是很有所谓,并不像文艺片里所谓“迟来的告白”那么感动,充其量就是有那么点骄傲自满,这位牛逼哄哄的韩凌一同学,在初中的时候貌似还有点喜欢我。
啧啧啧,想不到,想不到。
怎么样,我言姜魅力还是很大的吧?
估计现在,他得跑到C9继续牛逼哄哄去了,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
我也就是笑笑,毕竟高中三年遇到的人那么多,他以后也会遇到更多的人,肯定不会再记得初中时暗暗喜欢过他的同桌了。
只是我偶尔突然会想到,他扣球时衣袂翻起来的一个角,扬手打球的一瞬间。
我不禁静默深思:最后我赢了,会不会是他让的我呢?
但可惜,真相也无从得知了。
终于,我慢慢长大了。
再回想以前,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又美轮美奂的梦一般。
韩凌一这个名字,我记得清清楚楚,但他的模样我居然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我从初中,高中,到大学,就像三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人一样。
从初一五班的乖张叛逆中二小女生,到高三七班的假高冷颓丧仇世少女,再到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外向社死组常驻嘉宾。
我不再那么嚣张跋扈有棱有角了,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在大学里面,朋友也变得比以前更多,不再是初中时代缩在第一排,偷偷摸摸看意林小小姐的女孩子。
我长开了,短发蓄成长发,内双变成了外双眼皮,脸孔轮廓出来了,也知道要修眉形,化眼妆,做缀小蝴蝶的长指甲了。
学校里经常有人夸我漂亮,追求者也有,只是一直没谈恋爱,我的感情经历和初中相比,仅仅能用“原地踏步”四字来形容。
韩凌一这个名字,我每年会偶尔想到那么几次,但每次也就是想一下就过去了。
我从没有主动去问过初中同学韩凌一现在的联系方式,直到大二那一年,在六级笔试考试的考场门口,跟他撞了个满怀。
【一个短篇,甜的】
——我们居然考上的是同一所大学。
而且整个大一,我都没有见到他。
我和他几乎是命运一般地,在属于初冬的考场上遇见了。
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天的晚霞是什么样子,五点是初冬最好看的时候,夕阳遥远地挂在天边,抬头都是金红色的碎云。
多少年没有面对面讲话呢?
我在心里面悄悄掰着手指算,一,二,三,四,五……如果从初中毕业开始算,今年是第五年了。
没有什么寒暄,没有任何犹豫,我们直接相视一笑:“是你啊,好久不见。”
然后又是很默契地问对方:“来刷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楼梯之间上上下下有那么多人,却只一眼就在茫茫人海里,把他挑了出来。
后来就是莫名其妙地开始偶遇。
有时候命运真的挺奇怪的,我俩大一的时候一整年都没遇上,更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或近况等等,但自那一次六级英语考试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居然开始频繁地累加起来。
那时候刚好快要期末考试,图书馆和自习室开始有人早早地来占座,更多的情况是情侣互帮互助,在偌大而空荡荡的室内闯出一片自己的图书角。
我就只能苦逼地大清早来占座,悄悄拎着一袋图书馆阿姨最恨的奶油泡芙,想着等会出其不意就往嘴巴里塞一个解解气。
然后就是韩凌一也拎着同样的学校面包房袋子,出现在了一堆头顶枯草的莘莘学子中。
当然,他不是一头炸毛,而是鹤立鸡群。
韩凌一个儿高,目测大概有一八五往上的样子,依旧很瘦,一件宽松的棉服,像极了曾经穿校服的模样。
我是说气质,不是样子,总之很好看,比初中成熟太多了,脸孔也有棱有角的。
现在是个帅哥了,我承认。
以及我当时真想找个地洞站下去。
毕竟大清早,只刷牙洗脸涂了个面霜,头发也没梳,谁懂。
我只低着头,脸几乎要埋到书本里面去,然后一边祈祷着,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
很好,韩凌一同学走过了我身旁。
然后坐在了我对面!
我内心就像一只嚎叫的土拨鼠,短暂又绝望地发出了一声“啊!?”。
而对面的韩凌一同学镇定自若,看见我之后一脸淡然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开始拿出卷子刷高数题。
图书馆里人暂时不多,他的糕点袋子就堂而皇之地搁在了桌上。
我看阿姨也没来管,就也把泡芙放在了桌子上,开始一口一个填充空虚的胃。
直到我发现嘴巴里吃的不再是香草泡芙,而是松松软软的巧克力豆曲奇。
我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的手已经第二次放在了那个不属于我的袋子里。
抬头,对上韩凌一同学的眼睛。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音量不大不小:“言姜,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占我便宜?”
韩凌一应该只是开玩笑,但我一下从脖子红到耳根:“对……对不起啊!”
大概我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外,韩凌一笑了一下,也没继续损我,而是说:“不用不好意思,我也是随手买的,要是喜欢吃就多吃点好了。”
虽然但是,他说这句话真的好像我外婆啊。
厚脸皮如我,大概是中学美好的同窗情谊在作祟,居然真的又伸手拿了一块。
唉你说我这破嘴,怎么就那么馋。
不过韩凌一同学看着心情还挺好。
一上午就那么过去,他看他的经济贸易与管理,我看我的韩语语法与提高,差不多得了,收拾东西想走。
韩凌一同学也站了起来,本来图书馆的空间就闭塞,我俩像个连连看一样地几乎同时起立,成功又在寂静之中突兀了一次。
我恨凳子划破空气的声音,更恨同学们看见我油腻又没化妆的脸,内心崩溃,谁懂。
韩凌一背上书包,慢慢低下身体,小声跟我说:“走啊,带你吃饭。”
事先说明,这个时候我也没有喜欢上他,是韩凌一同学单恋我,从模模糊糊不懂情情爱爱的时候就苦苦单恋一直到大学的那种!
但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以为大抵连他自己都不会记得那张照片,以为所有的男生都幼稚得要命,从不记得年少莫名其妙的欢喜。
现在想来,还是恋爱谈少了,没经验,烦。
只是那一刻,他弓起脊梁,附身与我讲话的瞬间,岁月静好,我觉得很安全。
事后他坦白讲:“言姜,你知不知道我一八七的个子,跟你一六二凑近讲话,真挺累的?”
我听到就耸耸肩:“关我什么事,你不乐意就尽管走咯。”
每到类似这种时候,我要是激他,总会换来一些口水交换的事情。
嘶,鸡皮疙瘩起来了。
赶紧的咱先不讲这些后来的,还是继续说当时的事。
总之就是稀里糊涂的,他说请我吃个饭,我就又稀里糊涂地跟他出了校门。
疫情期间封校,我们像做贼一样地跟在研究生后面,强制自己一脸淡然地刷了校园卡,然后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保安。
好吧,不是我们,是我。
反观韩凌一同学,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云淡风轻到我以为他现在真是持证随意出入学校的研究生了。
韩凌一问我:“我直接带你吃?”
我是很不喜欢做决定的人,听到这个心里狂喜,立马点点头,他就插着口袋拐了个弯,朝西边走。
于是我就像个没有方向感的小羊崽子一样,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
韩凌一同学出手即显现出“阔绰”二字,请我吃了顿三百多大洋的烤鸭。
我看见账单的时候甚至想跟他AA,但知道他的尿性,说请客了又绝不可能跟女生A钱,所以心底打了个小算盘,之后可以请他喝杯咖啡或者奶茶,再帮他图书馆占次座位,好心理上平衡一些。
真不是我抠门啊,而是韩凌一同学真的很喜欢喝奶茶,初中那会儿,校门口十块钱一杯的椰汁西米露,他每天出校门必喝,我还经常能蹭到一杯免费的。
而在我和他再次相遇的那天,他在六级考试的考场门口,手里也拎着一杯学校刚买的奶茶,大杯,热乎的。
还是那么娘们唧唧的,大老爷们爱喝甜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把学校奶茶店热乎乎大杯珍珠大红袍奶茶藏在包里,打着哈欠来到了图书馆。
来图书馆喝东西吃东西都是不对的,但咱们年轻人就不太爱干人事儿,所以记得老了绝不能当图书馆的阿姨,成天闹心。
虽然很困,但擦完水乳之后我又涂了个素颜霜,再画了个眉毛,看起来气色总算好了那么一些。
毕竟是老同学嘛,总不能一点形象都不讲。
他还没来,我有点困,打开手机刷空间,无意间点开学校表白墙,往前翻了点,居然刷到了韩凌一。
哟,你说巧不巧,我平时万年都不看一次表白墙,难得一看,就抓住了重点。
这货原来还挺抢手。
图片是抓拍的,很模糊,配字是:捞一个在奶茶店遇到的长腿小哥哥,评论区有认识的可以艾特一下吗,谢谢呀!
我点开评论区,果真有两三个人艾特了一个账号,我看了一下,和初中加过的那个号不一样。
大概是换过账号吧,原先那个估计不用了,我印象里也是,那个原本熟悉的QQ头像,的确一直从初中毕业黯到了现在,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我再次瞥了一眼评论区里被艾特出来的那个昵称,想着虽然不怎么用QQ了,但加一下也不是不行。
结果点进去,他的个人名片上面,居然显示的是“发消息”而不是“加好友”!
我差点就从凳子上坐起来了!
他怎么已经是我的好友了?
什么时候加的?
怎么加上的?
我看了一下,明明没有备注,但是有聊天记录,每年都有。
新年,新年快乐,平安喜乐。
端午,端午安康,记得吃粽子。
元宵,汤圆节快乐,祝团团圆圆。
六一,儿童节开心,永远当小孩。
圣诞,平安夜平安,记得吃苹果。
连续五年,整整齐齐。
每到节假日,就发一条祝福。
而我,只是很烦地会回一条“同乐”,并且顺便思考下既然不想问他是谁,那什么时候把这个没备注的人删了。
突然,鼻子就酸酸的。
“嗡嗡——”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韩凌一发来的微信消息:“我到了。”
微信我俩是六级考试那天加上的,到现在总共也就没说两句话。
我回了个嗯,抬眼的瞬间,光被遮住一半。
韩凌一是逆着光来的,晨间空气不错,熹微的亮色也迷茫而朦胧,冬天的天亮得晚,他穿插在明和暗之中前来,伸出指节轻轻扣了下桌板,声音低低的还有点哑:“呆了?眼睛怎么还有点红?”
这个场景,让我突然就想到了初相见那天,我在因为“韩凌一”不是女生而赌气,而他试探地用指尖敲了敲我的桌面,轻轻问了我一句:“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如梦初醒,擦擦眼睛,把奶茶推到他面前:“昨天没睡好而已,这个是请你的。”
韩凌一微微挑了个眉,跟我说了谢谢。
一早上继续相安无事,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结束,像是达成了某种协定一般,无论他早到还是我早到,那面对面的位置像是永远给我们留好的一样,一直在那里,原封不动。
经历过几次考试了,我也是第一次从头到尾在一个桌子上复习。
考完那天是个大晴天,韩凌一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明天十二点四十的机票,他说这么巧啊我也是。
我们读大学的城市在北京,离上海很远,不过好在航班很多,而且余票一般也都很多,每次考完试回家都不愁买不着票。
他就在青天白日之下,冠冕堂皇地说着“好巧啊”,然后当着我的面,把机票改签了。
据韩凌一同学的证词,他记得自己的手机是防窥屏,以我的高度,应该看不见他的屏幕才对。
这句目前依旧有待考证,我直接说非常怀疑他当时是想故意让我看见,好让我心生“他是不是喜欢我”的猜测,酝酿我对他的好感。
韩凌一同学对于我的猜测直呼内行,说女人心果然像海底针。
我们乘同一班飞机回了上海,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短时间内再没联系过。
大概大半个月后吧,快临近开学了,他突然就问我,他过生日我来不来。
我想起来了,初中那会儿流行在学校买蛋糕,却从没见过他在学校里过生日,因为他出生在一月末尾,那个时候学校都放假。
我说来是可以,但你朋友我大概都不认识。
韩凌一同学实话实说:“你很多都认识,因为当时的初中同学,一半都跟我一起去附中做同学了。”
我在电话另一头拳头硬成钢铁:“你不提我考不上附属中学会死是不是?”
这话不知道碰到他哪根神经,韩凌一在电话那头笑了很久,笑完之后,他突然低下了声音,很温柔地,慢慢说:“我高中的时候,其实挺想跟你继续做同桌的。”
我说:“那当然噜!毕竟我聪明又可爱呀!”
然后立刻挂断了电话,手覆上我的心口。
咚咚,咚咚,咚咚。
妈朵!
他生日那天我到场,一看在场的,果真一半是熟悉面孔,只是模样都更成熟了些。
晚上喝了点酒,走的时候他拦了辆出租车送我回家。
夜风凉凉的,披着大衣挺舒服,上海的夜晚从来不冷,金碧辉煌,热闹非凡。
韩凌一比我喝得多,一上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我不禁笑他:“就你这样还送我呢?要不改下地址吧,先送你回去。”
韩凌一立刻睁开眼,透过迷离的眼睛上那一层雾气,可见眼底还是清醒的:“没事,我先送你。”
一路无话,到点,韩凌一跟我一起下了车。
我问:“你不直接回去吗?”
他摇摇头:“看你上楼我再回。”
韩凌一衣品很好,人高腿长的,面孔又生得白净,身上穿着廓形的大衣,有点像韩剧里的那种欧巴。
再反看我身上的牛仔裤羽绒服,属实有些不够潮流了。
“那赶紧走吧,别耽误你太晚。”我向前走了几步。
“阿姜。”韩凌一突然叫住我。
他第一次这么喊我,大概是喝酒壮了胆,我刚想笑着骂他,他居然又轻轻喊了一声:“阿姜。”
妈朵儿,妈朵儿!
我回头看他,韩凌一站在原地,对我说:“你留长发真的挺好看的。”
我说,我知道啊。
“我还记得,初中有一次我的生日愿望,就是这个。”
我没听懂,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韩凌一慢慢地说:“我希望可以看见你长发的样子,居然真的实现了。我以前一直以为,正因为不太可能实现,才要许愿,给自己一个期待罢了。”
“没想到你真的留长发了,”他笑起来,在冬日的北风中灿烂着,“言姜,你知不知道,其实在你的初中语文书里面,我夹了一张照片进去?”
我下意识地说,我不知道呀。
韩凌一说:“你说谎会多眨一下眼睛,语气词还喜欢用,呀。”
我爆发了:“你搁这儿给我玩文字游戏呢?”
“阿姜,”韩凌一低下身体,“已经这么些年了,我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只喜欢你。”
在那一刻,就在那一刻,我发现当爱情来临时,我真的要比我想象之中更勇敢。
就好像初中时悄悄在被窝里看《最好的我们》,耿耿的爸妈夸耿耿说:“咱们耿耿啊,关键的时候从不掉链子!”
我当时脑子一热,飞奔过去,跟韩凌一抱了个满怀。
当然,现实很残酷,我是想抱个满怀的,但不那么高的身高和不那么轻的体重,最后抱成了个踉跄。
我抱着韩凌一,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我伸出手去擦,居然越流越多。
韩凌一都来不及从口袋里给我拿纸巾,我已经把他的大衣袖子糟蹋得惨不忍睹,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水泥一样糊在上面,要多令人嫌弃就有多令人嫌弃。
幸好他喜欢我啊,不然一定会把我按在地上打。
韩凌一轻轻拍着我的脑袋,就这么任由我大哭特哭,然后指腹轻轻摩挲我的头皮,一边温声道:“言姜啊,你就哭着吧,反正我一直都陪着你呢。”
韩凌一,谢谢你喜欢了我这么些年。
虽然我只是刚刚开始喜欢你,但言姜嘛,言既出必将行,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时隔多年,我们终于再次在一起了。
只是不再像初中那样只是坐在一起,而是真真实实地,在一起。
再一起。
三月份,北京乍暖还寒,六级出成绩了,我兴奋地看着成绩单上那个六四七,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韩凌一同学,请你猜猜我英语六级这次考了多少分?”
韩凌一笑了:“言姜同学,你的身份证号我背得滚瓜烂熟。”
很快我意识到了他什么意思,有些懊恼又有些开心:“那意思是你已经知道了咯?你分数比我高还是比我低?”
韩凌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真相:“比你高一点。”
“一点是多少?”我狐疑道。
“六八七。”
妈了个大朵!
“啪!”的一声,我把通话掐了,手机拍到宿舍的桌子上,把舍友都吓一跳。
但我想想也是,我和韩凌一同学的智商差距从初中就显现得明明白白了,这算是原生家庭里带出来的硬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跟我在同一个大学。
啊,我知道差别在哪儿了。
他是专业第一志愿,所以录取到了大学里的王牌专业,金融。
我录取到的是韩语,在这所牛逼哄哄的大学里,完全排不上什么号的专业。
但即便如此,当时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我爸妈依旧抱着我在客厅转圈圈,夸他们的女儿是天之骄子,不掉链子。
眼看着我又开始神游,韩凌一同学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问我中午了,想吃什么。
我脱口而出:“烤鸭。”
他笑了,说自己正在宿舍楼下等我,被围观好一会儿了,还被要了一次微信,女朋友什么时候才能下来保护我?
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披上外套赶紧破门而出,生怕他不守男德把微信卖了。
韩凌一同学果然在楼下,看见我的时候,习惯性地向我张开双臂。
那一刻,我听不见人言,听不见马路上嘈杂喧嚣的车声和风声,眼里只有他。
热闹的街道上在放《有我呢》,一句歌词是这样的:“你想去很多地方,可一个人不敢。我会拉着你手,一个一个实现它。”
韩凌一放慢脚步:“你还记不记得,你在课堂上说过你的梦想。”
“啊?我说过吗?”
“嗯,”韩凌一点点头,“你当时犯困,英语老师点你名字,让你回答书后的自主习题,那个问题就是关于你的梦想。”
“然后你当时说,travel around the world,我记到现在。”
“......韩凌一,”我觉得还实话实说比较好,干脆坦白,“那个时候我大概是太困了,照着书本上老师划过的词组直接念的。”
“我也觉得,就你那个英语水平,也只能说出那句救个场子。”
我握紧拳头:“韩凌一!”
“但是,”韩凌一揉了一把我的脑袋,“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在想,如果以后自己带你出去玩,要先去哪个国家了。”
我愣在原地,眼睛和鼻头又开始不争气地酸了。
那个时候的我们啊,真好。
我吸吸鼻子,眼睛弯起来:“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当时的乒乓球,你最后是故意输给我的吗?”我直直地盯着他。
韩凌一别开眼睛:“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呀。”我松开他的手,蹦蹦跳跳着往前跑去,然后转过身,边看他,边倒退着走。
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韩凌一同学,再在我身边。
今年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三年,大学顺利毕业,我直接回上海保研,他工作了。
二人世界的生活平淡而安稳,偶尔小吵架,都是他先道歉,我象征性哼哼唧唧一番,再原谅他。
现在,我在咖啡厅敲下这个故事的时候,韩凌一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椅里,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悠哉悠哉地翻看一本画集。
他的咖啡色长款大衣搭在椅子后面,气质矜贵,身上穿一件宽松的高领毛衣。
那模样,像极了初中的时候,我着急忙慌地找物理竞赛的座位,而他坐在楼梯口,慢慢悠悠吃早饭,一边看我的洋相。
现在是午休时间,等会他还得回楼上的写字楼上班,现在只是抽空来陪一会我。
听我敲键盘的声音停了有一会,韩凌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电脑,又看了我一眼:“写完了?我能看了么?”
我笑着把电脑转了个面,屏幕向他。
正文上面的第一行字,清晰而醒目。
我想,和你,再一起。
【END】
《我想和你再一起》BY 庄停郁
【由好朋友姜姜的真实故事改编,失眠的时候临时起意写的小短篇,写完就甜甜地睡觉啦!
这个故事几乎全真,只是可惜的是,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依然在一起,前几天晚上姜姜把她从初一开始的回忆完完整整地跟我说了一遍,于是有了这一篇《我想和你再一起》。
希望这个故事可以在冬天温暖可爱的你们~
我们下个故事再见!】
转自知乎,侵删致歉,BY庄停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