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梅雪是我的女友，在我们认识之前，她已不是C女了。虽然我的C女情结不太重，然而在内心深处，也总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特别是当我们吵架的时候。我像是抓住了致命的把柄，质问她为什么。每当这时，梅雪一般选择沉默。越是沉默，我越觉得她心里有鬼，疑心也越来越重。怒气来的时候，我还打她骂她，骂她贱，却从没留意她苍白的脸色，而梅雪似乎习惯了这些。尽管她给我解释过，因为小时候不懂事而犯下的错，她不是无心的。我还是心中忐忑。
在那个刺骨的冬天，在梅雪的执意要求下，我们去了位于大山深处的她的家。梅雪的父母，都是淳朴厚道的山民，一辈子没出过大山。让他们宽慰的是，膝下伴有两个美丽的女儿，梅雪是姐姐。听梅雪说，她生在一个梅花开得正艳的雪天，名字就这样起的。她妹妹叫红叶，在省城读中专，是个单纯清秀的女孩。我们到的时候，她正好放假，也在家休息。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许是梅雪告诉了她父母，我们常为那事吵架。当面对梅雪父母时，他们那苍老面容下复杂的表情，很难用词语形容。淳朴的老人带着不自然的笑，说她女儿不好，对不住我。
梅雪性格好，人漂亮，很爱我，是个好女孩。但我也隐隐感觉到，她好像对C女情节也一直耿耿于怀。因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在强作笑脸。好像她欠了我什么，要补偿给我，所以我发怒的时候，也不怎么和我争。来到她家后，我几乎就没见她怎么笑过，似乎总在躲着我，而且眼角还常像哭过似的。
一天晚饭时分，梅雪的叔叔请我去喝酒，结果我酩酊大醉。梅雪来了，扶着我回到家后，我倒头就睡。
我做了一个春梦......因比较敏感，此处一段文字省略。
早上醒来，头还隐隐有些痛。睁开朦胧双眼，发现梅雪和衣斜躺在我身旁，而我却赤身躺在温暖的被窝中。梅雪苍白的脸上，挂着串串晶莹的泪。我完全不知怎么回事，心想并没有骂她呀，她为什么要哭？是梅雪为我脱的衣服吗？怎么没一点儿感觉？我掀开被子，准备穿衣起床。刹那间，我头晕目眩。因为我发现，雪白床单上，有一片鲜红的血迹，像一朵血染的鲜红的梅花。怎么会有血迹？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疑云重重之时，梅雪醒了，她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难道我真醉得这么厉害吗？
我问梅雪，床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还没有回答，就见她豆大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到嵌着一片殷红的雪白床单上。
“难道......难道那不是梦，都是真的？那女孩是谁？梅雪怎么没有阻止？”
正当我百思不解之时，响起了敲门声，梅雪匆忙擦了擦泪，把门打开，原来是她父母。
“孩子，我们觉得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小雪也觉得欠你的，于是我们一起想了这个办法，让红叶和你同床了。就算我们给你的补偿吧！”二老说这话时，已是呜咽连连，而我觉得五雷轰顶，天哪，怎么会这样！“小雪是个苦命的娃，我们只盼以后，你能好好过日子。只要你答应对她好，我们就放心了。小叶去了学校，她是自愿的。”
我的大脑一片混沌。不可思议的同时，也感到好心痛。我看了看低头坐在床畔默默流泪的梅雪，看了看淳朴的老人，他们这样为我牺牲的方式，我说不清楚究竟是难过，还是感动。
我想，红叶牺牲的，已不仅是那层薄膜。如果是她自愿的，她一定是想要以自己的贞洁，来换取姐姐的幸福，她承载了全家的期盼。那以后呢，如果她找到一个更看重那层膜的男人，不一样会不幸福吗？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不就是罪人了吗？
我又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是一场阴谋，而阴谋的主角，正是女友梅雪！是梅雪让妹妹这样做的，是她导演的这场戏。她想用妹妹的贞洁给我补偿，以求得我和她好好过日子的资本。于是她说服父母，让妹妹做嫁衣！她流泪，正是为了掩饰自己！
我看了看还在流泪的梅雪，觉得她很讨厌，甚至连她父母也看不顺眼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呢？这样对红叶太不公平了！
二
就在当天，我告诉梅雪，我要对红叶负责，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省城。走的时候，梅雪哭得更厉害了，脸色也更苍白了，而我没有太多留恋，毅然决然地要离开。
宿舍楼下，红叶正在洗衣服。我喊了她的名字。红叶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迅速回头：“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不陪我姐？”说着她擦了擦手，然后就站在我面前，低头不语。
我走向前，看着红叶清纯的红红的脸：“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和你姐姐的事，需要我们俩解决啊！”
“是我自愿的，哥。姐姐很喜欢你，她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我没事的，你放心。”红叶显得很不自然。
“我怎么能放心！”动情之下，我拉住红叶的手，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告诉我，真是你自愿的吗？是不是你姐姐让你这样做的！还是你父母强迫你这样？”
这次，红叶没有回答，也没有挣脱我的怀抱。
我做了一个义无反顾的决定。
三
三年过去了，我娶了妻。妻子的名字，叫红叶。
三年前的一天，梅雪给家里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要出去闯闯，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希望父母不要挂念，希望我能好好地对待妹妹红叶，对她好一辈子，要我忘了她。
我感到隐隐约约的不对劲，如果梅雪自私自利，她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开？如果她真的想弥补我的C女心结，又为什么在我得到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落泪，她应该开心才是呀？为什么要我忘了她？
重重谜团缠绕，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我越来越觉得，梅雪对我隐瞒了什么，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对我说。我多方打听，四处找寻梅雪，可过了很久，还是曲终人不见。二老整天唉声叹气，日渐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对女儿的思念。
得知姐姐离家出走，红叶先是难过，再是强作镇静地告诉我，姐姐没事，她只是希望我过得好。
心痛。在我心里，梅雪除了不是以C女之身和我好，其它无可挑剔。现在她无影无踪，像消失了一样。想到她对我的好，我感到心痛。
我尊重了梅雪留下来纸条的话，为那一夜的疯狂，更为一种不言回报的付出，我和红叶相恋了。
四
婚后不久的冬日，我和红叶一起，又去了位于大山深处她的家。 寒风依然刺骨，岁月却悄悄溜走。三年了。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和梅雪一起；没有想到，三年后的今天，我牵着手的妻子，竟是她的亲妹妹。三年了，不知梅雪还好吗？这三年来，我和红叶的感情，进展得很顺利，我俩从没磨过嘴皮。生活在一起后，渐渐地发现，除了比雪梅少一些风霜，除了比雪梅少那种C女的介蒂，其他性格方面，真的很像很像。甚至有时候，我都错把红叶当成梅雪了，我也不知为什么。
看到熟悉的老屋，忽然觉得一阵冰冷，心在颤抖，好像那老屋对我施了魔咒；好像梅雪在向我招手，我却不敢迈步，不好意思面对；好像我和红叶之间，始终隔着一堵厚厚的墙。
门窗紧闭，老屋空空如也，岳父岳母到哪去了？红叶和我心急如焚。没来时，给他们打电话，都说好好的，不用挂念他们。可现在他们都不在家。
红叶赶忙问邻居。邻居告诉我们说，他们去省城了，好像是谁病了，说罢叹了口气。
不久打电话给他们，他们都好好的呀。难道......？我不敢往下想。身边的妻子，脸色也很是难看。
五
省城医院的病床上，我看到了梅雪。她双目紧闭，瘦得可怕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血色。同样瘦弱的胳膊，无力的伸在被子外边，我似乎能看到被子下面有着怎样的身躯。梅雪气息微弱，刚刚输过氧。那根刺目的输氧管，像是扎在我心里的万枝利箭，让我疼痛难忍。三年了，才三年的时间啊！梅雪，你这是怎么了，你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
同样心痛的红叶，轻轻坐在床沿，紧紧握着姐姐的手，忍住啜泣，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姐，你看谁来了？”
梅雪费力的睁开了双眼，依然是那么大，但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她对我笑了笑：“你来了......”然后就想挣扎着坐起来，却几乎没有挪动一点儿位置。
我赶紧坐到床的另一边，紧紧握住梅雪另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不让她动。我极力忍住在眼里打转的泪水，让她好好躺着，好好疗伤。
梅雪拼尽全力的摇头。于是我和红叶弄好枕垫，扶着她斜躺着。
看到我们来，梅雪苍白可怕的脸上，有了一些红润。得知我和红叶结婚了后，梅雪欣慰地笑了，并让我不准欺负红叶，如果对她不好，决不会饶过我的。我含泪地强笑着，用力的点头。梅雪看看妹妹，看看我，竭尽全力的让两手靠拢，红叶我们明白，她是要我们把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于是，我们三人的手，紧叠在梅雪胸前，许久许久。
那天下午，梅雪走了，永远走了。走之前，我听到了断断续续对我说：“其实，我...我....你...苦...我...想你...幸福”，很微弱，除了最后两个字幸福，听得清楚点，其他已经分辨不清。我在用力点头的同时，肆意滂沱的眼泪，替代了一切言语。
六
白发人送黑发人，面对失去女儿的痛苦，岳父岳母瞬间苍老了好多。
在梅雪的遗像前，我有太多的话要说，我问二老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雪梅会变成这样。岳母含泪告对我说：“有两件事，小雪生前不让我们说，死后也不让我们说，但是如果不说，我们憋着难受，也觉得，对不住已去的小雪。”岳母呜咽着颤抖。红叶赶忙搀扶着她。
“小雪小时候聪明。上了学后，成绩总是前几名，村里人见了就夸，说山里要飞出金凤凰。谁也想不到，在一次上中学的路上，她碰到后村的一个流氓。小雪喊天不应，喊地不灵，被那恶魔霸占了，那恶魔扬言，要是小雪敢说出去，就要杀了我们全家......从那以后，小雪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再爱说话。而且上学都要我们陪着去，回来时让我们接。”
啊！！！我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原来梅雪说的不小心犯的错，原来是这样的！我怎么能这样误解她啊！我！！！
“三年后，小雪初中毕业，她才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们。在我们这里，第一次有时比命还重要，是要留给丈夫的。听到天杀的坏人，我们气愤的不行，但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个恶霸也出去打工，找不到人了。”
“真是一波接着一波。还在上初三，小雪就像换了一个人，无精打采的。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就说不舒服，难受，吃不下饭。我们就带她去医院检查，万万没想到，我们的女儿得了胃癌！小小年纪就得这样的病，多可怕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幸好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让小雪好好调养。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上学了。后来遇到了你，他说你对她好，关心她、照顾她，她很幸福。再后来，她给家里打电话，说肚子痛、难受，想回家。于是你们就来了。”
听到这，我头晕目眩，肝肠寸断。原来，她当初执意和我一块回家，是因为病痛。而那时，我竟还常常因为她不是C女打她骂她！我真是混蛋，我真不是人！我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待天可怜见的梅雪啊！
岳母接着对我说，“要你和小叶在一起的主意，是小雪对我说的。开始我感到震惊，说什么也不答应。后来小雪告诉我实情，说希望你快乐，不希望你看到她难受的样子。我可怜的女儿.....都到这节骨眼上，她心里装的还都是你。她说她对不住你，她要妹妹和你在一起。妹妹是清清白白的。于是就出现了那天醉酒的一幕。然后，她丢下一张纸条，自己出去受苦......”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梅雪的遗像前，大哭道：“雪儿，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都是为什么！”我额头磕着坚硬的土地，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我已全然不觉。
我想起了雪儿临终时说得断断续续的话，我反复重复那几个字，难道是“我想你，想得好苦？我想你能幸福？”不敢想象，原来竟然是这样！在她走之前，还记挂着我！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红叶把我搀扶了起来。岳母最后告诉我，梅雪生前别的不想，只要我好好的对她妹妹，她就心满意足了。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我们过得好，她也会微笑的。
亲爱的雪儿，我不求你的原谅，因为我错过太多太多，说一生一世对不起，也说不完你对我的好。你放心，我会用这一生的全部，让小叶过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