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在军营中,古代军中世家十分常见,有的官职是父死子继,而且很多技巧也要追溯到家学渊源。
更重要的是,从古至今,战时军队都是全人类执行命令最严格的群体。因为军事项目的成功率不仅仅要求高层军官睿智,更需要下层士兵配合度和执行力。
故此,古代兵制在很长一段时期,都具有世袭的特性。比如从唐代沿袭至明朝的军户制,就是一种后代对祖先身份的沿袭,军户的子女仍是军户;而清代沿袭长达百年的八旗制,八旗衰亡后的绿营制,绿营腐朽后的淮军等私募兵,其实都是基于同族、同乡、同年而来的人脉关系,因此都在一定时期内发挥了重大作用,加强了清代的军事战斗力。
类似的现象,在之后我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等时期都十分普遍,军民鱼水一家亲,从土地革命时期开始,就有很多解放区的人民积极参加人民军队,同族、同乡、同学之间相互介绍,踊跃参军入伍,很多村都出现了兄弟夫妻甚至父子一起参军,一门数英烈的场景。
然而,壮士百战死,将军十年归,为国为民,牺牲者诸多,能够平安归来的人却很少。
在革命老区湖北红安,就有这样三位百战而归的英雄,他们是胜似亲生的表兄弟,从长征开始,历经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不仅迎来了新中国的创立,还都成了鼎鼎有名的开国少将!
戴克林、戴克明和程启文(从左到右)
他们是来自著名的将军县——湖北红安的一门三将军:戴克林、戴克明和程启文三兄弟。
一、相逢开口笑,原是一家人
时年1939盛夏,距离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已有两年之久,为了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第二次国共合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中国工农红军及游击队被整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即俗称的新四军。
与此同时,国民党抗日正面战场迎来了相持阶段,双方在中部战区展开了拉锯战。
为了商讨接下来的作战形势,新四军召开了第一次代表大会,戴克明作为军队的代表,前往皖南泾县参加会议。
来到会议地点后,戴克明与另一位侦察参谋分在同一间宿舍里,当得知这位参谋和他还是同姓时,戴克明感到十分意外。
在中国,戴姓是个小姓,无论历史还是现代,人数都不多,因此戴克明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了一丝亲切感。
而这位参谋也是如此,在他入伍之后,很少能见到同姓之人,他也对面前这位友善的同志十分好奇,两人于是攀谈起来,互相聊起了各自入伍时的场景。
更巧的是,他们说着说着,激动之处吐露了乡音,原来大家都是湖北人,这关系就更近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戴字,五百年前是一家。
结果对面的戴克明一问对方姓名,更是无巧不成书,此人名叫戴克林,跟自己的名字只差了最后一个字,别说是同族,说是本家同一辈分都能说得通啊。
戴克明心想,不会这么巧吧,我是参加革命之后改了名字的,如果道驹哥哥还活着,也不会这么心有灵犀,和我改了一模一样的字吧。
然而对面的参谋和他一起谈起了家乡,戴克明越听越熟悉,忍不住站了起来,他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道驹哥哥吗?”
戴克林也愣在当场,仔细打量着他问:“莫非你真是道奎?”
从1929到1939,十年生死两茫茫,两人同时参加革命后,因缘际会相互失散多年,没想到却在他乡重逢,这幕悲喜人间令两兄弟感慨万千,庆幸各自幸存,直道老天有眼。
二、红小鬼百战成将,戴克林不负众望
故事要从头说起,在戴家,戴克林是哥哥,他原名叫做戴道驹,因为家乡亲人在大革命时期遭到国民党的反复屠戮,家族中人伤亡殆尽,他和母亲为了躲避屠杀,离开家乡到处流浪。
1929 年后,他才回到了故乡,却见曾经人丁兴旺的家族早已落寞,走投无路之下他带着自己的堂弟戴道奎投奔了革命军。
说起来,戴克明革命历史不短,早在他十三岁时,就参加了童子团,就是之后少先队的前身,与美国的童子军类似。
戴克明
在大革命时期,可不像如今这样,战争将男女老幼每一个人都深深地卷入,孩子并不能置身其外,他们的童年不只是学习,还要随时面对残忍的敌人和鲜血。
而戴克林就是当时童子团队中的佼佼者,他很早就开始担任大队长,为了加强战斗力,让孩子们能够在残酷的斗争中自保,他将儿童团组织成员进行科学合理的整编,组成了少年农民自卫军。
虽然孩子们并不能直接参战,但是他们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每天利用简陋的棍棒等武器进行操练。
戴克林16岁参加了红军,是著名的红小鬼,他加入了红四方面军,虽然年纪很小,但资格却很老,从宣传队长到卫生队长等后勤部队中起家,再被调入正规军中担任连队指导员、连长、营长等职务,真的是从尸山血海中走来的百战干将。
之后的长征途中,他因为在河西走廊一带的鏖战中身负重伤,整个左脚被子弹打穿,形成了开放性贯穿伤。
屋漏偏遭连夜雨,当时行军途中没有足够的抗生素和伤药,他的伤口恶化发炎,无法跟上大部队行进脚步。
为了不拖累大家,戴克林无奈中与大部队失散,但他心向革命军,从河西一带沿路乞讨,一直走到了延安解放区。
然而他并没有在延安安定多久,他把自己当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之后组建新四军需要军事人才,他二话不说就从延安南下,来到了皖南地区,这才有了与堂兄弟重逢的那一幕。
三、聚是一团火,散为满天星
虽然戴氏两兄弟性格差异很大,但却都是用实力说话的人。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他们各自交出了漂亮的答卷,给日军和国民党予以重击。
戴克林性格跳脱,心思活络,反应非常快,是从侦察工作里脱颖而出的优秀军人,但是指挥战斗也很有天赋。
1940年时,戴克林还在日本人控制的敌后战场上活动,当时谭震林全面主持工作,他曾经带着戴克林等人乔装改扮来到苏州,冒着巨大风险侦察敌情。
当时他们住在一家旅馆里,因为日本人反复盘查,所以他们不得已在外看连场电影,为了躲过盘查。即使在这种白色恐怖的氛围中,戴克林等人依然游刃有余,根本不惧敌人淫威。
戴克林因为出色的工作被任命为支队长,一次恰逢他们还在开会,日本人突然来袭。
当时戴克林刚刚从敌占区回来,穿着长袍带着西式礼帽,根本不像工农红军的军官,倒像是个日本人手下的奸商。但是时间来不及了,谭震林对着戴克林发号施令:“你快去指挥,将这股敌人打退。”
戴克林收到命令立刻站了起来说道:“是!”
但他低头看看自己打扮,忽然反应过来:“可我这个样子部队还认不认得我?不会被当成奸细抓了吧!”
然而十万火急已经没有时间换装了,戴克林就穿着这一身跑到前线大吼:“我是支队长,全部听我指挥!”
军队立刻被他的气势折服了,戴克林转眼上了房顶,亲自打开望远镜侦察敌情,其他人对他再也没有怀疑。
一直以来,我军有这样一个传统,就是指挥打仗的军官都是身先士卒,从来没有坐镇后方让手下士兵先去送死的。正因为戴克林冲锋在前,手下士兵全都令行禁止,无不听从号令。
戴克林眼看着敌人从公路上袭来,来势汹汹,他从后方调来一挺自动机枪,不仅亲自上手,一声令下,万枪齐发,敌人根本没想到在这个小地方居然有这么强的火力,一时之间屁滚尿流,全都就地滚做一团,到处寻找掩体自保。
其实当时此地根本没有多少兵力,只是一时之间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幸好没过多久陈挺带着支队援兵前来,两人一齐打退了这股进犯的日军。
戴克明夫妇与戴克林夫妇合影
而在解放战争中,两兄弟分隔不远,都在中原战场上写下壮丽的篇章。
先来看弟弟戴克明,1946年夏季,解放战争打响,戴克明在中原军区南路军中,向西突围。当时的南路军主力已经渡过襄水,但是戴克明所在的八团和主力隔断,襄水渡口已经被封锁,天上还有国民党的飞机随时盘旋轰炸。
更糟糕的是,由于当时敌我实力相差很远,很多人都对革命前途绝望了,甚至连团长都打算带着地图脱逃。
就在此时,戴克明正臂高呼:“大家不要乱,只要有党在,只要枪没丢,我们一定能克服眼前的困难,成功突围。”
一席话顿时稳住了人心,就在这时,闵学胜旅长带着电台和地图和八团和六团成功会合,他们一起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带着部队向北突围,绕开在此守株待兔的国民党军队,然后从西面迂回前行,经过近一个月的行军,他们终于在8月初到达河南,与主力部队胜利会师。
之后的《中原突围史》一书中,对戴克明的这段功绩做了总结,当时的南路军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是戴克明及其他几位同志的临危不惧,才化险为夷,为革命保存了火种,为之后的大反攻创造了条件。
而戴克林则在解放战争中与国民党王牌军对峙,要知道,面对的敌人是蒋介石嫡系部队整编74师,全部美式机械化装备,战斗力是最强的。
而戴克林手下的是华东野战军,可谓是小米加步枪,只靠着自己两条腿,直插敌人心脏,为了争夺330高地。
当时的6团刚刚夺取了村庄,但是敌人的炮火优势,对6团展开猛烈攻击。戴克林部队刚刚占领了这个高地,整个孟良崮都出现在视野中,但是敌人清楚330高地的战略意义,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夺回阵地,在不到24小时中,组织了十多次的冲锋,但我军给与猛烈还击,寸土不让。
到了第三天晚上,真正的总攻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炮火将孟良崮的天空照得犹如白昼,整个330高地几乎都被炮弹削平了,炮火使阵地上连一棵草都没剩下。
戴克林率领部队居高临下进行冲锋,霎时间炮火声、喊杀声、惨叫声声声入耳,整个阵地硝烟纷飞地动山摇,敌人终究没有赢,孟良崮已血的代价坚持住了,将张灵甫部队寸寸包围切割,最终大捷。
四、隐身新四军,建国后相见
有趣的是,戴克林戴克明两兄弟在抗日战争期间已经相认,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表兄弟程启文也在新四军中,大家同仇敌忾,却从未见面。
程启文
1929年时,程启文才刚刚14岁,就闹着要跟部队走。当时红军负责招新的同志说:你还没有枪长,怎么能扛得起枪?但是程启文没有泄气,反复来找人询问,什么法子都用过了,最终为了当兵参加革命还走了个“后门”。
他托自己的表叔找到当地红军的队长,好说歹说才让他进了部队。这时的克明克林两兄弟也刚刚入伍,从此三人便天各一方。
程启文虽然年纪小,但他肯学肯吃苦,跟着长征的红军北上来到鄂豫陕革命根据地。当时他才十七岁,还没有成年,就当上了中共商洛特委的少共书记。
对于这个年轻的书记来说,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当时商洛特委的地方武装力量十分薄弱,满打满算才有300多人,但就是这么一支年轻的队伍,刚刚成立之初,就遭受了国民党陕西军队的进攻和包围。
在激烈的战斗中,司令刘实通重伤后当场牺牲,副司令岳新明受伤被俘后遭到敌人杀害,宋兴国在危难关头率领第二分队的三十多人杀开一条血路顺利突围,程启文也跟随他们一起成功脱险。
然而,这支仅存的红军小分队还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在敌人围追堵截和不断蚕食分割之下,已经人心四散。
成功突围的宋兴国看见同志们的惨状,深感惭愧,有负大家的重托,在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之时,他突然将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只听一声脆响,宋兴国自杀身亡。
这时已是群龙无首,很多人面对这种惨烈景象,早已失去了斗志,杀人诛心,眼看着就要走到绝境。
程启文受命于危难之间,他迅速聚拢剩下的同志,开了个简短的会议。面对敌我悬殊的现实,他鼓励大家一起向前看,重燃大伙的复仇之火。临危不惧,举重若轻,经过一番民主讨论,大家一致同意程启文担任这支分队的队长。
程启文决定带着大伙去寻找红25军,进行会师。通过当地的密探,他得知了红军的动向,于是赶忙追寻而去,一路翻山越岭,马不停蹄。
然而就在黄柏岔这个地方,他得知有地方民兵团体,因为抢修军事工事,所以对过路人员进行拦截。后有追兵,不能停留,程启文当机立断,命令全体改装,迅速闯过这个关口!
程启文知道这事不能硬来,需得小心谨慎,于是他先乔装打扮了一番,手下全都换上地方民团的各式服装。
程启文大摇大摆坐着轿子来到黄柏岔,刚一落地,事先等候在此的“副官”立刻敬礼,将当地民团队长哄得一愣一愣的 ,还以为来了中央哪位大人物,赶紧点头哈腰地前来向程启文汇报。
程启文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工事,点了点头,让人把枪收起来休息,还送了些香烟给他们。民团队长只得照办,谁知程启文一声令下,红军小分队成员突然现身,迅速控制了现场局面,一枪没响已经缴获了整支民团的武装力量,不但缴获了大批火药枪支,还遣散了所有民团武装人员。
这支红军小分队经过近一年的艰难跋涉,于次年春季攻克洛南县城,终于和红25军胜利回合,从此转危为安。
直到新中国成立十年后,戴克林才和程启文在南京见面,至此三兄弟才得知对方还在人世的消息,而这时他们还都只是上校,没有当上少将。
程启文从抗日战争时就在新四军中,解放战争时在四野部队,于1961年晋升为少将,也是兄弟中最先升为少将的。
戴克林历任团参谋长、团长、师长、副军长等职务,解放战争时在三野部队,是1964年晋升为少将。
而戴克明则常年在机关任职,刚开始是电台警卫队队长、会计科长、组织科长,后来担任团政委、军分区副司令、副政委等职务,解放战争时在中原军区部队,于1964年晋升为少将。
现在来看,居家投身革命是多么的悲壮,国家大难来临,百姓十室九空,百不存一。
我们如今的平凡,是前人历尽苦难也得不到的幸福,安全和稳定从来不是唾手可得,不妨从今日起换种活法,回望历史,珍惜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