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宿舍静悄悄的,罗西一人倚在床头看老舍的《骆驼祥子》。这是柳丹给她开的书单中的一部必读小说,柳丹对罗西是很尽心的,她经常指导她读一些优秀的现代文学作品,如鲁迅的《故事新编》,郭沫若的《堂棣之花》、《虎符》,郁达夫的《沉沦》,巴金的《家》,艾芜的《南行记》等。柳丹知道罗西对中国现代作品所知太少。
姗姗推门进来,把罗西的书从她手中夺过来扔到一边:“别看了别看了,我告你啊,我们全校师生明天下午去看电影《古今大战秦俑情》!”
罗西也一下兴奋起来:“真有你的,姗姗!”
前两天,罗西在洋泾电影院看到《古今大战秦俑情》的巨幅海报中巩俐那清纯可人的样子,她无意中和姗姗提了一句,没想到姗姗神通广大,马上发动全校学生陪她一道看了。
那部电影真的很好看,特别是冬儿和蒙天放在秦朝时的爱情,实在是很能打动这些花季少女。那天夜晚,414的女孩们在熄灯后仍然兴致勃勃地谈着电影中的情节和人物。
“这歌词写得太精妙了:焚心以火,烫上爱的深烙……”佳宁轻轻地哼唱起来。同学这么久,大家都没想到佳宁还会唱歌。
“美中不足的是:演蒙天放的张艺谋太老了,要是换个年轻帅气的多好!”罗西颇有些遗憾。
“男的老一点才有魅力,你想,简爱和罗切斯特的爱情,郝思嘉和白瑞德的爱情。男人的老到和女人的青春正好是相得益彰。”猫发表着她的观点。
“可是,于连和德瑞那夫人的爱情呢?”姗姗反驳道。
姗姗和猫的争论把女孩们的话题和心思引到了人类永恒的话题——爱情上面。女孩们开始热烈地谈论着她们心目中最打动人最完美的爱情。
“卡西摩多对艾斯米拉达的爱情。”姗姗说。
“孟姜女对万喜良的爱情。”雪瑛说。
“匹普对艾斯黛拉的爱情。”猫说。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罗西说。她本为想说葛里高利对阿克西妮亚的爱情,基度山对美茜蒂丝的爱情,但想想似乎都不如中国古代那个化蝶的悲剧感人。
“小人鱼对王子的爱情。”佳宁说。
经过讨论,大家最后一致公认,小人鱼对王子的爱情最纯洁最美好最悲情最打动人。雪瑛说,《海的女儿》是她所看过的最动人最美丽的童话。罗西说,她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个人间的王子,他践踏了小人鱼如此纯真的爱情。
“童话中的爱情看来是最美的,比小说中要美。”姗姗说。
“小说中的爱情比现实中要美。”猫紧跟着说。
“现实中,姗姗和墙头草的爱情是我见到的最般配的爱情。”罗西不失时机地为姗姗唱了下赞歌,大家笑了起来。
姗姗故作羞恼地蹬了一下床,罗西回蹬过去。她知道姗姗不会生气,她和墙头草的事儿,差不多是公开的秘密,人尽皆知。
“最般配的未必能恒久。”猫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这句话其他人并没注意,但姗姗的心里没来由地“格登”了一下。
“真正的爱是盲目的忠诚,死心塌地的低首下心,绝对的惟命是从,不顾自己,不顾一切,无言不听,无事不信,把自己整个的心儿肝儿魂儿灵儿都交给对方去割去宰!”
猫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大段话,雪瑛鼓起掌来,连说经典。佳宁也点头称是,连罗西也对猫佩服起来。
“我就准备拿这段话作为别人是否爱我的标尺。”罗西说。
“那你这辈子就等着海枯石烂天老地荒吧!别想嫁出去了。”姗姗取笑道,“猫,哪本爱情教义上说的?”
“是狄更斯《远大前程》中那个老处女说的。”猫说。
“我也看过那书,怎么不记得有这般经典的话呢?”罗西说,“我只记得那个老处女收养了个凶犯的女儿来向男人报复。”
“《远大前程》绝对是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结合得最完美的狄更斯的杰作。”佳宁沉思着说。
“但愿我们这几个人,都是男子掌心的宝,没有人会成为老处女。”姗姗笑着说。
那一夜,女孩们说得很晚,寝室中是难得的和谐与热烈。值班的老师敲了两次门警告都挡不住她们的谈兴。当她们终于沉沉睡去时,她们的梦中都萦绕着白马王子的影子。
注:本文出自我的长篇小说《似花锦年》中的第二部分《风雨高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