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黎明破晓前》是1995年由理查德·林克莱特执导的一部浪漫的文艺爱情片,剧情简单却非常动人,主要讲述了一个美国男人和一个法国女人在火车上邂逅,彼此一见钟情,交谈甚欢,男主邀请女主一起在维也纳共度一夜。
整部影片没有曲折回转的情节,没有海誓山盟的誓言,它更像一个纪录片,依靠演员的表演,主要以对话的形式呈现。这在电影中很少见,创作者勇敢大胆的尝试获得了成功,于是才有了后续的《爱在日落黄昏前》和《爱在午夜降临前》。
火车上,女主在看书,因受不了旁边一对中年夫妻用德语吵架,拿包离开座位,坐到了男主的隔壁位置。中年夫妻从过道走过,男主和女主的眼神同时看向这对夫妻,目光聚焦的那一刻,两人聊上了。
“他们在吵什么?你会讲英语吗?”男主搭讪地问,“会讲,抱歉,我德语不行,你听说过一种说法吗,夫妻到了一定年龄,就丧失了互相倾听的能力。”女主积极回应着,就这样,爱情在两人的话唠中开始了。
直到下车,男主才出于礼貌的告诉女主他叫杰西,女主说她叫赛琳娜,不过这不重要,在这陌生的城市,没人认识他们,名字也只是一个代号。此刻,他们不需要用名字来证明他们的存在,在这个夜晚,他们只属于自己,属于彼此。
一路上,他们谈人生、谈爱情、谈性、谈理想、谈死亡,没有人心叵测,没有谋略算计,他们一见如故,彼此坦诚。自然地交谈,自然地产生美好,自然地牵手,自然地接吻,一切都很简单。
一、“矛盾”和“融合”的转换
杰西说他从小就能洞察谎言,父母撒谎总能被他马上识破。在谈到父母爱情上,杰西说他父母离婚了,他的出身不是因为父母的爱,他认为父母的幸福都是在互相欺骗。
可见从小在父母谎言熏陶下,他是讨厌谎言的,但是他又善于说谎,以至于一下火车他就撒了一个谎。桥上碰到两个路人,路人问他来维也纳做什么,杰西说:“她怀孕了,只能结婚。”路人说:“我不相信你,你这个拙劣的说谎者。”
谎言被拆穿后,杰西笑了笑,原生家庭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做着自己最讨厌的事,却能安然自若,信手拈来的谎言体现了他内心自我消化的矛盾,享受说谎带给他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而赛琳娜说她的祖母一辈子都活在谎言中,还欺骗她说一辈子只爱一个男人。赛琳娜不喜欢谎言,可是她却愿意花钱听好话。在咖啡馆,一个看手相的女巫为赛琳娜算命,女巫说她是星辰,是冒险者,是了不起的女性。杰西说女巫说的都是屁话,为了钱投机取巧,而赛琳娜却认为女巫明智而热情,喜欢听她讲话。
赛琳娜的自身也是矛盾的,她和杰西一样,既讨厌现实的黑暗,又享受现实的虚荣,现实和理想中的矛盾都体现了他们三观本质上的区别。
河边遇到流浪诗人,赛琳娜花钱让他用“奶昔”作一首诗,杰西却反驳说这诗不是当场写的,是在原来写好的诗上再加了“奶昔”这个词。
在街上看到跳着生育之舞的妇女,赛琳娜说起了生育舞的意义,而杰西否认了她的观点,他们在男权和女权的问题上展开了讨论。
一个是的浪漫的法国女人,一个是现实的美国男人,定义上就已经存在了差异,他们的谈话无时无刻都在证明这种差异,可这样的差异并不影响他们交流。就像他们在咖啡馆假装给各自好友打电话,其实就是在给眼前的人告白,看似可笑又很温情。
杰西疑问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关系应该永远持续?而赛琳娜却认为越是了解一个人,越是能够真正的去爱他。赛琳娜的态度很明显,她理想中的爱情是细水长流,是朴素和持久,单纯而美好地相信爱情的最高境界是平淡。但杰西似乎更在乎眼前的片刻欢愉,鉴于原生家庭,他并不相信有真正的爱情。
可如果真的不相信,为什么分离时又要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呢?这个夜晚的艳遇所派生出来的爱情让他们感觉很美好,一旦回到各自的生活,时间一久自然会淡忘。以为相遇的绚烂会让他们终生忘怀,可他们还是没有自信,记忆力无法和时间抗衡,感情的重量抵不过时间的重量。
这样的矛盾总归是要有一个人屈服来化解的,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又不知不觉地被对方的思想所同化,他们在磨合。讨论的话题仅仅只是讨论,从来没有争论过谁对谁错,这就是电影赋予这场艳遇的意义,思考永远是留给了观众。
他们的时间很短,但是他们谈论的话题很多,这是影片故意制造的矛盾。只限一个夜晚的时间,他们要将对话的广度延伸到死亡、愤怒、命运、时间、男女的社会角色,甚至涉及内心最细微的感受上,而影片又很好的把他们从小时候到死亡一生的所有诠释和见解在黎明破晓前呈现出来,这就是矛盾中的融合。
二、“本我”和“超我”的较量
佛洛依德的人格结构理论认为,完整的人格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部分。本我,是属于潜意识中最原始的自我。超我,是道德化的我,是社会引发生成的良心,以道德及伦理思想反制本我。
在公交车的问答游戏上,杰西让赛琳娜说一个下令她反感的事。赛琳娜说,她讨厌被陌生男人搭讪,特别是向他们微笑会使他们觉得无聊的生活还不错。而从火车上两人对视的那一秒开始,杰西就在搭讪她,她不仅没有反感,反而笑得很欢。这象征着赛琳娜内心的冲突,即“本我”和“超我”的冲突。
有个细节特别有意思,在唱片店,两人在听着唱片时,又都想看对方的表情,一旦两人目光碰撞又心虚地极力回避,不让对方知道自己在看。想勇敢又含蓄内敛的眼神是两个人“本我”和“超我”的较量,这一次“超我”输给了“本我”。
这种压抑在内心的“超我”让两个人都备受煎熬,终于在摩天轮上完全释放爆发出来。看着杰西躲躲闪闪的眼神,赛琳娜主动询问杰西是不是想吻她,于是他们热情的拥吻,
佛洛依德说:“梦其实就是一种自我满足的现实,而“本我”为了逃避“超我”的检验,往往需要伪装。”这次“超我”终于战胜了“本我”, 此后的情节,他们不再压抑内心的想法,真正无所顾忌地做回了自己。
三、“失去”和“永恒”的定义
失去和永恒本身就是不对等的,但是在影片中有两处强调了失去即是永恒这一真理,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
在无名公墓园中,赛琳娜聊起无名墓的故事,她说:“无名墓的大多数人都是跳河自杀的,我常被这样的想法迷住,许多无名的人在世上消失。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的家人和朋友不知道你死了,可能还不是真正的死,人们可以为你编造最好或最坏的说法。”
这时,她看到一个小女孩的墓碑,赛琳娜说小女孩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墓碑时也是十三岁,可是现在她长大了十岁,而小女孩还是十三岁。
从女主的谈话中可以看出两个点,第一个是对失去的定义。什么是真正的失去,什么是理想中的失去?正如家人和朋友的消失,如果对未来的事情未知,还可以成为一种期盼,结局是好是坏可以自己编造,这是女主理想中的失去,这和现实是冲突的。
第二个是对已经失去生命的小女孩的定义。小女孩现实中已经死亡,这是真实的失去,可是在她看来却是永恒,因为无论过去多少年,她永远都定格在十三岁,而没有失去生命的人,青春却在慢慢的逝去,一天天变老,一步步走向死亡。
这是影片通过女主的表述,在明处暗示了失去即是永恒的矛盾。
杰西和赛琳娜的爱情也是如此,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就是因为他们的爱情虽然短暂却蕴含着美丽和不朽。就像赛琳娜说的:“我们往往厌烦我们自己,因为我们逃离不了自己,必须无时无刻地忍受自己。”
他们的爱情如果不在合适的时候让它终止,慢慢地也会被熬到死亡,按他们说的,如果他们这辈子都厌烦自己,又如何能确保不厌烦身边的爱人呢?所以,明知道第二天大家要各奔东西,在杰西邀请赛琳娜下火车的那一刻,她还是同意了。
正是因为知道爱情在黎明破晓之后会失去,所以这个夜晚的爱情才会成为永恒,未来当他们想起的时候,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那一夜中,那是无法改变的。正如那个小女孩,不管几年过去,她依然十三岁,而他们的生活无论如何改变,记忆也已经定格。
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多是以悲剧收尾,因为只有逝去的才是最好的。如果影片中的男女主从此在一起不分开了,结局会如何?想必会像张爱玲描述的那样,白玫瑰再好,久而久之就成了衣服上的饭粒子,红玫瑰也不过是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罢了。
这是影片在暗处隐含着的一个矛盾主题。
影片的高级之处在于,整部影片都充斥着矛盾,无论是人物内心,还是对话或是一个眼神,导演通过个人行为将矛盾放大,再用人物对话将矛盾消磨,打造出一个文艺浪漫的和谐画面。
而完全因意外相识的两个人,艳遇之下碰撞出来的感情到底算不算真正的爱情,这才是影片最值得我们思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