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秋天,我从33师师部驻地文登县城被派往90里外的昆嵛山里,担任八一电影制片厂《苦菜花》外景组保健医生。
制片主任王永国同志热情接待了我,他说剧组30多人,加上你们部队支援的司机、驭手、摩托车手、医生一共40多人。动用部队和当地群众演员时,提前一两天联系,确定人数。出外场时你带上急救箱,万一有个伤病临时处置一下,没事你就看看热闹,跟剧组同志们玩玩。
拍摄时调用部队少则一个班多则一个营,我既当医生又当联络员,需动用部队时,我与团司令部值班室联系。
当时剧组每人一天的生活费是8毛钱,部队的同志交4毛,剧组补贴4毛,就在山里团部招待所就餐。参演部队每人每天补助2毛钱生活费,原单位就餐。群众演员则是一天发8毛钱劳务费不管饭。那时士兵伙食标准是一天4毛,8毛钱就算小灶了,生活改善很好,演职员们非常满意。
影片外景拍摄地点就在附近的村庄桃花砚、柳林,后期再转到乳山的冯家,这是小说《苦菜花》作者冯德英的原籍,可以说是《苦菜花》的原产地,在这里拍摄的镜头不多,主要以山里为主。
导演李昂少校是从西南军区出来的,33师原属二野,谈到重庆彼此都很了解。李导演很和气,对演职员从不发脾气,总是耐心诱导,大家非常尊重他,他是剧组军衔最高的一位。
剧中女主角冯大娘由曲云同志扮演,她是胶东人,对民俗民情比较熟悉,因此得以主演,此前她演老太太多为配角。曾在《永不消失的电波》中与孙道临搭档的袁霞,在《苦》剧中饰星梅(区妇救会长),老地主王唯一由刘江扮演,他曾在多部电影中演反派人物,尤其是《地道战》中的伪军汤司令和文革时期出演的《闪闪的红星》中的大地主胡汉三,前者一句“高,实在是高”,后者“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台词流传至今,耳熟能详。
刘江老演坏蛋,但现实中的他非常和善,抗日老兵大尉军衔,没有一点架子。剧中演特务王柬芝的顾岚,是空政话剧团资深演员,知识分子型文质彬彬,军衔也是大尉。他俩烟瘾都不小,每次见到我二人争相递给我一支2毛6分一盒的“秦岭”香烟,我那时吸烟很轻,但与两位大尉吸支烟拉拉家常也很有趣。顾岚后来出演电视剧《蒲松龄》,1991年我去淄川参观蒲松龄旧居,顾的大剧照挂在屋里,一时间想起他的摸样,颇有异乡见故友之感。
《英雄虎胆》中的独眼龙张怀志,这次演王官庄村民兵老起,张为人友善,爱说爱笑。《战上海》被击毙的国军团长石存玉演四大爷,我与他开玩笑,当时不不害怕吗?石说打我的子弹不带头,要不我五年后还能跑到山东拍《苦菜花》?我俩哈哈大笑。
娟子的扮演者杨雅琴,当时很年轻漂亮,是济军前卫话剧团学员,后来又演过《侦察兵》的民兵干部、《第二个春天》技术员等,越演越红,曾被邀参加国庆招待会。2003年我去北京在总装招待所,听说小杨前个时期去世了,解放军报曾载文“风雨之中送娟子”,英年早逝,甚为可惜。
说来也巧,剧中演特务教员吕锡铅的董元福同志也是前卫团的,前几年下部队生病了,住进我们师医院,我是他的主治医生。这次在《苦》剧组见面,倍感亲切,董曾在《地雷战》中演日军大队长。
剧情中冯大娘领着嫚子挖苦苦菜,应是春天,地里要有麦苗和野菜,可此时麦子刚种下不久,到哪里去找呢。没办法导演让道具用绿纸制成麦苗、苦苦菜,“栽”在一片地里以假乱真。兵工厂转移遭日机轰炸,马车被炸起火,是用几个草织袋泼上酒精只烧表面。如果用真马拉车,怕马受惊,只好用吉普车牵引马车前行,这样只见马车燃烧不见有马拉车。
剧中冯大娘被地主儿子王竹打了一巴掌,曲云早就在嘴里含着一个紫药水棉球,谁料演员谢万和真的用劲打了曲云一巴掌,这时药水和血水流在曲云的嘴角,我急忙拿出纱布要给曲云擦去血迹,化妆师李桂芝同志赶紧让我别擦,因为她下面还要接戏,谢向曲云道歉说打重了,曲说不打能出效果吗?此时,王主任来了兴致,让我给大伙讲个笑话,我稍作思衬,讲了山东军阀张宗昌他爹到济南府看他,张让卫士每天早晨送一盆洗脸水、一块香皂、一杯漱口水,谁料老爷子把香皂当成点心,就着漱口水连吃带喝,一连三天老爷子受不了了,叫来张宗昌说;我要回老家掖县。张纳闷刚来三天为啥急着要走呢?老爷子说:孩啊,你这啥都好,可我就是抗不住你的洋点心,弄得张宗昌一头雾水。笑话让大伙笑出了泪水,杨雅琴笑得连喊肚子疼。后来摄影师张连书一见我就喊“洋点心”。
也许是相处的很好,也许是让大伙记住我讲的笑话,李导演、王主任、韦摄影让我在剧中出演了一个有两句台词的村民,留住友情作个纪念吧。后来,摄影助理陈力鄂同志从北京给我寄来我的剧照,还有摄制组集体照,以及小嫚子头戴野花环的剧照,珍藏至今。
2008年中央电视台重播电影《苦菜花》,在“流金岁月”看到了曲云、袁霞、王志刚(区委书记扮演者,还有当时只有12岁的二女儿秀子,她现在在美国经商,专程回国参加《苦》剧聚会。当年她朗诵贺敬之写的三门峡组诗:望三门,三门开,黄河之水天上来,………。声情并茂仍在我的记忆中。小女儿嫚子当时5岁,如今是北京某乐团小提琴手,现场她拉起:“苦菜花开,满山黄,……”,让大家又想起当年在昆嵛山的日子,四十多年过去了,光阴似流水,岁月不饶人啊!
上文系家父撰写的回忆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