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长安说书 撰
作品《白鹿原》开篇部分，静躺短篇小说巨匠巴尔扎克一句话：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某种意义上说，女性的社会地位，是社会文明程度的一面镜子！
一、娶妻7房 死了6房
《白鹿原》提笔，陈忠实冷不丁交代一句：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娶过 7 房女人。
单此一句，在吊足读者胃口的同时，又不禁令人想入非非——白嘉轩荒淫无度，恶贯满盈？
剧版白嘉轩，与原著白嘉轩并非人，形象、性格均有不同！为什么要娶 7 房女人？当然，他非“西门庆”，原因就在于 6 个老婆一一夭折。
第一个女人：16 岁的白嘉轩娶了大自己两岁的女子。懵懂无知。他在慌乱、紧张中度过新婚夜，留下难以启齿的男人“窘迫”，草草结束了洞房夜。
一年之后，老婆因为难产而死！
第二个女人：白嘉轩洞悉了“男女之事”。新婚妻子模样俊俏，但她完全不懂嫁人是怎么回事！当有过第一次之后，女孩子变得没有节制。一年之后，女孩患痨病而死！
第三个女人：身体丰腴，丰满成熟。她对男女情欲有着极度渴望，尽显急迫与贪婪。
在和白嘉轩厮缠过一年后，她瘦成一根干瘪的苞谷杆，吐血而死！直至死，也没搞清楚什么原因！
第四任女人：她对丈夫白嘉轩有求必应，如果对方没有“意愿”，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属于低头闷声做事的一类人。
她发病的时候，白嘉轩不在身旁。公公在去请冷先生治病的路上时，她死在了床上！
第五任老婆：听信白嘉轩“私处”长着倒钩的传言，她拒绝和丈夫发生关系。
夜晚来临时，她蜷在炕角，给他磕头请求不要发生关系。后来，她在涝池边洗衣服，不慎掉入水中溺死！
第六任老婆：她和白嘉轩搂搂抱抱，亲亲暧昧，但如果要发生男女之欢时，她便拿出磨到锃光发亮的剪刀，对着白嘉轩：“如果非要那样，我就剪掉你那东西！”白嘉轩只能作罢！
第六个女人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 5 个前任，但是她能一一描述先前死掉五个女人的模样。在梦中，她们向她索命。一边是心理阴影，一边是流产。女人最后也死了！
六个女人的死因，不尽相同。在白鹿村，流传着白嘉轩命硬、克妇的传言，作为男人，有人说他那里不正常，带钩、有毒。
所以有钱人不会把女儿嫁给他，只有那些穷地叮当响，欠了赌债的人才会将女孩子嫁给他！
陈忠实笔下 6 娶 6 丧，并非在说白嘉轩荒淫、贪婪，而是在表明一种社会现状：女性命贱、地位低下。
原著《白鹿原》中，当白嘉轩死了第四任妻子后，他决定不再娶、不再“祸害”人。这时候母亲白赵氏说了一句：“女人不过是糊窗户的纸，破了、烂了揭掉再糊一层新的就是了···”
女性低贱 命如糊窗纸
这句话，警醒刺耳。它通过一个女性之口说出——在女人意识里，他们命本低贱！因此，陈忠实通过四个女人的夭折，向我们展示：封建社会下，女人命运卑贱，一如糊窗户的纸。
《白鹿原》中，女人命运在传统制度、礼仪文化下的压迫、挣扎和幻灭，是很重要的一条线。田小娥、冷秋月是典型代表。
事实上，封建社会延续了几千年，“男尊女卑”思想一直挟裹着，女性地位从未得到改变。女性被压抑、束缚，她们沦为男权附属品、并被奴役，被诟病“祸国殃民”。
籍此，“田小娥”爆发了！她放纵，越是肆无忌惮，历史大门闭合的合页声也就越刺耳；她凄惨，越是命运悲剧，回荡在关中平原、华夏大地上的余音也越冗长悲凉！
《白鹿原》的问世，恰是处在历史变迁的缓冲、过度带，积攒千年的弊病、压抑于这一刻得到释放，进而反抗。
白鹿原——关中平原，中华大地版图的几何中心，这里生活着最恪守、最传统，也最能代表中国文化的一群农民。白鹿两家，世代斗争。他们承袭祖训、传统，不越雷池半步。即使族长白嘉轩，宽宏大度，他亦是封建制度的“棋子”。
对田小娥，白鹿村不会有第二个敢为她辩驳的声音。从一而终，她的人生都处于一种身不由己的状态。仿佛浮萍，别人将她安插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成就”一段悲剧，以此表达对周遭世界的不满和谴责！
十六七岁的花季，嫁给 70 岁的郭举人，忍受身体的煎熬、心灵上的摧残。70 岁的老汉，哪里有什么年轻人的生机、活力。田小娥只是充当一个“工具人”。
郭举人为延年益寿，让田小娥“泡枣”。晚上入夜后，她让大太太强迫、甚至看着田小娥将枣置于身体···等到第二天，干瘪的枣子在吸收水分之后，郭举人将其吃掉！
原著：长工压低头说，郭举人娶那个二房女人，不是为了睡觉要娃，专意是给他泡枣的！
需要强调，“泡枣”习俗，并非杜撰，而是确有其事。它作为一种民间（恶）习俗一直在流传着。不止《白鹿原》中描写，贾平凹在《废都》中同样写到，西京城“文化名人”庄之蝶也有吃“泡荔枝”的癖好。
田小娥放纵。前前后后她与 5 个男人有染。在过去，这是不守妇道、没有贞操。这样的女人，会被唾弃、被唾沫口水淹死，被社会性死亡。
所以，她被绑在树上示于众目睽睽之下时，衣服被脱到所剩无几，她被鞭笞、被殴打，只是因为她失了节操，成了别人眼里的扫把星、荡妇。
种种磨难下，田小娥爆发了，她像一个积攒了两千年、爆发出 300 顿 TNT 的核弹一样，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被公公鹿三一支冰冷的梭镖刺进后背，一声“大啊”响彻白鹿村，震惊渭河平原、关中大地，唤醒混沌停滞的历史······
田小娥，积攒了千年怨愤，融进了太多悲苦！
女性的悲剧人生，陈忠实不是空穴来风。在写就《白鹿原》时，光准备工作就做了一年多。走访附近村子，县落，收集到的（咸宁、蓝田、长安等）县志多达 20 多卷。其中光写女性的就有 4-5 卷。
关于女性人生、悲剧的书写，县志和陈忠实幼年记忆如出一辙。
小时候，除了听家人长辈说之外。有一次，亲眼目睹了一出惨象：当时，附近村子的两户人家，双方订了娃娃亲。等到长大后，女孩子不愿意嫁给男方。因此出逃了，然而很不幸，女孩被抓了回来。
众目睽睽下，女孩子被一群人围殴、毒打。自始至终，甚至男女双方都不曾见过一面。但就算是生拉硬套，也要践行当初“一句话”诺言。
白鹿原，在成书和格局上，比肩马尔克斯，堪称中国《百年孤独》。时间线上，《百年孤独》和《白鹿原》都横跨百年历史，几代人起起落落，家族由兴转衰，又由衰而变盛。饶是如此，反反复复。
白鹿原和百年孤独的区别，在于白鹿原有完整的故事线，有始有终；百年孤独，故事则是断续的，7 代人演绎百年历史，每个故事到一定阶段，随着一代人的消亡故事也就“中道崩殂”，一切回到原点。
看似平静、安详的白鹿村和马孔多，实际上并不能永远偏安一隅，它们的命运早就被挟裹进历史的洪流中。外部世界的每一次变动，都会如地震一样波及。正如鹿兆鹏对冷秋月的一番话：“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安静，外面世界在流血。
《白鹿原》天命所归，历史所趋
封建社会尾音《红楼梦》，它是中国历史制度、文化的一次大汇总。同样，《白鹿原》的成书，是天命所归，亦是大道所趋，它是中华民族的“招魂”之作。
站在军阀混战、民主自由尚未真正到来，封建思想阴霾未曾真正褪去的过度地带，《白鹿原》既是在继承，也是在抛却。
一如叛逆的黑娃，年轻时怀着对白鹿村的痛恨与对命运的不甘，踏上了另一片土地，试图寻找“新生”。
尘归尘、土归土。最终的他，仿佛灵魂被召唤一样，重新回到了白鹿村，跪在了祖宗的祠堂前，走了那么远的路，人生归途原来就是曾经出发地白鹿村！
就思想性而言，《白鹿原》可以比肩《红楼梦》。红楼梦是封建社会的收尾、总结；而白鹿原则是民主、自由社会的开端。
虽然不能媲美《红楼梦》，但《白鹿原》足以焊接历史，将我们从航行了两千多年的老态龙钟的巨艘移挪至民主、自由的诺亚方舟上。
回望历史。作品是有温度的、活的标本化石，那些被舍弃、被认为不耻的，必将被正视，因为能够正视，我们得以开化、前进！
剧版《白鹿原》，多有不能呈现、以及未能呈现部分。从最初 85 集一再删减到 77 集；与之如出一辙，《白鹿原》一度遭遇“茅盾文学奖”不过审的窘境，被要求删减其中内容。
为了过审茅奖，陈忠实忍痛将原著近 50000 字删掉，《白鹿原》未能以全貌与读者见面，成了陈老人生一大遗憾！
然而， 20 年后的今天，《白鹿原》再版，随着思想开化，曾经被删的 50000 字回归原著。包括文中提到的七娶六丧、田小娥泡枣等露骨情节，以及其他多出内容！
《白鹿原》，一部渭河平原雄浑激荡的民族秘史，它是中国的“百年孤独”，使得白鹿原像马孔多一样，被世界人知晓！
陈忠实是巨人，是历史的雕刻者；生前虽然清贫，却也足够伟大；作为“陕西三驾马车”之一，虽然没有路遥、贾平凹的大学经历，但文人风骨丝毫不逊！
2015 年，陈老因癌症到了弥留之际——一个 150 斤的西北大汉，在经过放疗、化疗后，被折磨到只剩下 80 斤。
即使这样，他惦记的却还是答应过朋友到老孙家吃泡馍。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去北京当作协主席，他也只是淡然回应：“北京吃不到一碗油泼辣子搅团！”
七月末，蝉鸣依旧。渭河平原，瓜香四溢；关中大地，石榴漫枝···然而，白鹿原上的好先生再也回不来了！
笑貌、音容恍如昨日，翻开《白鹿原》，仿佛听得见陈老笔尖的沙沙声···
是的！他在书写历史！怀念，千姿百态；原汁原味的《白鹿原》，或是最深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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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导读：
当代新晋“四大名著”，曾获“诺奖”，却难上榜，莫言掺水太多？
莫言：现实里我很怂，文学写作我色胆包天、胆大妄为，贾平凹躺枪
